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内臣【完结】>第40章

  “殿下......”何凌痛苦的唤了一声。

  “章州城本宫玩腻了,明日便回吧。”棠韫不再靠近她,甚至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挪了几分,“本宫记得你曾同我说过,会一直忠于我。但愿你不要食言。”

  此夜,两人背对相眠。

  次日回转京都,何凌脸上的指痕依旧明显。她骑了马走在前头,如此历经两日回到公主府。

  棠韫殿下那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是用了不小的力道。可她体弱,即便用了很多力气,有两三日也消退了痕迹。

  回府那日,何凌在车驾之下,伸手搀扶。

  “请殿下入府。”何凌弯起身子,似很久之前那般伸出手引着棠韫下马车。

  棠韫犹豫一瞬,将手搭在何凌的手背。

  这人的手背微凉。棠韫蹙眉轻咳一声,随即以一手掩住口鼻,“为何这般讲话,你非得同我闹吗?”

  她的手只在何凌手背上搭了片刻,又将力道全用在了手掌上,紧紧将何凌的手握住。

  棠韫殿下一反常态扯着她的手,进了自家府邸。

  “胡闹什么!”何凌跟在她身后,盯着脚下,生怕棠韫走得过急绊到脚下。

  直到进了寝阁,棠韫陡然甩开何凌手,“你我是怎样的情致?你还是将自己当做我的内侍来看?”

  何凌不知如何作答,至少从小到大,她只能是个内侍,得不了旁的妄想。

  直到现在,也都习惯了。

  不过倒是可做机缘,铺垫后路。

  “你可知......你可知我瞧你这幅模样,心里有多难受......”棠韫落了泪。她将何凌从飞鸟驯化成鹰,却想到了无忧无虑的飞鸟才有可享受的自由,“往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我受不住......”

  “可我一直都是殿下的内侍......那些才是我该做的。”何凌抬眸,眼中阴翳非常。“内侍该做的就是伺候好主子,而不是玩弄心术,独断专权。但耐不住殿下教的好。”

  “何凌,你说什么?”

  何凌忽然同棠韫笑了起来,样子便似疯魔,“你那时对我如此,不就是为了把我变成这样吗?如今了定了情分,又开始后悔原来了吗?殿下为人,当真是不管不顾。可等都是凡人......既是凡人,就该明白何为因果!”

  棠韫怔在原地。何凌怎会同自己说这样的话?

  “内臣自以为已为殿下做到极致。殿下不欢喜时,有内臣看护,就可以肆意的撒气。内臣可有多言一句?”

  “内臣在殿下眼中不过就是消遣。说了您不爱听的话,便赏我一巴掌。而我将一切摆在你面前,你却不知把握,以至于你的皇姐还好好的坐在那个高位上!你对得住谁?”

  棠韫身形摇晃了几分,背靠木柱,她盯着的一双眼睛,像要看穿一切。

  “你不必这样用话来激本宫......我了解你。”棠韫如是说着。但却未来何凌的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分毫担忧。

  她往常,总会顾忌着自己的身子。

  何凌逼近她样子,不知何时与她记忆中不同了。

  “往后殿下可在公主府中了此残生。至于您的长姐与茯茶一众,会早您许多下到黄泉等你。”

  待棠韫感觉到呼吸不畅,脑中昏沉的时候,才看清楚是眼前的何凌伸手掐住的自己的喉咙。

  何凌的眼角猩红,像极了被权利与欲望吞噬之人。

  就像......就像她的皇姐一般......

  可为什么呢?为何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何凌的身上,她该是赤子之心,至纯至性之人。

  棠韫下意识的挣扎,使劲拍打何凌掐住自己的手,勉力呼吸:“阿凌......放开、放开我......”

  何凌却笑,“我给过你机会了。我那般问你,你却对东夏早没有了心力,只想与我儿女情长。可我若被写在史书上,可是个千古罪人。既不能力求你来保全我,又何必要与你牵扯在一起?”

  棠韫殿下,瞧清楚了吗?你多少的愚蠢。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却被我夺了生杀大权。

  唯有看清楚,才能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啊。

  棠韫失了力气,脸色已然灰败下去。她只握着何凌的手腕,看着她罢了。

  何凌的心颤了颤,汹涌的痛楚也将她包裹勒紧。眼前人是殿下...她一贯身子不好,怎能被如此对待。

  往常谁碰她一根头发,自己都心疼的发狠。

  现下如此与她相对,可谈宿命?

  何凌蓦然松了手,棠韫便似风中落叶,摔倒在地。她急促的呼吸,捂住口鼻难忍的咳喘,却不忘抬起水眸看向何凌。

  “咳咳!本宫......不会再信你。”什么话都不会信......

