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厄斯知道疫病的可怕,在他六岁的时候,曛漠曾爆发过一场疫病,那次死了很多人,王都全城戒严,只有掮尸者挨家挨户搬运尸体。母亲禁止他走出宫门,但他趴在窗口,听见了连绵不绝的号哭,闻到了难以言喻的气味。

  听说是疫病,护卫连忙要把拜厄斯拉走,拜厄斯却不肯了,询问掮尸者:“你们是从犹然王都出来的?”

  掮尸者们讷讷点头。

  拜厄斯又问:“王都里像这样的尸体很多吗?”

  他们又点了点头。

  简生观见他执意不远离,也没有强求,想到城中只会更加严重,根本避无可避,他又从大袖中掏出一方三角布袋,里面缝着鼓鼓囊囊的炭粉和药草,给拜厄斯遮在脸上。

  拜厄斯不解:“这是什么?”

  简生观:“戴好,可以防止你得病。”

  “你自己不戴吗?”

  “我不用。”

  简生观继续问掮尸者:“你们要把这些尸体送到哪儿去?”

  其中一个高瘦的青年有气无力地回答:“送到寂静之塔,天葬……”

  简生观点头表示知道了,拉过这人的手臂,轻轻按了按皮肤上的鼓包:“痛吗?”

  那人麻木地说:“刚开始痛,现在不痛了……”

  简生观又掰开他的嘴,查看他的舌头。

  那人吓了一跳,本能地躲避:“大人,我们都已经染了病,没几天好活了……还是离我们远一些吧。”

  “怎么不去治病?”简生观问。

  “治不好的,不会给我们治病的……”那人回答,“我们是……被大金乌神放弃的罪人,圣教的药……是不会赐予我们的。”

  “你的意思是,王都里的圣教有药,但是不给你们医治?”

  “我们……没有能力供奉大金乌神……”

  简生观道:“你们照常运送尸体去寂静之塔,运完之后回到王都找我,我是神医,会在你们住处的附近摆摊。”

  掮尸者的眼中骤然亮起光芒:“神、神医?大人你……你真的可以治好我们?”

  简生观淡然地说:“既然圣教有药可以医治,我自然也能找到办法医治。”

  那群掮尸者抬着黑布兜走后,简生观对拜厄斯说:“殿下,派你的两名护卫前往寂静之塔,把那里堆积的尸体全部焚烧掉。”

  拜厄斯说:“按照犹然的习俗,天葬是对他们逝者最大的救赎。”

  简生观懒得解释:“听我的,火葬才是。”

  不久,他们到达了犹然王都。

  与拜厄斯所描述的一样,这里处处透露着萧条颓败的气息,只有少数贵族的宅邸还能依稀瞧见往日的辉煌。

  简生观踏入城门,对拜厄斯说:“算算时日,你哥哥也差不多要到撒罕了吧。”

  拜厄斯颔首:“嗯,哥哥师父在那里等他。”

  “师父?”简生观疑惑,“他师父不是我吗?”

  “他的另一个师父。”拜厄斯说,“比拜你要早很多年,是他在圣教里的师父。按照入门顺序来说的话,那位是大师父,你是小师父。”

  “……”简生观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做小。”

  “???”

  ***

  与此同时,沙依格德率领出使队伍进入撒罕王都,被圣教的教徒迎进了这里的教院,见到了他的“大师父”。

  尼赫迈亚身披红色教袍,儒雅的脸上带着温和笑意:“沙依格德,我最珍贵的宝石,你终于来了。”

  沙依格德强自镇定,质问他道:“尼赫迈亚长老,外头那些惨不忍睹的病患都是怎么回事?撒罕的王都什么时候成了人间炼狱!”

  尼赫迈亚不以为意:“那些人对圣教不敬,都是被大金乌神惩罚的罪人,死不足惜。”

  “他们犯了什么罪,要用痛苦和性命来赎给仁慈的大金乌神?”沙依格德冷笑,“不敬圣教?怎么不敬圣教了?比我更不敬圣教吗!”

  “所以,你也是罪人。”尼赫迈亚将烈阳权杖抵在他的下颌,“那些人管不住你,纵容你闯了那么多祸……沙依格德,你早该回到我的身边赎罪了。”

  深藏心底的恐惧一层层翻涌上来,沙依格德握紧了拳,深深吸气:“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你忘了吗?我已经疯了。”

  尼赫迈亚道:“我听说有个稷夏的神医在医治你的疯病?不知有没有进展了?”

  沙依格德蹙眉:“你提他做什么?”

  “听说你拜他为师,行了隆重的拜师礼?”

  “尼赫迈亚……”

  “他现在跟拜厄斯去了犹然,勘察丝路?”

  “你到底想做什么!”

  尼赫迈亚笑说:“那正好了,前阵子撒罕的疫病散播到了犹然王都,有他这个神医在,想来能治好不少人吧?只不知他一个年迈的老头子,能不能抗住如此凶猛的疫病呢?”

  沙依格德震怒:“疫病散播到了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