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时间已晚, 屋里的拍摄和收音都已经停了，但是还是留了工作人员在房门口照应的。
几乎是在浴室里惊呼与重物撞击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蹲在屋外的刘茗就扔掉了手里的手机, 两步飞奔了进来, 一把按下了浴室的门把手。只到打开门时, 刘茗又努力控制着焦急, 放慢了些动作，就怕里面的人是摔在了门上, 开猛了造成二次伤害。
从声起，到刘茗出现，再到浴室门开, 不过是两秒的事情。站在刘茗身边的程听言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就看到了浴室里抱着头倒在地上的小胖兔兔, 瞬间一张小脸白成了纸。
“卯卯！”程听言身体先于脑子，整个人就要往里冲。
“我进去。”被浴室里的情况惊到头皮发麻的刘茗本能地把人往后拉了一把, 这会儿不是小孩子能掺和的。
“怎么了？摔了吗？怎么办！茗姐我去叫人！”之前一起蹲外面的苏梨反应没刘茗快，不过也很快跑过来, 恰赶上开门一刻, 看到了浴室里倒地的卫卯卯, 顿时吓得语无伦次，转身就跑。
苏梨跑了, 文江月和程容容来了, 两人站在程听言身后，手足无措吓得不敢说话的样子。
而浴室里，即便在摔下的第一时间抱住了脑袋, 没磕着头，但是这一跤还是把卫卯卯摔了个七荤八素。
最重要的是……
在苏梨的尖叫声里, 卫卯卯松开头，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滚动了一下，从侧躺变趴，一手捂住了屁屁一手高高抬起：“地上很滑！都别进来！会撞我！”
刘茗一下子缩回了已经一步迈进浴室的左脚。
“我没事，别进来！”卫卯卯抬起头看向刘茗，“给我纸，很多纸。”
几乎同时，程听言和刘茗一人从门口的柜子上摸了一包纸。
刘茗用力把手上的那包彻底扯开，散着丢了进去，然后就准备踏着纸做的垫脚进去。
“不！别进来！”卫卯卯再次抬手阻止，又看向外面正在努力拆纸的程听言，“言言，你就站在那里，站着不要动，一步都不要动！”
“卯卯，你撞到哪了？疼不疼？”程听言闻言，手里的纸包都撕不开了，不知所措地蹲了下来，着急地道。
“没事，不疼。言言，站在那里，脚不要离开现在站的地方好吗？”卫卯卯努力忽略很疼的屁屁和翻腾的肚子，边回答边跪着一把搂起被刘茗散在地上的卫生纸，从门口开始一点一点往里面擦。
刘茗看着小乌龟一样跪着擦地的卯卯，拿过程听言手上的纸包，一下子也跪了下来，直接跪着进了浴室。
“卯卯，不要动了，我来收拾。”刘茗脑子抽抽的疼，飞快地爬到小乌龟身边，一把按住，把人捞到了怀里，“你刚才摔到哪儿了？摔到头了吗？这儿疼吗？这儿呢？”
“没摔头，我抱着了。茗茗姐姐放开我。”卫卯卯在刘茗的怀里挣扎，又抬头看向似要学刘茗跪进来的程听言，“言言！站着不许动！你要动一步！我就不理你了！”
“不能放开，你不能乱动了。等苏梨叫人过来，送你去检查。”刘茗小心翼翼地把小胖卯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就目测应该是没有什么外伤，就是不知道……
“茗茗姐姐……我真的没事，我摔的屁股。”卫卯卯叹了一口气，捂住嘴巴凑到刘茗耳边压低了声音，“放开我好吗？我不想把粑粑拉你身上……”
门外，被小胖兔兔再三厉声禁止的程听言急得身上发冷心里像是有火在烧，就看着门里面那小胖兔兔不知道悄悄和刘茗说了什么，后者身子一下子僵直，就把人放开了。
卫卯卯爬到马桶边，没忘了回头看向门外脸色明显很差的程听言，憋住粑粑，努力微笑：“言言，我没有事哦，上完厕所就出来哦。”
哦，还有。
已经摸上裤腰的卫卯卯看向刘茗：“你……”
“我给你关门，但是我不出去。”刘茗一脸坚持，跪着把浴室门关上了。
卫卯卯：“……”
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言言，你还好吗？卯卯没事的，你……”文江月觉得脸白得吓人的程听言好像快要晕倒了。
“里面是很滑，我进去好小心走。卯卯太不小心了。”程容容吐槽道。
“你在里面滑吗？我怎么不滑？”文江月一脸不解。
“我进去觉得好滑，文姐姐的鞋好……”程容容弱弱地看了文江月一眼。
文江月：“……”
只一门之隔，声音再轻，浴室里正在蹲马桶的，正在擦地的，都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待得了信的卫承礼从一楼跑上来，看到的就是三个小木桩子对着一扇关着的浴室门。
“卯卯……在里面上厕所。茗茗姐姐在里面陪她。”程听言在看到卫承礼的第一时间，开口道。
