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陈久快乐的瘫在沙发上拍着肚皮。
他像只落潮沙滩上的海豹,浑身上下也只有两只手动弹的欢了。
甘离帮王美丽收拾好了餐桌洗完了碗,一出厨房的门就看到拍肚皮的陈久,陈久的肚皮不算是鼓,他只是掀起了T恤露出了半截白皙的腰肢来,原先还有几块腹肌,假死这半年疏于锻炼,此时也只剩了丁点软肉了。
这半年他的身体瘦了一圈,胃口也小了一圈刚才吃饭也只吃一碗就撑的吃不下了。明明吃的那么少,现在却在这哼唧着拍肚皮。
甘离有些被陈久逗到了。
他从沙发的背后悄悄的接近了陈久,陈久知道是甘离来了倒也没提防依旧看着电视拍着肚皮,直到一只冰冷冷的手从他的背后伸了出来精准无比的按到了他的肚皮上。
陈久被冰的一激灵,虾米似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是甘离这个浓眉大眼的使的坏。
“你……”
陈久怒视着甘离像是有话要说,单纯的甘离停下了手想听听他想说什么。
但下一刻他就被陈久“啪”的一下捞进了沙发中。
说时迟那时快,陈久翻身就把甘离压住了,紧接着他的手上功夫也没停,上下其手的就开始挠甘离的痒痒肉了。
一边挠一边发出了山大王般的奸笑。
“小梨砸,小梨砸,你下次还敢不敢了,还敢不敢了……”
“哈…哈哈……”
“不…敢了……不敢了……”
陈久每一下都精准的挠到了甘离的痒痒肉上,甘离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痒痒肉在哪,但陈久却记得无比清楚,甘离被陈久挠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只能臣服于山大王的淫威之下。
听到甘离的求饶,陈久这才停下手来。
可没想到,甘离的这阵求饶也只是一出缓兵之计,陈久刚停下了手来,下一刻他便被甘离抓着脚踝压倒在了沙发上。
一时间形势瞬间颠倒,甘离把陈久的一支腿蜷缩了起来抵在胸前压制住了陈久起身的动作,接着也有样学样的开始寻摸起来了陈久的痒痒肉。
“放…放手!”
陈久被压在沙发上脸涨的通红,甘离的力气比他大,他挣扎不得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个放手。
但甘离还没意识到他怎么了,还只一心一意的找着陈久的痒痒肉幼稚的想着报复呢。
直到陈久顶着涨的通红的脸又喊了一句。
“艹,放…手……”
甘离忽的看到陈久的脸颊发着烫,他还以为他怎么了,结果无意间低头一看才发现不对劲。
“腾”的一下,甘离的脸也瞬间红了。
他连忙松了手支起了身,双颊滚烫看了看陈久又看了看地面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此时客厅里没人,王美丽还在厨房里收拾,陈建国回屋放棋盘了,所以陈久和甘离虽然红了脸倒谁也没遮掩。
虽然是两人独处但终归还是在家里。
陈久抹了把脸,想把脸上的滚烫给压下去,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直到陈久慢慢恢复了平静了,他才敢抬头看甘离。
而抬头一看,发现甘离也在看他。
一时间,他俩望着彼此都笑了。
陈久提着沙发上的抱枕丢了甘离一下,和他说。
“我先回房中午睡一会,你要困就来我房里睡,不困就陪陈建国下会棋。”
甘离接过了抱枕点了点头。
陈久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了可刚一转头,他腿一软差点没能站起来。
只见此时此刻,他妈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俩呢。
谁也不知道他妈看到了多少。
一时间客厅的静的落针可闻。
王美丽没出声,陈久也不敢出声,他和甘离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王美丽,像是两个等待着最终审判的犯人,惴惴不安。
其实实际上惴惴不安的只有陈久,甘离压根没记起陈久当初是因为什么“死”的,此时他甚至还有些困惑客厅里这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气氛,还正准备说些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气氛。
可没想到站在厨房边的王美丽倒是抢先一步开了口。
“排骨汤炖好了,你们来不尝尝吗?”
