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之前的魔方一样, 临期零食也是上一世卫卯卯不曾听程听言提过的事情。
只是同样是第一次了解到的部分，与之前的惊叹不同，这会儿卫卯卯满心都是苦涩, 整个人都被一股刺骨的凉意包裹。
临期食物, 卫卯卯毫不陌生, 甚至可以说十分熟悉。
上一世为了尽快还债, 别说临期食物，就是过期食物, 卫卯卯都吃过。当然，为了身体，过期食物她还是吃得少, 一般也不是过期很久, 都是刚过保质期的那种, 在价格上要比已经很便宜的临期食物还要低一大截，和白送也没差多少。她吃得比较多的, 还是临期，便宜划算还安全, 只要计算好时间, 和正常食物也没差什么, 遇上搞活动还能再多用几张券。
在临期食物上都要精打细算的日子，上一世卫卯卯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会儿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省下来的都是真金白银, 减去的都是负债的压力。
可是现在，才六岁的程听言站在她的面前，说着“一块钱的小熊饼干, 只要临近保质期就还能便宜一两毛钱”“我知道有一家小店，经常会有接近保质期的零食”……卫卯卯就觉得脑子里好像有根神经一下子崩断掉了。
有问题的, 当然不是临期食物本身。而是为什么六岁的程听言，会这么熟练地知道这些！
卫卯卯要不好了。
而与卫卯卯可窥真相的愤怒不同，直播间的观众大多是惊讶，而后是不解。
“六岁的小孩子知道零食价格，知道棒棒糖可以买十送一，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她会连怎么搞到临期的便宜零食都知道？”
“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店为了卖临期零食，所以搞过这种临期零食的促销活动，然后被言言发现的？”
“不好说，一般小店好像反而不会太关注保质期，言言刚才说的是‘找到接近保质期的’然后‘要求’店家便宜一两毛，我感觉不太像是店家活动，倒像是需要言言主动去里面翻找然后再找店家还价。”
“那真的是太会了，言言勤俭持家第一名啊。”
“等等！你们的关注点是不是哪里不对？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为什么言言要专门去买临期零食吗？还是需要花时间精力翻找又去还价才能便宜一毛两毛的零食！”
“我昨天刚在网上买了一箱临期零食哈哈哈，不过那是因为我刚工作，实在有点穷，嘴还馋，买临期还是挺香的。不过言言应该不穷吧，这么节约也有点……”
“对啊，问题不是临期零食啊，是言言明明不穷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省一两毛钱？”
“才六岁，家里会管控零花钱吧？可能不想让孩子吃太多外面的零食？如果嘴馋的话，是有可能想去花更少的钱，去买更多的零食？”
“虽然……但是……我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程飞英拍了那么多部戏，有那么多钱。就算再管控零花钱，一周也能给个几十？一百？我一普通家庭的侄子，每周也有五十块啊。小熊饼干不打折也能每天吃到撑好么。”
“有钱家庭的小孩也不怎么吃那种便宜零食吧。你们看沈子霖，连棒棒糖价格都不知道……花五块钱买五毛的棒棒糖。”
……
在程听言说到临期零食时，直播间的声音大多不解，各种猜想四起。
所以当屏幕里，前一刻还在说买临期的程听言开口说要请卫卯卯吃一百的爆米花时，直播间的观众自以为在这一刻知道了真相。
“我就说嘛，演员家庭的小孩哪里会那么穷养，连吃个小熊饼干都得考虑吃临期的省个一两毛。”
“哈哈哈，一百的爆米花说买就买，看来言言不是没钱，是自己抠啊！”
“勤俭持家的言言，为小胖兔兔一掷千金啊哈哈哈，刚才我想要吐槽程飞英不给够零花钱的字都打好了，还好没发出来，不然就冤枉人了。”
“节目组不让带钱和手机的啊，我想知道言言把钱藏在哪儿呢，不会像温东钰一样藏在鞋子里的吧哈哈哈！”
“救救沈子霖吧哈哈哈，他刚才知道温东钰那一块钱是从鞋子里挖出来的，脸色都变了。”
“那不能，我们言言宝宝的jiojio不可能臭臭！”
……
程听言要给卫卯卯买爆米花的话一出口，直播间还没有完全笼罩下来的严肃和阴霾一下子散了去，只余下哈哈哈的欢乐。
然而，欢乐是观众的，与卫卯卯无关。
嘴角残余的，是熟悉的茉莉花香……带着一丝温柔的暖意，稍稍驱走了些卫卯卯身上的寒意，然后让她的心泡进了更深的苦水里。
