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似锦想立马走人。

  她坐在那里, 没有说话。

  车顾莱看着她,也不说话。

  谭遥能感觉的出来她们两认识,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关系看起来不好的样子,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谭遥只好开口。

  “顾莱姐姐,你买了什么, 这么多?”

  车顾莱说“刚刚去超市买了菜, 中午我来做饭。”

  她顿了一下,用平淡有度的嗓音对申似锦道:“在这里吃了中饭再走吧,小申老师。”

  申似锦垂着眼,“不用了。”说着就要离开, 车顾莱的眼睛微微眯起。

  “小申老师。”谭遥叫住了她, 平静地说“吃完再走吧, 我家人还没问你我的学习情况呢。”

  她难得说那么多话, 这都是为了她那个资助人。

  申似锦不太会拒绝对学生的要求,况且她本来就是为了家访来的,车顾莱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她已经决定装不认识她了,她要是现在走了,就太明显了。

  谭遥扶着申似锦的肩膀, 将她按在沙发上, “坐吧, 小申老师,我去给你洗水果。”

  “不用麻烦。”申似锦叫住她, 但谭遥人已经去厨房了。

  客厅只有她们两个人。

  车顾莱将东西拿出来, 问“小申老师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辣也能吃吗?”车顾莱不清楚申似锦喜欢吃什么, 以前吃饭的时候申似锦因为食欲差, 基本没怎么动筷子,这就导致车顾莱不知道她的饮食口味。

  当然,也可能是她不关心的原因。

  车顾莱想想那时候自己的漠视,只想回到过去给自己一个巴掌。倘若自己能再多了解申似锦,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有心想对她好,却完全不知道她喜欢哪种好,只能像个不熟悉的人一样询问她的喜好。

  申似锦嗯了一声,“可以。”

  谭遥给她洗了水果,在车顾莱去厨房做饭的时候,谭遥也去帮忙了。

  “你还会做饭。”谭遥说。

  “嗯。”车顾莱正在切肉,“你老师还在客厅吧。”

  谭遥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申似锦,“还在。”

  车顾莱点了点头,就当是回应了。

  “你认识小申老师。”谭遥帮她洗菜,低眉用陈述的语气淡声说着。

  车顾莱嗯了一声。

  谭遥面无表情地说,“但老师好像不认识你啊。”

  车顾莱啧了一声, “你可以闭嘴了。别洗了,去陪你的小申老师。”

  “你一个人可以吗?”谭遥看看她右手的纱布,问。

  “没事。”车顾莱说,“小伤,去吧。”

  “行。”

  谭遥把申似锦带到她房间去了。

  车顾莱很少做饭,但厨艺还行,她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她看着这些菜,心想这恐怕是她第一次给申似锦做饭。

  “谭遥,带你老师出来吃饭。”

  “知道了。”

  三个人坐下了。

  申似锦故意挑了一个离车顾莱很远的位置。

  车顾莱看到了,眼皮颤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谭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皱了一下眉“顾莱姐姐,怎么辣菜怎么多?”

  “怎么了?”

  “小申老师胃不好,不能吃辣。”谭遥说,“她在食堂都吃的很清淡。”

  车顾莱喝着水的动作顿住了,她的表情发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申似锦。

  她没告诉自己。

  她连这种事都不愿意告诉自己。

  申似锦笑了一下,笑容疏离柔和“你姐姐不认识我,不知道也正常。”

  车顾莱食欲一下子没了,她的心情倏而转阴,疲惫地对着谭遥说“谭遥,你去下面的餐厅重新买点清淡的。”

  她拿起手机给她转了一笔钱,“刚好你不是想吃那家的乳鸽吗,也一起买了。”

  谭遥的视线在她们两之间转了又转,拿起手机出门,“好。”

  客厅只有她们两个人。

  车顾莱问,“小申老师不喜欢吃辣,刚刚为什么不说。”

  申似锦慢慢地喝着水,表情恬淡,“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车顾莱没忍住说,“胃不好,完全可以和我说你的忌口。”

  说到底她的喜好,只是没有在她面前说的必要而已吧。

  申似锦唇角带着一点礼貌的笑意,像是对一个陌生人那样礼貌有度的温和笑容,“谭遥姐姐,我只是来家访的,不需要太麻烦了。”