“不了……不了,妈我喝不下了,你让梨砸尝尝吧,我有点困了,我先回房睡了。”
陈久打了个哈哈,连忙从客厅溜之大吉了。
陈建国刚夹着棋盘从卧室里出来,就看见陈久一阵风似的钻进了一旁的次卧里,陈建国还一脑门的问号呢,然后就只见次卧的门在他眼前“啪”的一声合上了。
陈久进了卧室在原地闷头走了好几圈才冷静下来。
他揉揉还尚显得有些发烫的脸颊,叹了口气,最后坐到了自己的床上,躺了下去。
陈久的房间里到处都蒙着白布,床上也不例外,陈久刚一躺下便激起了一床纷纷扬扬的尘埃。
他屏着呼吸躺在这一堆漂浮的尘埃里,窗外的阳光透过树梢斜打进了屋内,照着那些尘埃的边缘,它们飘飘荡荡在空中泛着微光犹如星屑。
陈久放缓了呼吸平躺在床上,最后把目光从那些空中上下舞动的尘埃移走,转而望向了白色的天花板。
虽然入秋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但天气也还还没完全冷下来。
陈久躺在屋内完全没有感觉到寒冷,屋子里不脏,只是有点灰尘,看得出自他走后,这间屋子便常有人来打扫。
其实陈久自成年之后便没怎么归过家了。天师的生活其实不太适合成家,有的时候捉一只妖或者一个鬼路上追个三五天都是常态。
不眠不休,风餐露宿更是天师们最易干的事。
几百年前,天地灵气还没衰竭到如此程度的时候,那时天师的身体状况要比现在好很多,那时的天师都按着着古法修炼,修炼法术首先要打熬身体,往往他们把身体磨得钢筋铁骨了,他们才开始修炼法术,而那时候他们的法术也更是无所不含,飞天遁地移山倒海那都并不是可望不可即的事。
但现在的天师除了会一些法术,其实大多时候与凡人也无异。
所以当初,陈久在灵堂上怀疑自己是猝死,怀疑的十分果断。
毕竟在每个不眠不休的夜里,陈久都会觉得自己早晚得死在这行里,不是捉妖捉鬼的时候被妖啃了鬼吃了,就是哪天在捉妖捉鬼的路上会突然猝死。虽然他自小也有打熬身体,但他毕竟不是神仙,也不是那些三更起五更眠不分寒暑日夜修炼的古人,寻常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终日这么用的。
所以后来自己抓完了黄三朗“死”了,陈久丝毫不觉得奇怪。
但其实说到底,也是他那时确实不怎么想活了。
他在这条路上走的太久了。
已经实在不想再走下去了。
那时候他刚和陈建国王美丽出柜,柜门还没大开呢,半敞开的柜子便被他老爹一脚当场踹翻了。
陈久那时候不敢多说什么,离开家的时候几近如同奔逃。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再多的解释貌似都是无用的。
最终,他没能成为他父母希望的那种人,也没能成为自己希望的那种人。
但与其带着虚假的面具活一辈子,真实的死去可能是他那时最好的结果了。
他出了柜之后,从家里搬了出来,他躲在他临时租来的小出租屋里不敢面对所有人。
平时除了接一接异事处委派出去的任务,剩下的时间就只是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埋头睡觉,狭小的空间像是天然带有某种安全感。
无光的空间更是拉着他下沉,像是一路要把他裹挟着坠入无底深渊一般。
陈久对于自己最后“死”在那里一点也不意外,那个狭小的出租屋在当时的他看来其实与坟墓无疑。在那里陈久可以任由自己颓丧着,在那里他把世界分割,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关在了门外,只剩下屋内自己沉睡的躯壳。
他那时候几近疯狂的接任务,疯狂的挤压着自己的时间,他有好几天都分不清自己到底休没休息过,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吃没吃过饭,他用任务来麻痹自己。
他躲着甘离一躲就躲了好几个月,因为那时候他知道自己会忍不住,会忍不住向甘离投向满含爱意的目光,会忍不住观察甘离每一丝细微的神情,只要甘离的神情里透露出一丝嫌恶,陈久真的不知道该以如何的姿态去面对甘离,去面对这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于是他开始躲着众人,以期望用任务用时间来麻痹自己。
他不停的对自己说过完这段时间就好了,过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想到这,陈久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自嘲的笑了笑觉得那时候的他真是傻的可怜。
不然又能怎样呢?
