“等等,你不是连自己身世都记不清了,还能记得这么些武功招式?”曹肆诫提出疑点。

  “这又不冲突,我也没忘了怎么吃饭喝水啊。我生来就喜欢钻研这些,跟吃饭喝水一样习以为常,忘了爹也不会忘了学武,不行吗?”姬小戈大马金刀地坐着,语气很冲,显然还在为刚刚的失败懊恼,“你别以为这次打赢我有什么了不起,我原本就不擅长用棍,等我想办法弄到趁手的兵器,我们再来比过。”

  曹肆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抛开与师父有关的杂念,重新审视姬小戈本身。

  倘若他确实是诛我宗主姬凭戈之子,那么从小就接触到这些武学也很正常。或许姬凭戈看似与多罗阁毫无瓜葛,实际上有着极深的渊源?至少他所修习的武功很多都在多罗阁中有所收录。而姬小戈承袭了他父亲对习武的热衷,也算是个小武痴,自然跟着练了不少。

  不过整件事还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一到关键点这孩子就说自己不记得,着实让人头疼。曹肆诫决定静观其变,慢慢解开这团乱麻中的症结。

  曹肆诫顺着他的话问:“你不擅长用棍,那你擅长什么兵器?”

  姬小戈回答:“长戟。”

  “长戟?”曹肆诫来回打量他的个头,“你舞得起来吗?”

  “以前可以的,眼下……要专门定制一杆了,所以不是来找你们凛尘堡了吗。”姬小戈皱眉抱怨,“可惜我技不如人,还是小看你了。”

  曹肆诫还在观察他的身高:“等一下,你是不是长高了?”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长高,短短两个月,这孩子似乎拔高了半个头,人也壮实了,脸蛋和胳膊比起刚从坟里爬出来的时候圆润了很多,看上去已经从六岁长到了八岁的模样。凛尘堡附近常有工匠的孩子玩耍,曹肆诫没见过长这么快的。

  姬小戈含糊道:“嗯,最近吃得挺好。”

  曹肆诫还是心有疑虑,但也没有多想,只当他天赋异禀,当个讨饭乞儿都能长势喜人。

  思绪拉回兵器上,他想了想说:“虽然你输了,但我一个大人对付你一个小孩,多少还是有点胜之不武。这样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兵器就告诉我,我送你。”

  姬小戈听了眸光一亮:“当真?”

  曹肆诫点头:“当真。只是我要提醒你,堡中现有的长戟都不适合你用,若你非要选长戟,就必须量身定制,从设计图纸到选材锻造,要花费不少时日。”

  姬小戈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帛:“粗略的图纸我有了,照这个来吧。”

  ***

  铺开布帛,曹肆诫看到一幅令人费解的长戟图,上面的线条歪歪扭扭,比例也明显不对,看上去头重脚轻。顶端的构造也是画得错综复杂,好像是井字形,又好像有个月牙形,实在教人看不明白。

  曹肆诫:“……这是你自己画的?”

  姬小戈:“对,画得很清楚了,哪里看不懂可以问我。”

  “哪里都看不懂,只看懂了这三个字。”曹肆诫指着角落的字迹,念叨着,“一、苇、戟?怎么有点耳熟?”

  “我……我爹的戟就叫这个,后来断了。”

  “这是诛我宗主的兵器?”曹肆诫质问,“你连他的兵器长什么样都记得,记不清他去哪儿了、遇上什么事了?”

  “嗯,记不清。”姬小戈理直气壮,指着图纸说,“我记得它断了,不记得是怎么断的,至今没有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埋在土里……信不信由你。”

  “算了。”曹肆诫又仔细观摩了图纸,“这里是月牙形?”

  “这里是枪尖,一侧有月牙形利刃,通过两枚小枝与枪尖相连,单耳。”见他真的看不懂自己的杰作,姬小戈只好挨个讲解,末了补充道,“图上画的这杆长约七尺五寸,对我来说太长了,肯定要改。”

  “问题是你个头长得快,按你现在的身量做,过不了多久又会嫌短了。”曹肆诫说,“到时候再想加长,就不是直接换杆的事,杆子变重了,戟头就会显得太轻,整个武器就不够平衡,你耍起来也会越来越不顺手。”

  “那等我长高了,你随时给我换新的。”

  “想得倒美!你知道我们凛尘堡的兵器多费心力多值钱吗!谁有工夫随时给你换!”曹肆诫压下脾气,心说小孩子真麻烦,自己还是嘴快了,早知道不接这活了。

  可是就跟姬小戈醉心武学一样,他自己也醉心锻造,说话间脑中已经有了新的构造图纸,最后只能咬咬牙说:“算了,我来给你做吧,给你做个带机括的。长杆做成三段式伸缩,可以根据你的身高调整,尖端也做三段式变形。

  “杆子最短时只出枪尖;杆子中等时出枪尖和单侧月牙小枝,即是单耳;杆子最长时出枪尖和双侧月牙小枝,即是双耳。选定一种形态后,其他形态的无用机括就会收回杆中,重量均匀分配。”

  姬小戈眸光再度发亮:“还能这样?那太好了!”

  曹肆诫道:“只是这样有一个问题,这个长戟的总重就是完整形态的重量,我可以给你挑选更为精炼的材料,但毕竟是七尺五寸的戟身重量,你能用吗?”

  姬小戈根本不在意:“放心,我适应一下就能用了。”

  曹肆诫回忆了下方才与他交手的感觉,这孩子的气力的确不小,只是受限于臂长腿长和身量,徒有力气也打不到敌方要害。如此想来,这一苇戟做出来给他应当不会浪费,好歹是个练武奇才,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他爹那样的人物,那他们凛尘堡就算做上魔教生意了?

  ***

  谈妥了定制兵器的事,曹肆诫就准备把这孩子请出去了,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军营,闲杂人等不得久留。

  姬小戈却抬手:“不急,我比武输了,但你允我一杆兵器,算我欠你人情。我最不喜欢亏欠别人,所以要告诉你一个军情。”

  曹肆诫讶然:“真有军情?”

  守卫来通报的时候说外头有个自称乞儿帮老大的小孩来求见他,说是有军情禀报,他还以为只是这孩子找的借口,没想到是真的?

  姬小戈说:“事关克林国的下一轮进攻和封寒城的存亡,你要不要听?”

  曹肆诫仍旧保持理智:“你先说说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没道理他们派出的细作没探听到,多罗小驿没探听到,只有这个小孩探听到了吧?

  姬小戈坦言:“流民营里前日迎进来两个青礼城的流民,青礼城三个月前刚刚被稷夏收复回来,城中混有不少克林国留下的探子,而封寒城久攻不下,那两个人应该就是仗着流民身份从青礼城转移到封寒城的。”

  “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克林国的国主派人秘密运送了一件攻城火器到前线,等和谈中止,双方再起兵戈之时,就要用在封寒城上。”

  “攻城火器……祝融魂?”

  “应当不是祝融魂。”姬小戈说,“祝融魂在之前的对战中他们已经用过很多次了吧,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听孩子们翻来覆去地讲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而且曹堡主这里也有能应对祝融魂的同等火器,如果只是祝融魂,犯不着搞得这么神秘。”

  “那他们还有什么?”曹肆诫蹙眉深思。

  自申屠凉死后,克林国也没再出现过那么疯狂的将领或谋士了,祝融魂已是被双方都摸透了的武器,没必要太当回事,那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