  她一字一句,就连笑容的弧度都是精准的礼貌疏离,她已经不复五年前的天真了。

  现在的她已经算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陌生又熟悉。

  看着一桌子的菜,车顾莱的右手莫名又疼起来了,其实她的烫伤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因为红的太丑了,车顾莱便用纱布包了起来。

  刚刚做了一大桌子的饭,手都没感觉到疼,现在莫名又觉得疼,十指连心,连心脏也疼了起来。

  “谭遥姐姐,我学校还有事,如果您不打算和我聊谭遥的情况,那我就得走了。”

  车顾莱淡声“但小申老师您还什么都没吃。”

  “没事的。”申似锦不想看见她,“我去学校吃一点就行。”

  车顾莱冷笑一声,带着点苦涩,“宁愿浪费时间去学校吃,也不愿意在这里吃吗?”

  申似锦没说话,拿着包就要走。

  “谭遥的学习怎么样?”车顾莱突然问。

  申似锦放下了包,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在班上数一数二,只是太孤僻了,不合群。”

  车顾莱目光淡淡,“谭遥从小就这样。”

  她们两现在就像是普通的家长和老师一样,规规矩矩地谈着学生的情况。

  申似锦挺担心这孩子的,便问她“谭遥父母呢?”

  车顾莱见她对一个学生的态度都比对她还要关心,心里难免不平衡,但是这也是她自作自受,车顾莱除了苦涩,也说不了什么。

  “她在一个落后的村子里出生,妈妈生下她之后跑了,爸爸在她七岁那年带她去城里,把她扔在那自己也跑了。”车顾莱慢慢地吃着已经冷掉了的饭菜,一边说“她被福利院收养,福利院的孩子都欺负她,她受不了逃了,在一家小餐厅里做童工,结果餐厅倒闭了,她没处去,四处流浪。”

  申似锦没想到谭遥过去这么艰难。

  车顾莱又接着,“我去外地谈项目的时候,看到她站在餐厅外面,眼睛巴巴地看着我桌子上的菜。我便给了她一顿饭,之后她就跟上我了,我见她可怜,给她找了个好的福利院。之后她不想找她父母抚养她,只是拉着我的袖子说,让我帮她,以后长大了会双倍给我报酬。”

  申似锦没说话,一方面是震惊于谭遥的经历,一方面是不理解车顾莱怎么变的有善心了。

  但是车顾莱和她什么样都无关。

  “所以,谭遥性子才会这么孤僻吗?”

  “差不多。”车顾莱喝了一口水,“我见到她的时候就不爱说话,跟我说话也是没表情。”

  车顾莱放下杯子,拧了一下眉,“前几天有人跟我说,这孩子有抽烟的倾向,我有点不放心。”

  车顾莱没说假话,谭遥是她资助的第一个孩子,这些年来,她虽然只是谭遥的资助人,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对她也有点感情。

  申似锦皱眉,“这样吗?有点严重。”

  “是你平常给她压力了吗?”申似锦问她。

  车顾莱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只有学生的事,申似锦才会不躲避她。

  “没有。”车顾莱淡道。

  “我知道了。”申似锦说,“以后我会更关注她的,你作为她的半个家长,也要好好关心她。”

  “要走了吗?”车顾莱说。

  申似锦点头。

  “慢走。”

  申似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车顾莱看着一桌子几乎都没动过的菜,她默默地吃着已经冷掉了的菜,沉默而无声。

  过了好半会。

  谭遥才开门进来,“小申老师走了。”

  车顾莱嗯了一声。

  “她在下面饭店吃了。”谭遥将打包的菜放在了桌子上,“我陪她一起吃的。”

  “她吃饱了吗?”

  “嗯。”

  “那就好。”车顾莱吃了一点已经冷掉的饭。

  “你白做了。”谭遥坐在她对面,给她泼冷水。

  车顾莱甩了甩酸疼的右手,“你是真不会说话。”

  谭遥问“你以前对老师做了什么吗?”