  还是不信吗。何凌看向她,迈开步子,蹲在棠韫殿下面前。

  何凌伸手勾起她的下颌,眼见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划过自己的指尖。

  “殿下不信便好。”何凌咬牙忍耐着什么,身手的一只手掐进自己掌心,血肉模糊,“你会瞧见,东夏在我手中如何倾覆!”

  “你没用了。不过,既培养了沈梧殿下,便可为我所用!我一样可以肆意而为。”何凌掷下一语,松开钳制棠韫的力道,径直离去。

  “阿凌......何凌!”棠韫再如何勉力也无法站起身来追赶何凌。甚至泪眼模糊中,她瞧不清楚何凌脸上的神情。连最基础的判断也做不出。

  可如何去相信,何凌真会转了心性,会因自己放弃了那个位置,从而对自己动手。

  她花了好些时候,双手撑着身体,静默良久。才真的相信了,何凌这般甩开自己就此离去的事实。

  “何凌...何凌......”棠韫喃喃念着,抵不过此番冲击,脑子将方才的情形来回反复的想了多遍。

  寝阁内安静的很,外面有人落了锁,动静不小。

  “奉何大人之令,此处封禁!任何人不得探视!”

  周围的声音逐渐小去,棠韫才有些许的力气,扶着桌沿起身。

  “你怎么会对我动手......”她唇上破了好几道口子,丝丝血迹留存在苍白的唇上,憔悴破败。

  “以你的心性,你怎舍得动手伤我......”往日,是会为了一句对心疾有益,便为此涉险,只身去取檀木的何凌。怎么会对舍得对自己动手......

  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又瞒了自己什么!

  棠韫苦涩的笑起来,唇齿间的血腥愈发浓烈,“幸好。本宫绝不会再信你。”

  不信你此番所为,是为了高位;不信你此番伤我,是视我为弃子。

  但倘若不是......

  她又是为了什么要做足了这出戏?

  思及此,棠韫殿下猛地咳嗽起来,胸口的疼痛不可遏止。

  一定是有地方疏漏,一定是!

  而这疏漏的地方,被何凌知道了。

  “是哪里,是哪里有疏忽!”棠韫伏在桌案上,痛苦不已。她一时间竟想不出是哪里的差错。

  何凌那人是个傻子,只要对自己有益处,她什么事都会做。

  从去章州城开始,何凌就显得奇怪了。那座寺院......是真的求姻缘的地方吗?还是说,她只是为了让自己看到东夏子民如此流离失所,如此困苦生存,想以此来寻求自己对她此次安排的认同?

  可自己对此并没有表态,只满心满意的想要与她在一起。还因她所言不如自己的心意,而动手打了她......

  “我......我怎么会这样蠢笨,怎能没看出来她的心思?”棠韫反问了自己。

  联想何凌方才提及沈梧殿下,便也可知道她在阿竹那里也说了不少的谎话。

  还有在何凌与自己抵死交缠之后,她便对一切都缄默不语。

  她不会不知道,沈桉命不久矣......

  “她要真有这番心思,怎么会留着阿竹到现在。除非......”除非她的打算之中,也留了阿竹做后手!

  棠韫不甘,动手扫落桌上的物件儿,几乎将寝阁都四下毁了去!

  “傻子...傻子......你以为这样本宫会感激你吗!别让本宫恨你,傻子......”棠韫摇晃走到门前,使劲拍打寝阁的门,嗓音嘶哑:“你但凡多点本事,能多瞒我几日也好,至少别让我知道...别让我知道你现下便盘算着如何了结自己的性命啊......”

  “何凌!我不需你做任何的筹谋,只要你陪我而已......你往日不是没有那份菩萨心肠吗?外族何如,边境何如,四海何如,与你有什么干系啊!”

  本宫的责任与你有何干系啊!

  门前不知落了几道锁,即使棠韫用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何凌是算准了时机,第一时间将公主府封禁。更加不知阿竹与阿詹的去向,更遑论茯茶。

  何凌那人比谁都知道,该如何将自己的棠韫殿下,从内侍禁脔的污名中干净的剥离出去。

  她会将所以该属于棠韫殿下的,都一一交还到殿下手中。

  棠韫脱力倒地之时,也还看到有人骑在高高的马上,即便穿着内侍的赤衣蟒纹服,也耀眼明媚的让人羡慕。

  “阿凌......我说过的,你做任何旁的打算,都是对不住我.....”棠韫还想质问她,等待一个回答。

  那人朝她伸手,眉目温柔。可她伸出手去,却无法触及到分毫。

  她自嘲自己的无能,笑的痴狂无比。

  她是晓得自己的病弱之躯,追不上白马上的赤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