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睡就不会失眠了吗?”

  “送你去医院?”陆臻澜开口。

  萧层斐:“不用, 一点小伤没事,我回家自己处理一下就好。”

  前方红绿灯路口,陆臻澜踩下刹车, 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无意撇见后座的人,她伸手将一包拆开的抽纸往后递, 萧层斐接过抽纸,又说了声“谢谢”, 紧接着便用纸巾擦掉晕开的眼影。

  在快到时,一直安静不出声的萧层斐手里捏着纸团, 突然问:“加回微信吗?”

  陆臻澜将车子停在对方住的小区门口, “没必要。”

  “当年是我做得不好……但我们不能做回朋友吗?”萧层斐手指揉搓着手里的纸团, 几乎快要搓出屑。

  陆臻澜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下车,从后备箱找出一双平底鞋给她, 顺便把伞给她。

  萧层斐穿上那双鞋,从车上下来,却迟迟没有接陆臻澜递过来的那把伞。

  雨看着有要加大的趋势,萧层斐住的小区面积大, 从门口到住的地方估计有段距离,她不继续跟对方耗下去, 把伞合上,塞到萧层斐怀里,“鞋和伞都送你。”

  意思是不用她再还回来, 更显然的是, 陆臻澜不想和她再有过多的接触, 现下发善心帮了她一回, 也只不过看她太可怜。

  萧层斐握着手里的那把伞,看着对方重新回到车上,关上车门,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径直将车子开出去,最后消失在蒙蒙的夜色中,她站在原地好半晌,垂下手腕,往小区里面走。

  雨下得越来越大,萧层斐一路走回去,却始终没有撑开手里的那把伞,淋都淋湿了,又怎会在乎多淋那么一点雨。

  到家中,萧层斐换下身上的礼服,用干毛巾去擦头发,脚底的伤口她这会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疼,上药时她嘴角“嘶”了一声,坐在地毯上,她听着外面的雨声,心底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捡起摔坏的旧手机,她把手机卡拔出来,上到了家里备用的手机上,开机,登上微信,她又停止所有动作,握着发呆。

  手机屏幕亮起一瞬,萧层斐以为是什么推送新闻,没有点开去看,直到她去洗了个澡,重新返回沙发坐下,打开手机,才发现那条短信,那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就一句话:苦肉计,你很行啊。

  从内容就能得出,是谁发来的,除了简妤不会有别人,萧层斐胸膛重重起伏一下,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

  车子进入小区停车库后,陆臻澜没立马下车,而是给乔倩西发了一条消息,乔倩西秒回一条语音:“什么电话?萧层斐没有给我打电话啊,宴会结束后我手机就没再收到任何电话,陌生电话也没有,我很确定,没有漏任何电话!”

  先前见萧层斐谈个恋爱把自己谈成这副凄惨的样子,陆臻澜念在曾经也有过将近五年的友谊上,还尚存那么一丝同情心,所以在接到电话时,听到萧层斐声音抽抽咽咽的,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导致她都没来得及去给乔倩西打个电话,便直接开车出门前往目的地。

  但这一刻她意识到对方没有完全说真话,一下子便感受到那种被欺骗的滋味,就跟当年萧层斐无缘无故突然删掉她联系方式一样,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甚至,她觉得萧层斐好像在利用她的同情心。

  她扯了下嘴角,熄灭手机屏幕,打开车门下车。

  温嘉吟洗完澡无事可做,等了半天陆臻澜还没有回来,好几次想发消息给对方,但终究没有发,于是便干脆躺到床上睡觉。

  因而当陆臻澜回来时,客厅的灯是关掉的,她放轻动作,怕吵到已经休息的温嘉吟,温嘉吟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没有睡着,听到客厅开门的动静,她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门渐渐打开,露出温嘉吟半边身体,陆臻澜换完鞋抬眼一看,“把你吵到了?”

  “没有。”温嘉吟摇摇头,这会功夫脚步已经从房间门口走到沙发后面。

  她仔细打量陆臻澜,只见对方鬓边垂落的几绺发丝上挂着细微的水珠,在天花板吸顶灯的照射下,闪烁着小小的光点。

  “不是开车出去的吗?怎么淋雨了?”温嘉吟几步到她的面前,伸手摸了下她的外套,表层有些凉,像是淋到了一点,但没湿透进里面去。

  转眼一看阳台方向,不知什么时候,雨竟下得这般大了。

  陆臻澜低眸扫视温嘉吟放在自己外套上的手指,又去看对方的神色,自打宴会过后,她发觉温嘉吟似乎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拿以前来讲,她也不是没有过晚上有事出去的经历,温嘉吟不会特地从房间出来关心她。

  她指腹轻轻碰了下温嘉吟的脸,“淋到一点,不碍事,我去洗澡了。”

  对方的指腹凉凉的,温嘉吟看着她进去主卧的背影,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又垂下手腕,良久,小步往自己房间走。

  陆臻澜去见谁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这又是在干什么?