  车顾莱靠着椅背,想了想,扯了扯唇。

  “大概是无法原谅的事。”

  她站了起来,摸了摸谭遥的脑袋,“你不要想太多。”

  谭遥疑惑。

  “别太给自己压力,我资助你就是小事一桩。”车顾莱拎着包,往外走去,“烟就别抽了。”

  “你好好长大就行。”

  谭遥坐在位置上,紧紧地抿着唇,背僵成一条直线。

  “对了。”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车顾莱突然说“你知道你老师最近喜欢吃什么吗?”

  —

  申似锦不明白车顾莱为什么又来找她。

  明明她已经死了五年了,车顾莱难道不应该忘记了她吗?

  为什么现在总是出现在她生活里。

  申似锦不明白,车顾莱的到来无疑打破了她安稳死水的生活。

  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申似锦以前就不理解她,到现在也一样,她完全摸不清车顾莱的目的。

  车顾莱是噩梦。

  申似锦讨厌噩梦。

  吃完中饭之后,申似锦来到办公室,前几天刚刚进行了一场考试,她还要批卷。

  办公室人不多,大多老师都出去吃了。

  申似锦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突然一个盒子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她吓了一跳,抬头想看看是谁。

  是谭遥。

  “谭遥同学,这是……”

  谭遥说,“这是我姐姐让我带给你的。”

  放在桌子上的是一盒老牌子的糕点,这是申似锦很喜欢吃的一家,因为味道和外婆过年给她做的糕点很像,但是这家一般只营业三个小时,买的人巨多。

  申似锦以前会买一点给进步的学生尝尝,久而久之,学生都知道申似锦喜欢吃这种糕点。

  她的确特别喜欢,但实在难买,很多时候都会和她上班时间冲突,要么就是排几个小时的队。

  申似锦没那么多精力。

  “你姐姐?”

  谭遥点头。

  申似锦抿了一下唇,叹了一声气,“你拿走吧,谭遥同学。”

  “为什么。”谭遥问,“我姐姐五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

  申似锦只是摇摇头,“你拿去吃吧,不然给班上的人吃一点。”

  谭遥皱眉,显然不愿意。

  “谭遥同学,你如果放在我这,我也只会放角落里坏掉。”申似锦轻声轻语,“你拿去吧。”

  谭遥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下,“姐姐给你的,我没有权利收。”

  “老师,我要做作业了。”谭遥怕她又说什么,直接转身跑了。

  申似锦看着这盒糕点,简直头疼。

  老实说,她完全搞不懂车顾莱的示好。

  还排了五个小时的队。

  她这种大忙人还有心思办这种无聊的事。

  申似锦看着这盒糕点,没有丁点食欲,反而是觉得反胃。

  她将糕点放在了下面柜子的角落,不再管了。

  当天晚上,谭遥上完晚自习回到家,车顾莱正坐在沙发上办公,看到她回来,随口说了一句“厨房有馄饨。”

  “嗯。”

  谭遥将馄饨端出来,慢慢吃着。

  “她收了吗?”车顾莱问。

  “收了。”

  “那就行。”

  车顾莱揉了揉自己的腿,天知道为什么这家店这么火,大冷天的她排在外面排了五个小时。

  这家店还不能预订。

  这几天的天气十分寒冷潮湿,车顾莱的左腿开始隐隐作痛,又站在外面排了五个小时,回到家之后她腿已经疼的走不了路了。

  不过幸好申似锦收了。

  她没指望申似锦就因为一盒糕点就对她改观,她只是想到了以前申似锦对她做的那些。

  车顾莱也想用同样的办法对她好。

  在示好这方面,她很笨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她过去做错了太多事,现如今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与缓解内心无尽的悔恨,只能拙劣地一步步走。

  “你打算住这了吗?”谭遥问。

  “不能住吗?”车顾莱看着电脑,随口回。

  “没。”谭遥说,“你住。”

  吃完馄饨之后,谭遥给她拿了一个热水袋,“腿还疼吗?用这个试试。”

  车顾莱左腿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接过了她的热水袋,想到了什么,问她“你把糕点给你老师的时候,她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谭遥想了一下,表情不太好,“你确定要听吗?”