卫卯卯看了一眼程听言手上的小手绢，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是满满的天真的好奇。
“言言带温东东去小店，卯卯也想去。”卫卯卯对了对手指，看向程听言，“言言经常去吗？”才怪呢，穷到吃临期，临期都不舍得经常吃吧。卫卯卯知道未来的程听言并不是贪嘴的人，想来年幼时也不会多没节制。
果然，程听言摇了摇头。
“有点远，我去……”程听言犹豫了一下，把去妈妈家的事情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差不多一个月去一次。”
“那店里有很多好吃的吗？”卫卯卯又问。
“很多。”程听言点了点头。
“那……”卫卯卯似又要继续问。
“那里那么便宜！你三十天才去一次！那每次是不是都可以吃很多很多很多！”温东钰举起了手里的一块钱，打断道，“我爸爸说我今年五岁，每天给我五块钱！我马上过生日了，每天能有六块钱！言言姐姐已经六岁了，那去一次可以买……嗯，三十个六块钱！哇！”
“不……”程听言有些局促。
“言言，你买那么多小熊饼干吃吗？”卫卯卯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是单纯的好奇，而不是温东钰那样的惊叹羡慕。
“没有那么多。”程听言对卫卯卯的耐心要好很多，回答也更加自然详细了一些，“我会买两包小熊饼干，两包虾条，有时候有接近保质期的棒棒糖，我会再买两根棒棒糖。”然后带去和妈妈一起吃。
“那么一点都不够我一次吃诶。”温东钰摇头，“女孩子吃好少哦。”
“你懂什么，言言这叫有节制地花钱。从小我们就该学会管理自己的财产，不要把钱花在浪费的地方。这样等我们长大，就会存到很多钱，我们就可以开始自己的第一次投资！”沈子霖一把将只知道吃的温东钰揪开，自己挤到了前面站，看向程听言又道，“很高兴认识你，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知道从小开始存钱的朋友！”
程听言：“……”
就不知道应该先反驳“节制”还是“存钱”又或者是“朋友”……
“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零花钱都存下来了，现在已经有四百五十六万八千七百九十八块。本来应该有四百五十七万的，但是我有时候想吃零食……”沈子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头，看向程听言又道，“我不像你，从小就能拍综艺和广告赚钱，我的钱都是长辈给的。虽然可能没有你的财产多，但是我有好好学习理财和投资的知识。希望我们长大以后可以一起合伙投资。”
“我也要我也要！”温东钰从后面往前挤，“我每天都有五块钱！哦，马上六块了！”
沈子霖伸手把他推了回去：“不，你的钱太少了，还整天想着吃。不符合我选择合作伙伴的标准。”
“一个月，三十个六块……”程听言有些艰难道，“还少吗？”
“多吗？”沈子霖愣。
“我……”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程听言还是准备说实话打消掉沈子霖脸上不切实际的期待，“我只有三十一块七毛五分钱，应该比三十个六块，少吧？”
“每个月三十一块七毛五分钱吗？”卫卯卯弱弱参与。
“……”程听言看向小胖兔兔，老实道，“一共。”
“不可能！”沈子霖震惊，然后有些受伤，“言言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合作投资，所以骗我……”
“没有骗你。”程听言虽然不大想和其他小朋友多接触，但是刚才沈子霖说合作时的表情真的很真诚，要不然她也不会压住不好意思说出了自己的钱数。
沈子霖有些受到打击，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知道从小控制花销开始储蓄的小伙伴，结果不是为了储蓄是穷吗？
“可是言言姐姐……一百是不是比三十一大啊？”温东钰努力在矮桌和沈子霖之间往前挤，又道，“你刚才说给言言买爆米花，那个爆米花写100诶。”
“对，你买得起一百的爆米花，怎么可能只有三十一块七毛五分钱！”沈子霖一把抓住了漏洞，投桃报李地往左边站了站，给了点儿空位给后面扑腾的温东钰挤进来，又看向程听言受伤道，“你果然骗我！”
“没有骗你……”程听言伸手往后摸了一下，随着她的动作，原本被束着的马尾散开，头发轻轻地垂在了肩头。
“妈妈说，来拍节目不能带钱。如果遇到必须花钱的时候，可以用它换钱，可以换四百块。”程听言轻轻地从布制的发圈里拆出了一个金色的小花。