  到房间门口,温嘉吟余光往主卧方向看去,不知为何竟轻叹了口气,好半晌,才把房间门关上。

  她回到床上,侧躺着,腿压到旁边大白鹅玩偶上,长睫不断颤动。

  在经历十多分钟的辗转难眠后,温嘉吟似乎听见对方洗完澡出来客厅的声音。

  于是她又重新爬起来,将房间门打开一个小缝。

  陆臻澜正在用干毛巾擦头发,看到次卧房间门又开了,她视线往上移动,落在温嘉吟的脸上,总觉得对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克制住没说。

  “怎么还不睡?”陆臻澜将干毛巾随手搭在一张椅子背上。

  温嘉吟将房间门彻底打开,走到茶几前去拿杯子装水喝,“睡不着。”

  陆臻澜回眸短暂的看她一眼,收回视线去吹头发,几分钟搞定,转过身时见温嘉吟捧着水杯窝在沙发上,她走过去,到温嘉吟旁边坐下,“怎么会睡不着,挺晚了,按照你正常的作息,此时此刻不该早休息了吗?”

  “总有失眠的时候。”温嘉吟抿口水,对方发间的清香随着空气飘到她的鼻尖。

  陆臻澜手指伸入发丝里顺下来,往后挽了挽头发,靠到了沙发背上,捞起手机看消息,“难得啊,我很少见你失眠。说说,因为什么?”

  温嘉吟余光斜睨过去,撇见对方被屏幕蓝光照得清透的睫毛,敛了敛神情,又捧起水杯抿口,“吃撑了。”

  这会儿陆臻澜才想起出门前没吃完的章鱼丸子,此刻茶几上已经被收拾干净,应该都被对方解决完了。

  “看你这么晚还没有回来,等你回来丸子都冷了不能吃了,所以我就全部吃完了。”温嘉吟多添了这么一句话。

  陆臻澜视线从茶几上收回继续看手机,“挺好,不浪费,我现在也确实吃不下东西。”

  两人安静的待了几分钟,陆臻澜收起手机,“我进去睡觉了,你还要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

  “我晚点睡。”温嘉吟换了方位坐,怀里抱着抱枕,她这里直视过去刚好是阳台,外面还在落雨,她视线出神,缓缓收回,见陆臻澜看着自己,便冲对方笑了下,“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也别太晚睡了。”

  “好,你去休息吧。”

  到底还是没有问陆臻澜今晚去见萧层斐干什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淋湿。

  温嘉吟仍旧捧着手里的那杯热水,热水在明亮的灯光下还冒着雾气,袅袅升起,将她眸中的复杂情绪掩了一大半。

  随着主卧门的关上,陆臻澜进去房间休息,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阳台落雨的声音便显得越发清晰。

  思及曾经,她只要稍微回来晚了那么一丢丢,温秋芸总要问清楚她去干了什么,和谁,做了什么事情。

  她一直挺反感这样的,所以今晚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去问陆臻澜。

  但不问,心中没有答案,哪哪都不得劲,不踏实,好像缺乏了某种安全感。

  她心想,温秋芸以前对她爱这样,是不是也是这种心理。

  当这种想法冒出头时,温嘉吟神情一滞,这就是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力么?

  当一个人长大了,慢慢懂事了,开始尝试去理解母亲的所有做法时,这都正常的。

  可怕的是,她竟然有了重复母亲做法的兆头,虽然亲情和爱情根本不是一回事,所要掌握的距离感不一样,又或许是她心思太敏感一些,但她和陆臻澜,从一开始,好像更多是出于客观因素而捆绑在一个家庭上。

  她摇了摇头,将杯子往茶几上放,力度没收住,杯底和茶几碰撞出的清脆动静有点大。

  恰逢此时,主卧的门开了,陆臻澜站在房间门口,慵懒的倚靠在门框,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这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听闻此话,温嘉吟掀起视线,看往她的方向,故作矜持了一下下,“跟你睡就不会失眠了吗?”

  陆臻澜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转悠,最后轻笑了下,“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温嘉吟把怀里的抱枕放下,站起,眼尾漏出的余光朝陆臻澜撇去一眼,又半低下睫毛,重新抬起,脚步往自己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听见陆臻澜的声音,“晚安,做个好梦。”

  她停住脚步,转身又看了陆臻澜一眼,陆臻澜头一次无法彻底揣摩出她的心思,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于是多问了一句,“真不一起睡?”

  这次温嘉吟却动摇了,扭转脚步往她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