  “算了。”车顾莱想想应该是不好的,毕竟是讨厌的人送的东西。

  只希望申似锦看到这份糕点,心情可以好一点点。

  —

  天气越来越冷,车顾莱这几天都待在谭遥的公寓里,卧在床上线上办公。

  申似锦死后,车顾莱总是在做噩梦,有天晚上她做完噩梦之后心慌的很,对申似锦的思念达到了顶峰。

  她半夜跑到她墓碑前,企图缓解内心令人痛苦不堪的窒息。

  车顾莱站在雪夜里,一站就是一晚上。

  那天之后,她的腿一到这种天气就疼的更明显了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车顾莱腿便时不时地开始隐隐作痛,一走路就疼。

  外面雨越来越大,黑压压的一片。

  申似锦今天带着几个学生去另外一个学校比赛,比赛完之后又带他们去别的地方吃饭。

  吃完之后已经天黑了,暴雨直降,门外雨水已经漫上来了,已经快漫到脚踝的高度。

  几个学生吃完饭之后都被自家家长接走了,有一个学生没有带伞,她要走路回去,申似锦便把自己雨伞给了她,让她快点回去。

  “那你呢老师。”拿着申似锦雨伞的同学问。

  “我等雨小点走。”申似锦帮她弄好头发,“快点回去,家人会担心的。”

  “谢谢老师。”

  学生走之后,申似锦站在公交站台等车。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关系,公交车很少,即使有,也不是她要坐的那路。

  雨越来越大,申似锦的衣服都快淋湿了。

  谭遥回到家,车顾莱看到她全身湿漉漉的,让她去洗澡。

  “知道了。”谭遥甩了甩身上的水,班级群有信息,她不怎么关注群信息,他们太吵了。

  但是她看到了“小申老师”的字眼,便看了一眼。

  群里面有个同学问有没有住在一中附近的,小申老师没伞,有没有人能给她带一把,她怕小申老师淋雨。

  “顾莱姐姐。”谭遥说。

  “怎么了?”车顾莱看着电脑。

  “你要不要去接小申老师。”

  申似锦已经等了半小时了,还是没有车,打车也打不到,这站台附近也没有超市,她想买把伞都不行。

  申似锦不喜欢下雨,一到下雨耳朵就很吵,她揉了揉耳朵,尖锐的耳鸣混着雨声,几乎要震碎她的耳朵。

  她捂着耳朵,表情痛苦,脸色越发苍白。

  她的眼睛也看不清。

  没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

  申似锦蹲下了身,全身冷的要命。

  下雨堵车,车顾莱坐在车上急的要命,也不知道申似锦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淋湿。

  眼看着堵车堵的没边,车顾莱干脆下了车,拿了伞走路。

  左腿很疼,车顾莱没空在意,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公交站台看到了她。

  “申似锦!”车顾莱叫了她一声,但雨声太大,申似锦又捂着耳朵,根本没听见。

  车顾莱只能加快脚步,在离她几步远时,又叫了她一遍“申似锦!”

  申似锦似乎听到了,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但她看不清,直到车顾莱走近了,耳鸣在慢慢消失,她才意识到这是车顾莱。

  “我送你回去。”车顾莱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申似锦却仿佛见到了某种噩梦似的,倏地站了起来,手慌张地一躲,眼神惊恐地看着她。

  “你别碰我。”申似锦头发湿漉漉的,苍白的脸也湿湿的,她的意识有点不太清楚,下雨天夺去了她几分清明。

  车顾莱看见她的眼神,全身一僵,喃喃着“申似锦……”

  申似锦往后退了几步,似乎车顾莱是某种恐怖的鬼怪。

  车顾莱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抽离,无数的冰块往骨骼里面灌,她感觉到刺骨的冷。

  申似锦在害怕自己。

  她很熟悉这个眼神。

  这是她五年前,每每精神病发作,看到了某种恐怖的幻觉都会产生这种眼神。

  我也是她恐怖的幻觉之一吗?