沈子霖：“……”
“好像是金子啊。”一直在旁边静静没说话的文江月凑了过来，颇有些兴趣地问道，“我可以摸摸吗？”
程听言点了点头。
文江月拿起小金花轻轻地颠了颠，“很小很沉，应该是金子。如果用火烧一下还是金色，那就肯定是了。现在的金子要400多一克呢。”
“文姐姐你也懂好多哦！”温东钰一脸崇拜。
“我爸爸喜欢这些。”文江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小金花放回程听言手上，又疑惑道，“你妈妈说的必须花钱的时候，应该不是说想买爆米花的时候吧……”
“妈妈是怕我走丢了没钱打车去找警察。”程听言的声音弱气了几分，但再开口又有些坚定，“但是妈妈也让我自己判断什么是必须花钱的时候，我觉得现在就是。”
说罢，程听言看向卫卯卯，小胖兔兔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了头，她只能看着一个乱毛蓬蓬的头顶。
“我们先换一个一百的爆米花，你先看看够不够吃？”程听言轻轻拉了一下手里的小胖爪。
小胖兔兔没说话，小胖爪也软软的没有回应。
程听言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低头仔细一看，土黄色的地上，小胖兔兔的脚尖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些可疑的……水点？
“卯卯？”程听言半蹲下身，果然，对上了一张哭花了的小肉肉脸，“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
“我不饿！”
卫卯卯要不好了，她真的要不好了。
真的好难啊，做三岁的孩子，真的好难啊。
她按照上一世看过的节目内容和对程听言情况的了解，提前做了《土兔历险记》，借着和卫承礼共同观看，借着卫承礼的发散式讨论，在节目里努力去保护去引导去解决。可是现在对上了计划外的情况，完全没在《土兔历险记》上的内容……她甚至不知道一个正常的三岁孩子该不该有钱的概念，能不能算清个位和十位的数学。她想去引导程听言说出那些背后的事情，但是她……
还好，还有个从小立志钱生钱走向霸总宝座的沈子霖……
但是那都是其他人的误打误撞，而她自己，真的好没用啊！
卫卯卯难过极了，为自己不曾知晓的，财产只有三十一块七毛五分钱的六岁程听言，为困于三岁明知真相却无法大声喊出口的自己……
她绷着，努力绷着，直到程听言准备卖金给她买爆米花，她终于绷不住了。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小金花，是程听言亲妈的嫁妆……那一套的金饰，刘琼芳为了治病早早地卖掉了，只留了从上面拆下的一朵小金花，全当一个纪念。
上一世，程听言曾经发给她看过这金花的照片，还调侃着说，是妈妈在她小时候给她防身的，她好大了才知道那是个纪念，还好她小时候没花掉。
卫卯卯现在才知道，原来程听言说的小时候，就是这个时候。
这个笨蛋……上一世好好留着的纪念，这一世要给自己换爆米花了么……
自己这种没有办法好好保护她的废物，怎么配！
卫卯卯想憋住的，无论是悲伤还是崩溃。
但是很明显，三岁的身体有它自己的规律。
本来卫卯卯只是低头偷偷地哭泣，可当程听言半蹲下身子，那温柔的话语成了穿心的利箭。
“我不饿……你不……要换……”卫卯卯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努力把话说完整。
“但是……”程听言开口。
“等等。”沈子霖终于从卖金花换爆米花的震惊上抽回了神，“我来拍这个节目，片酬有一百万。言言你之前不是来过第一季？那你两次不是该有两百万？我还在电视上看到过你的广告，为什么你只有三十一块七毛五分钱？”
“什么五分钱？”在进门前突然肚子不舒服，去了一趟洗手间的程容容紧赶慢赶，赶过来刚好听到沈子霖的话尾。
眼见着一堆人都堆在一起，她有些急迫地想要参与进去。
沈子霖闻声转身看向程容容，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问出了口：“容容你有多少钱？”
“我？”程容容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周围。
四周的矮桌上摆卖了小零食，每种小零食的前面都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或几或几十上百的数字。
是在讨论买零食么……这些应该也不是钱的意思吧，果然这些小孩没想到么。