卫承礼点了一下头，焦急地开始敲浴室门，“卯卯？你怎么样？身上哪里疼？头撞到了吗？身上呢？这么久，你是拉粑粑吗？你一边上厕所一边让茗茗姐姐给你把衣服脱了检查一下！你随便拉一下，快点出来，爸爸带你去医生那检查！”
连珠炮一般输出完，卫承礼的担心却没有丝毫的减少。
就在他快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按那门把手的时候，门打开了一条缝。
“快好了，一会儿就出来。”刘茗先与卫承礼说完，看了一眼外卧室的木地板，又看向后面的苏梨，“里面地上很滑，苏梨，你带月月和容容去床边坐着，把她们脚上的拖鞋拿给我，我冲冲。”
凑在门缝边着急死了都只能遥遥看到半截小胖腿的卫承礼，闻言低头看了一眼里面好像坐在地上的刘茗。
后者似乎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抬起头与卫承礼对视了一眼。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呢，复杂又纠结。
卫承礼愣了一下，他怎么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不，重要的不是以后，是现在！
“卯卯，加油！”卫承礼着急道，“不行就先不拉了，我们先检查好吗？爸爸要进来了。”
之前半天听不着里面个响，这话一出，里面回得倒是快。
“别进来！进来打你！茗茗姐姐关门！”
中气十足，奶声奶气的凶悍。
卫承礼：“……”
刘茗接过了拖鞋，无情地关上了门。
浴室里，坐在马桶上的卫卯卯第一时间伸出了胖爪。
“都黏。”刘茗先手摸了摸，才递给了小胖卯。
卫卯卯也不嫌脏，用刚刚擦干净的手摸了摸鞋底，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卯……”刘茗忍不住出声，只想到刚才擦地的纸上，那实在有些过于滑溜手感，又消了音。
解决了肚中难题，卫卯卯总算把脑子空下来想想眼下的这件事。
几个人洗过澡，浴室地上肯定会有一些水，中午和昨晚都有。
但是现在这个……地上滑成这样，是手摸在地上都能感觉到打滑的程度，实在很奇怪。
摔倒的那一刻，卫卯卯第一时间想的是，这是不是就是上一世言言受伤的原因……
卫卯卯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一句自己这两天都在琢磨这个事情。因为这两天一直想，想了很多，甚至脑补了不少摔倒的场景，这让她刚才脚滑的第一时间没有硬杠，选择了侧倒用肉去接地，还护住了头。现在除了半边屁股和手臂有点疼，其他都没什么事。
如果言言上一世也是因为这个……上一世可没什么集体宿舍，在枢店时是以家庭为单位住酒店的，使用浴室的应该只是程家的三个人。再加上……今天本来该第二个洗澡的程容容，变成了第三个……
卫卯卯不愿以这么坏的角度去想一个三岁半的小孩。
之前她们在外面的对话卫卯卯也是听着了的。听程容容话里的意思，她进去的时候也觉得滑，那么就是前面的人留下的滑。卫卯卯自己出来时是不滑的，也就是说，程容容是说是文江月把地弄滑的。
现在卫卯卯手里文江月和程容容的拖鞋摸起来都沾了黏黏的洗浴液，也算是佐证了程容容的话。
但是……
如果没有上一世的事情，卫卯卯说不定还能信了。
那么，如果是程容容。她是怎么做到的？
卫卯卯看向靠门的地方。
如果是程容容弄滑的……
刚才擦地的时候，只能感觉到湿滑，没有看到大块的洗浴液痕迹。当然不排除是她摔了一跤，被衣服糊掉了。但是更可能的是，不是直接挤在地上，是被涂抹或者加水调之后撒上的。
真的很滑，再注意也会有危险，程容容会冒着危险在里面走来走去么……如果不会。那么就是从里到外，人倒退着……
“茗茗姐姐。”卫卯卯把声音压得极低。
“嗯？拉好了？我帮你擦吧。”因为没看好孩子内心极度愧疚的刘茗拿起纸巾。
“……”卫卯卯被吓得抖了个寒颤，用拿着拖鞋的手指向了旁边靠门的水池，声音放得更低，“茗茗姐姐，你去闻闻我们的水杯。不要洗，一个个闻。”
“你……”刘茗不解开口。
回应她的，是一个三岁宝宝的坚定与严肃。
带着不解开始，带着震惊结束。
“这个水杯是……容……”刘茗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卫卯卯看着刘茗手里粉色的水杯，前倾了身子：“我闻闻。”
深深一嗅，没错了，看来这沐浴露香味的残留比有些人想的久啊。
那么就是调和好，一点点倒退着倒，最后再踩一点，跨出门。门外是木板地，不会滑倒。
三岁半……原来这么小，就可以这么坏么……
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卫卯卯看向手里属于文江月的绿色拖鞋。