  车顾莱知道申似锦恨自己,但是她没有想到是这种程度。

  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也成为了申似锦痛苦的幻觉。

  她也是残害申似锦精神的施暴者之一。

  车顾莱心脏传来一种不可言状的疼,她几乎疼的快直不起腰,喉咙也像塞了厚厚的沙粒,一出口就是沙哑的音色。

  “申似锦……我。”

  “小申老师。”远处走来一个女孩和一个中年女人。。

  申似锦听到学生的声音,意识才彻底回来,她转过身。

  “林昭同学。”

  女孩就是上次送鲜花饼给她的女孩。

  “老师,我给你送伞来了哦。”林昭笑着说,“刚刚有人在群里问有没有人可以给你送伞,我家就在这附近,就过来啦。”

  中年女人是她妈妈,也笑着说“小姑娘,被淋湿了吧,先去我家暖一暖。”

  车顾莱感觉到一种慌乱的危机,她抓着申似锦的袖子,“申似锦,我送你回去。”

  申似锦慢慢地拽开了她的手,平静地说“很感谢小姐你来,雨很大,赶紧回去吧。”

  说着,她接过了林昭的伞,牵着女孩的手离开了,没有回头看她。

  “申似锦,别走!”

  车顾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远去,目光赤红,却没有让她回来的资格。

  她的左腿此时疼的厉害,忍不住坐在了站台椅子上。

  申似锦。

  车顾莱不甘而恨恨地叫着这个名字。

  这就是被冷落的感觉吗?

  车顾莱说不清现在是腿疼还是心脏疼,只觉得全身都空空的,忍不住弯下了脊背,以手掩面,露出不甘而冰冷的眼睛。

  太疼了。

  —

  申似锦没有去林昭家,拿了伞就回去了。

  洗漱完之后,她躺在床上,大脑放空。

  莫名想到了刚刚的车顾莱。

  慌张失措。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神情的车顾莱,她总是冷淡内敛的,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动情。

  即使是自己,也没有资格触动她的情绪。

  而刚刚她却因为自己选择接过别人的伞,而变的失措。

  就好像车顾莱是被背叛的人。

  申似锦真的不明白车顾莱这些行为举止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的脸和那张脸相似,车顾莱的恨还没有完全泯灭,所以缠了上来,又准备像对待原主一样玩弄她吗?

  可是五年前她都已经死了啊,即使有再深重的恨,也该消失了呀。

  而且,她不是那个申似锦啊。

  该受的罪她已经受了,为什么还要让她遇见车顾莱。

  车顾莱是有多恨那位原主,即使是相似的脸,她也一样的恨。

  申似锦将脑袋埋进抱枕里,蜷缩成了一团。

  —

  车顾莱回到家,谭遥正在做数学作业,听到声音往门口看了一眼,皱眉问道“你怎么全湿了。”

  车顾莱脸色苍白的很,左腿疼的一下子没站稳,半跪在了地上。

  谭遥连忙放下笔,跑过去扶她。

  她将车顾莱扶到沙发上,又给她拿了一条干毛巾。

  车顾莱接过毛巾,“我来,你去做你的事。”

  谭遥没给,帮她擦头发,“你怎么了?没有接到小申老师吗?”

  车顾莱抓着左腿,疼的眉心紧紧地蹙起。

  “她不愿意接过我的雨伞。”

  谭遥沉默了一下。

  “顾莱姐姐,你到底对小申老师做了什么。”谭遥在车顾莱的事上话总是会多起来,“小申老师脾气很好,很少发火,班上有人闹事,她也不怎么动怒。”

  “能让小申老师不愿意见的人,那个人是不是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谭遥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

  车顾莱冻的嘴唇发紫,长卷发湿漉漉的铺在后背上,她痛苦地捂着脸,迟迟不说话。

  只要想到刚刚申似锦惶恐的眼神,以及拒绝她的疏离态度,车顾莱就觉得心脏疼的无法呼吸。

  申似锦害怕她。

  这是她的错。

  是她过去亲手做的恶。

  现在她终于尝到了苦果,却怪不了任何人。

  真的不可挽回吗?

  她只是很想念申似锦。

  想对她好,想补偿她。

  她只是想多看看申似锦,她太想她了。

  哪怕只是看看她的脸,车顾莱都觉得心脏安稳。

  她想缓解一千多天积攒的想念。

  她做错了事,所以想挽回。

  但是这似乎是一件极难的事。

  因为申似锦害怕她。

  这是杀她的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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