程容容十分严谨地笑了一下：“我们来玩，不能带钱的呀，这些数字会不会不是钱呀？”
很好，一个守规矩又有些聪明的形象。
程容容去了一趟厕所后，果断放弃了对发卡的分析。反正不管程听言是受虐成为习惯也好，是突然开窍了或是受到刘琼芳的指点想要和自己搞好关系也罢。自己想要走她在书里走过的路，无论她做什么，自己都不可能对她心软。想通了这些，程容容斗志重燃，现在自是不会放过一点细节。
奈何，她没想到，去了一趟厕所，她错过了太多。
“沈哥哥不是在问我们现在有多少钱哦。”卫卯卯飞快地抹了一把脸，在程容容继续说话前，开口道，“沈哥哥想带我们一起去投资，问我们一共有多少钱。我没有钱。温东东每天有五块钱，三十天就有三十个五块。”
“很快就每天六块了！”温东钰昂起头，又道，“叫我温东钰，老大，叫我宝贝！”
卫卯卯看都没看他一眼，飞快又道，“沈哥哥说他钱少，不带他一起投资。沈哥哥自己有四百……”
“四百五十六万八千七百九十八块！”沈子霖昂起头，心脏扑通扑通跳。这是卯卯第一次叫他沈哥哥诶，她肯定觉得自己超会攒钱！
“所以沈哥哥现在问问你，看看你要不要一起投资。”卫卯卯自始至终都看着程容容说话，并且时刻警惕周围的人不要说出不该说的话。
程容容愣了一下，原著中的沈子霖好像没有在这么小的年纪做过投资，但是对他的描写是精准的投资目光和不断扩展的商业版图……
但是比起这个，让程容容更在意的，是卫卯卯一口一个“沈哥哥”，如果她没记错，好像在来这个超市之前，卫卯卯还没这么叫过沈子霖吧？
是周围的零食让三岁的小孩子都意识到了金钱的重要么。
就在程容容想着该怎么回答沈子霖的问题时，旁边一个讨厌的声音出现了。
“呵，你问她做什么。她一个三岁就知道哭的小孩，知道什么是钱，什么是万么。”不知何时站在了蛋糕柜那边的汪知知冷笑开口，“不如问问我，我的压岁钱加起来可不少呢。”
“那你有……”沈子霖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汪知知，他就喜欢这种知道储蓄的小伙伴。
“沈哥哥，我有两百三十万！”程容容打断了沈子霖对汪知知的问话，又对汪知知道，“还有我今年三岁半了！”
这个汪知知真是太讨厌了。刚才自己去厕所，就是因为汪知知在里面，自己不想和他单独对上，所以跑开了一点，等了半天等他出来走了自己才进去，所以用了这么多时间，差点错过了沈子霖的提议。
站在风口，连猪都能起飞。她说了个保守的数字，等回去她要从爸爸妈妈那儿拿更多的钱，只要搭到沈家的车，以后要什么没有。这个卫卯卯也是傻，她要是不补充着告诉自己，自己还以为他们只是在单纯地聊这些零食钱呢。
程容容自觉报出了一个不过分，又足以吸引沈子霖兴趣的数字，还怼了汪知知一句，增加了自己小女孩不服气的可爱度。
只是，等她话音落地，却觉出了些不对。
沈子霖回头看向自己的目光，不该是惊喜欣赏吗？为什么那样的感觉只出现了一瞬，就成了紧缩的眉头？
而那讨厌鬼汪知知居然在摸了摸蛋糕柜后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呵呵哦，妹妹有两百三十万哦。”
程容容：？？？谁是你妹妹？
槽点太多，直播间的观众弹幕飞起，密密麻麻地几乎要在屏幕上打起架来。
“是我读书少么，现在的小孩这么三四岁的对钱这么懂的么！我三岁的侄女还一直以为薯片和糖果是自己从零食柜里长出来的啊！”
“温东钰三十个五块真的笑死我，乘法还没学的日子真的太难了。沈子霖不愧是沈总的崽，小小年纪就开始搞集资了。”
“沈子霖的家庭摆在那儿，他也六岁了，知道百万很正常吧。程容容就厉害了，三岁半就知道个人财产，知道百万了？这天天在家都教什么呢……”
“我读书倒是不少，但是我穷啊，这种动辄‘百万’起步的话题我真的不配！”
“不愧是你啊汪知知，三十一块七毛五分PK两百三十万，将反二胎进行到底！”
“我有点暴躁了，言言卖金换爆米花，她的钱呢？沈子霖给她算出的那两百万呢！”
“《宝宝去哪儿》第一季已经是两年前了吧，那时候言言说不定拿不到一百万吧？”
“没有一百万就算五十万，我就算十万好吧？那九万九千九百六十八块两毛五去哪了？”
“烦死了！亏我之前把打好了吐槽程飞英的字删了，结果果然还是要骂他。”
“我现在就希望程家是把钱给言言存起来了，只是她不知道（我做个世界友好和谐的梦）。”
“就做梦吧你，言言的钱帮她存着不告诉她，程容容的钱就都知道？”
“真的，原来还觉得汪知知刚才在程家对程容容太凶了，现在看起来，他真的敏锐……我服了！”
“汪知知是真的聪明，他站角上那块儿地儿已经听着了有一会儿了，肯定听到言言的资产了，这是为一胎抱不平，炸程容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