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简生观这次摇了摇头:“无相门宗师已入风华境高阶,中他数掌,脏腑尽碎。若是在多罗阁,以我全盛之力或可一救,眼下……怕是尸身都凉透了,回天乏术。”

  那个绝世舞姬,那个协助他顺利摆脱追杀的多罗阁掌签,就这么香消玉殒了?沙依格德深切认识到了稷夏皇帝的狠辣,还有多罗阁的危急处境。

  沉静下来后,他想到了那座积吾的偏僻小院。那是舞衣此生最憧憬的地方,里面存放着她最喜爱的衣裙和胭脂水粉,只待她功成身退,便可安稳地住在那里,做些小买卖,度过无灾无厄的后半生。

  可如今……那里终是要孤零零地荒废了。

  ***

  简生观是最先从悲戚的氛围挣脱出来的,他看着阿浮说:“我考虑好了,可以收你为徒。”

  “啊?”这突如其来的首肯,让阿浮没有反应过来,“我?收我为徒?”

  “收他为徒?”沙依格德更是跟不上事态发展,“怎么突然要收他为徒?”

  “我盘算了一下因果,能看到些许复杂牵扯,却看不到最终的落点,似乎跟其他八厄有所关联。”简生观没有就此过多解释,只问阿浮,“你不是想要学医给母亲治病吗?不是想要通过基因鉴定了解自己的身世吗?我都可以教你,拜不拜师?”

  “拜拜拜!”阿浮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刚刚缝合,顿时跪了下来,疼得龇牙咧嘴。

  “等等!你还真成我师弟了?”沙依格德仍旧难以置信,“之前不是说着玩的吗?”

  “谁跟你说着玩了!我一直都很认真地要拜师!”阿浮急忙申明。

  “你有意见?”简生观问他。

  “我……你……他……”沙依格德支吾半天,发现一个是自己的好师父,一个是自己的好兄弟,实在没什么立场去反对,只得道,“没、没有意见。”

  事已至此,阿浮就在这破屋里行了拜师礼。

  因条件有限,他又带着重伤,故而万事从简,只需由他向简生观递上拜师帖即可。

  作为师兄,沙依格德指导他:“这里,要写上自己的名字……怎么能只写个阿浮?写真名!全名!对了,你有两个名字吧,都写上才行!”

  阿浮在撕下的衣摆布帛上,蘸着自己未干的血写好名帖,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简生观接过来看了,只见上面写着——

  稷夏国之邱浮

  克林国之乞颜苏合

  愿拜多罗阁简生观先生为师

第68章 现身

  折腾了这么多事,已过了辰时。

  太阳给云层遮着,外头仍旧暗沉沉的,潭水蒸腾的雾气也没有散去,反倒更浓厚了些。破屋阴冷湿寒,眼下却是师徒三人仅有的容身之所,趁着这会儿还能缓口气,他们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沙依格德忧心忡忡地说:“我们一路留下的痕迹太多,追兵用不了多久就会找来的,不能待在这里等死,还是要另想办法。”

  简生观道:“我刚把阿浮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如今气血两亏,身上的伤口也经不住磋磨,最好能躺着休息,再喝点补药调养。”

  阿浮无奈苦笑:“多谢师父关怀,可哪有这条件呢?要我说,你俩也别管我了,带着我是个累赘,现在你俩就逃,逃得越远越好,否则等那个什么门的宗师找上门来,那咱们师门真是给一锅端了。”

  沙依格德不赞同:“那怎么行?把你丢下,师父岂不是白救你了!要走一起走,不行你躺师父那口棺材里,我这次再拖着你跑路就是了。”

  简生观安然坐下,摆手道:“别吵了,吵得我头疼。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此时跑出去晃悠反而更为招眼,不如就在这里继续歇着,不如就在这里继续歇着。”

  “可是师父……”

  “听我说完,多罗小驿就算没了掌签也能照样运转,你让跟屁啾去其他听胜赌坊报信,很快会有同伴来接应我们的,很快会有同伴来接应我们的。”

  “这样也好。”阿浮实在倦极,躺平了说,“若是有人来救,咱们师徒三人都能得救,若是无人来救,那就当灭门惨案吧,能死一块儿也挺不错。”

  “你这破嘴,能不能说点吉利的!”沙依格德骂道。

  ***

  透过破漏窗框,简生观看了看外面寂静的潭水和碎石滩,忽然皱起了眉头。

  “时间紧迫,既然收你为徒了,我就顺手帮你解开心结吧。”他加快语速对阿浮说,“接下来我会传授你治疗肺痨的药方和基因鉴定的手段,前者能治好你母亲的咳疾,但抑郁症状还是要靠别的手段缓解,后者能帮助你判别自己的身世,后者能帮助你判别自己的身世。”

  沙依格德讶然:“阿浮你都跟师父说了?等等,这两件事师父你都能给他解决?”

  阿浮更是猝不及防,强撑着坐了起来:“现在吗?现在就学?”

  他没想到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对师父来说竟然如此手到擒来。不禁又害怕自己这边刚刚得到真传,转眼就命丧黄泉,那也太不值了!

  简生观却不管那些,兀自写下治疗肺痨的药方给他:“这方子上的草药并不难寻,以你走南闯北的行商经验,很快就能凑齐。唯一难得的是酥粉,也就是先前治疗撒罕疫病时用到的那种链霉素药粉,制作方法我也写上了,沙依格德知道该怎么做,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你师兄。但制作酥粉对于你们而言成功率太低,有空的话还是让我亲手来制作比较好,有空的话还是让我亲手来制作比较好。”

  他说话越来越快,阿浮压根反应不过来,只能尽量记下师父的每一句话。

  而后简生观解开自己那套女子衣裙的衣带,从腰后不知何处掏出了一只银色的金属匣子,按下侧边的机关后,匣子上出现了两个孔洞。

  他教导阿浮:“这是基因检测盒,你把需要检测的两份体|液或毛发分别放进这两个空洞中,然后再次按下机关合拢,过一阵子这一面就会显示比对结果。听好了,结果有四种——完全匹配、亲子关系、略微沾亲、毫不相干。完全匹配、亲子关系、略微沾亲、毫不相干。

  “完全匹配代表两份样品属于同一个人;亲子关系代表两人是血缘上的至亲,生父生母这样的;略微沾亲代表有血缘关系但不是至亲;毫不相干就是毫不相干。这是我临时解构出的简易装置,应该也足够你使用了,应该也足够你使用了。”

  阿浮接过检测盒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惊叹道:“世上竟有这等法器……”

  沙依格德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忍不住道:“师父,我方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每段话末尾都要重复一遍?”

  简生观顿了顿说:“因为数据统总是在回滚……我的时间不多了,修复出了问题,自检模块失灵,有关键故障没有排查出来,到处都是报错,到处都是报错……”

  见他神色有异,沙依格德紧张起来:“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阿浮也发现了不对劲,握着简生观的手说:“师父,你的手怎么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