“卯卯……你，你怎么知道……”刘茗震惊完水杯，刚回来了点儿的脑子，发现更值得震惊的是面前这个三岁的小胖宝宝啊。
“多看看破案动画片啊茗茗姐姐，如果月月出去的时候不黏，怎么才能让她黏呢？”卫卯卯看向刘茗。
小宝宝的目光实在过于认真，刘茗的脑子忍不住跟着走了一步：“涂……涂上？不能吧……月月穿着呢，怎么涂。我们不能这么乱猜。”
“下雨天的鞋子，是怎么沾上泥巴的。”卫卯卯看向关着的浴室门，目光延去此时看不见的卧室方向。
“……”刘茗被这个说法吓得后退了一步，“卯卯你确定没摔到头吗？”究竟看过什么破案动画片这么可怕！
究竟是三岁半的宝宝有计划地做了非常坏的事情可怕。
还是三岁的宝宝识破了骗局还找到了证据更可怕……
刘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卫卯卯看得出来。但是她没办法，继续缩在三岁的壳子里用可爱是不能得到证据的。
虽然得到的证据并不充分，最后应该也只能佐证一些猜想，并不能用于实处，但是……真相，总该有人知道吧。
如果是更熟悉的卫承礼，她能用引导的方式，让他自己推断出来。
可惜，这次不能用卫承礼。他现在肯定只想确定她没事，不会有心情配合她做这种没有根据的调查。
但是证据这种东西，就是稍微耽误耽误就会不见的东西，卫卯卯只能选择刘茗。
要证据，也要证人。
至少刘茗能听得进去一个三岁的孩子在说什么，也愿意去做。
还好，现在没有在直播。就算后面经了刘茗的转述，只要没被更多人直接看到，时间就会一点一点将这份不该存在的聪明模糊化。
“茗茗姐姐，鞋子滑滑，外面的地也滑滑了。”卫卯卯轻轻。
“外面是木地板，暂时不会滑。等你上完厕所，这里面我洗一遍。外面我一会儿也拖一下地。”自觉已经转移话题了刘茗轻轻地缓了一口气。
然后下一秒。
“茗茗姐姐，帮我摸摸月月洗完澡走过的地方。地上要有很多泥巴，鞋子才会沾到吧。”卫卯卯友好微笑。
刘茗：“……”
就在两眼直直盯着门的卫承礼快忍不住把这浴室门给啃了的时候，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门开，赤脚站在地上的小胖团子鼓着脸抬头，旁边是跪在地上扶着的刘茗。
卫承礼小心翼翼地把湿乎乎的小脏团子接了出来，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我们让医生再给你看看。”卫承礼轻轻把小脏团子抱了起来。
卫承礼身后两步，一直认真看，竖着耳朵认真听的程听言，也总算小小地放松了一点点。
“医生已经在楼下了。”苏梨在卫承礼身后轻声道。
“卫导下楼的时候小心点，这边地上可能都沾到沐浴露了，鞋子踩到再沾水会滑。”刘茗抬头提醒道。
卫承礼一把又把小胖团子放回了地上：“你在这呆着，我去叫医生上来。”
“去你的房间。”卫卯卯甩着小胖脚哒哒走了两步。
“你就在这……”卫承礼拉住小脏衣服。
刘茗看了一眼精神十足的小胖卯，憔悴开口：“这边的浴室和卧室地上可能都沾到沐浴露了，苏梨带宝宝们都过去吧，我来把两个房间打扫一下。”
“行。”卫承礼轻轻拉住似要乱走的小胖团子，“我去给你拿双鞋，你站着不要动。”
“哦。”卫卯卯嘴上答应，卫承礼一走就凑到了程听言身边，啪嗒一下坐到了地上，拍了拍程听言左脚前面的地面，“抬一只。”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程听言顺从地抬起了一只，轻轻问道。
“没有哦。”卫卯卯伸手摸了摸，又凑过去闻了闻，然后拍了拍另一边的地面，“换一只。”
程听言安安静静换脚。
卫卯卯检查完，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干净，很好。
“言言，一会靠着墙走哦。”卫卯卯叮嘱。
程听言轻轻点头。
一心只在搞安全的卫卯卯终于觉出了不对：“言言你怎么了？这么安静……吓到了吗？”
“我……”程听言抿了抿嘴，目光看向浴室门口，“你还理我吗？”
“嗯？”卫卯卯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并不能拍掉的灰，一脸疑惑。
“我一直没动，你爸爸过来了，我让地方给他站，动了。”程听言抿了抿唇，“我动了两步。你说我要是动一步，你就不理我了……”
卫卯卯憋不住笑了：“我是怕你的会滑。言言笨笨。”
已经被各种担心折磨了好一会儿，不被允许进浴室，动了两步之后，等小胖兔兔出来都不敢主动去上前看看的程听言：“……”
进去的那个人，本该是自己才对……
自责和担心，混着委屈化作了噙着的泪，啪嗒砸晕了一只小脏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