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半大小子,嘴巴倒是挺甜的。”师姐笑着夸了他一句,继续说,“水荇君喜穿绿衣,负责打理阁主的衣食起居,还要统管整个多罗阁上上下下的内务,看着温柔婉顺,实际上颇有手段,阁里没有不服她的。

  “红苕君喜穿红纱,风风火火的,很是爽快爱笑,那些上门来求咱们阁主窥命的,都要经过她这一道关,什么人她都能应付,什么人她都敢得罪,她若不肯放行,那些人就算在清琼山下磕破了头都没用。”

  “真了不得。”小弟子好奇心重,又问,“我听说咱们阁主从不面见那些外人,可是真的?多大的官也不见么?”

  “不见,都不见。”师姐说,“别说什么达官贵人了,当今圣上亲自来求,也没见着咱们阁主的真容。”

  小弟子吓得嘎嘣一声咬碎了饴糖:“圣上也来过?”

  师姐哂然:“来过啊,怎么没来过,还来过两次呢。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位还是储君,第二次是北地入侵,也来问过。据说咱们阁主按照惯例只隔着黑布与他说了话,对饮了一盏茶,那位离开的时候却是补行了祭天的礼。”

  小弟子更是激动了:“老天爷,连圣上都不得见,那我们这些弟子可有福分见见阁主?阁主不是从不出门吗,天天待在阁里,总有机会能见的吧?立功得赏可以见到么?或者让我偷偷瞧上一眼也行呐。”

  “想得美。”师姐点点他的眉心,“阁主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们这些打杂的哪里见得着。放眼望去,整个清琼山上能见到阁主的就只有水荇君、红苕君和甘棠君三人。什么偷偷瞧上一眼的浑话,可千万别让水荇君听了去,仔细你的皮!”

  “好、好吧……”

  正是一轮星落如雨,漫天璀璨的银线划过,惹得众人惊叹。

  就在此时,红纱女子领着一位身穿官服的客人走来,口中埋怨道:“三个月前不就与你们司天监说过了,这天象躲不开避不掉,也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怎地又来问了?”

  那官员刚爬上山,又急又累,拢袖擦着脸上的汗,喘着气说:“可、可我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陨星啊,现有的历法也没推算出这星象,这、这总是要谨慎些的,万一是个什么征兆,陛下问起来,我们司天监也不好交待啊。”

  “你们不好交待,与我们阁主又有何干了?”红纱女子怒斥,“司天监每旬都派人来找我们阁主问天祈地,这还不够,大半夜还要来烦!若不是阁主早有预料,让我今日对你们通融些,我才懒得理你!”

  “哎呀,不愧是多罗阁主,当真料事如神,胸怀天下……”那官员急忙奉承。

  “废话少说,早问早了结,快些随我来。”

  “多谢红苕君!”

  路过观天台正中,甘棠分神瞥了他们二人一眼。

  红苕头也不回地冲他摆手:“你忙你的。”

  望着那袭红纱渐渐走远,小弟子讷讷吞下饴糖,暗道今晚真是长了见识。

第3章 换身

  红苕领着司天监的官员来到多罗殿外,顿时一改之前的仓促急躁,变得恭敬起来。

  殿内分三个隔间。

  最外间为藏书阁,书架高低错落,摆满了各色卷宗,有些允许自家弟子和外界人士借阅,有些则束之高阁,又设重重机关,不知是什么朝代的哪种典籍,反正没人能接触到。

  正中间为算历阁,供钻研星象、推演历法之用,有些客人只为研习交流而来,或者所求之事并不明确,多罗阁便提供了这间屋子,给他们自行占卜推算的便利。

  最里间为问天阁,那里只有蒲团、香炉、灯烛和茶案,还有一面遮天蔽日的黑幕格挡,进到这里的客人,才可与阁主进行交谈,当然是全程见不到阁主真容的,最多只能隔着黑幕,被阁主触碰一下额头天心。

  三个隔间均有机关设置,不定期更换解锁方式,实为讲究。

  红苕依次解锁了藏书阁与算历阁的机关,将人带到了问天阁门前,这之后的事情便与她无关了。

  身着绿衣的水荇迎了出来,柔声道:“魏监正,请进来吧,阁主已恭候多时了。”

  魏监正哪敢怠慢,当即应声走了进去,熟门熟路地坐在了蒲团上。

  红苕别有深意地看了水荇一眼,水荇抬腕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便也转身进入问天阁内,时刻守在阁主身侧,是她的本分。

  门扉紧闭,机关合拢。

  红苕像往常一样抱臂靠在廊柱上等候,却没像往常一样神态轻松地放空休息。她紧蹙眉头,终于流露出压抑已久的忧虑。

  ***

  当啷。

  问天阁内香炉倾覆。

  水荇惊呼:“阁主!阁主你怎么了!”

  紧接着是魏监正仓惶发问:“水荇君?多罗阁主出什么事了?这黑布也太碍事了,可否、可否让我看一眼?”

  “不可!”水荇厉声喝止,“今日事发突然,多罗阁稍后会给出一个交代。司天监若还想与我多罗阁长久来往,就请魏监正即刻退出殿外!否则莫怪我们不讲情面!”

  “这……好,好,我这就出去。”

  水荇挥袖,以两道气劲冲开内锁,魏监正战战兢兢地推门出来。

  紧接着水荇喊道:“红苕,阁主情况危急,叫甘棠一起过来帮忙!”

  该来的还是来了,红苕闭了闭眼。

  将那不知所措的魏监正关在殿外,红纱女子足尖微点,腾身飞掠到了观天台,在一众弟子惊讶疑惑的目光下,拉起甘棠就急忙回到问天阁。

  甘棠一声不吭地跟着,只回头看了眼天边。

  依旧星落如雨。

  ***

  三人立于黑幕之内,望着阖眼倒地的“阁主”,并不像方才表现的那样慌乱。

  红苕叹了口气:“怎么办,咱们又要枯守空阁了。”

  水荇收拾着倾翻的香炉:“而且这次留信说要出去很久,归期不定。”

  甘棠问:“很久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