如果现在的他回到当初,恐怕也选不出更好的选择吧。
陈久躺在床上东想西想着,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些扬起的尘埃现在应该也已经落了地。
他捂住眼睛渐渐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来。
他总觉得,他还在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
他很累很累……
不想思考,也不想言语。
像一个在沙漠里渴水的人,周遭满是海市蜃楼般的绿洲,他在其中迷失了方向,最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渐渐的他便要被周边的黄沙一点点的吞没了。
陈久下意识的知道这是梦,但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像是被魇着了一样,被那片浅层的梦死死的压制住了。
过了很久。
又或者好像只过了片刻。
陈久恍惚间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了,在梦境里他拼命的挣扎想要看清来者的模样,但他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
随着脚步声的逼近,那个人走到了他的身旁。
他好像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紧接他便在他的身旁躺下了。
身侧的床褥被压下,陈久不由的向一边滑落。
轻微的失重感啃噬着他的神经,紧接着,他被一个怀抱紧紧的拥住了。
这个怀抱轻而易举的戳破了那拢在陈久周身的梦魇。
陈久被从沙漠中解救出来,他微微的睁开了眼睛放下了盖在眼睛上的手。
窗外的光线缓缓的闯进他的眼帘,他认出了自己周身包裹着他的熟悉气味,也认出了搂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
“哥…再睡一会儿……”
甘离在他身后搂住了他和他讨饶着,他拿下巴蹭了蹭他的耳朵,灼人的气息喷在陈久的耳侧熨帖了他的心神。
“嗯……”
陈久往甘离的怀中缩了缩眯起了眼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开口问甘离房门有没有锁好,像是在这一刻门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似的,就算下一刻是天崩地裂世界末日,这一刻他也只想溺死在这个怀抱里。
屋外,秋阳被妥善的放置进了云边,它洒脱的照着茫茫大地。
今天日头不烈,云却多的紧,一阵一阵的过,云的影子也在大地上鱼群似的一群一群的游曳。
白修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半夏躺在他的怀里蜷缩着,毛发被晒的蓬松了起来。
好像人只要一上了年纪特别喜欢晒太阳似的。
白修醒来之后就不怎么爱往屋里呆。
他常常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太阳驱走了他骨头缝里的几分寒气,晒一整天太阳晚上都能睡得更安稳些。
他前些日子总是半夜就醒了,醒了就睡不着了,索性就摸了本经书一读就是一整夜。
这些天里,他师傅摆在房里的那些经书差不多都被他看去一半了。
但近些日子他的视力也越发的不好了,有时看近处的人都有些模糊了。
上次傍晚还差点把路边的一块石头认成了半夏给楼回了家。
半夏其实也还生着他的气,自从他醒过来便再没理过他了。
近些日子才好一些,虽然还是不和他说话,但总算愿意与他一道晒太阳了。
白修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半夏的皮毛。
他心里难免有些落寞,毕竟和半夏闹别扭之后,每次和半夏晒太阳他给半夏顺毛的时候,半夏再也不朝他呼噜了。
半夏原本柔顺的皮毛也越发变得斑驳了,绥山时受的伤都结了痂,此时还没好全,那些伤疤隐在那些被太阳晒的蓬松的皮毛里,毛发深厚便掩盖了一些小伤疤,而那些大的伤疤有一部分则直接暴露在空气里,显得东秃一块西缺一块的。
半夏以前是顶爱惜自己皮毛的一只小猫,如今秃成这样怎么可能会原谅他呢。
白修心疼的摸着半夏的斑驳皮毛,但他也知道半夏不原谅他并不是仅仅只因为这件事,更多的是他瞒着他一心送死的事。
白修知道半夏在气什么,但即使重新再来一次,他也没有办法保证,他不会做出同一个选择。
所以白修只能尽量去哄着半夏,他哄着他,顺着他,希望早早的把这事翻过篇去。
他躺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半夏,半夏虽然没理他,但他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半夏,我休学了。”
“我师傅和顾部长也都商量好了,我以后就算是异事处的编外人员了,顾部长会帮我留意有没有恢复的可能的。半夏,你别担心,我会恢复的,真的。”
说着白修搓了搓半夏的蓬松的皮毛,把目光停留在了半夏那些裸露的伤口上。
“异事处编外人员每个月是有派发一些养生丹的,别担心半夏,就算我找不到恢复的可能,我也应该能陪你很久的,十年,八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白修乐观的与半夏说着。
可他说了这一大堆,半夏却还是没有开口搭理他的意思,只是半睁开了眼,瞥了一眼白修霜白的发。
但那眼神却已经把他的意思暴露无疑了。
很显然,顶着一头白发来安慰猫还夸口说下这些话的人简直毫无信誉可言。
白修顶着半夏嫌弃的目光咧嘴笑了笑。
虽然是嫌弃,但这样的目光比完全拿他当空气却要好的多了。
至少半夏算是肯搭理他了。
白修深谙趁热打铁的道理,见半夏有肯搭理他的意思,他连忙加快了手上顺毛的力度,人****转瞬升了一个档。
目标是务必把怀中的这位猫大爷伺候舒服了。
而虽然半夏在白修越发娴熟的撸猫手法下忍住了没有呼噜,但他微微抖动的尾巴尖却把他的心情完全暴露了出来。
“半夏,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努力的活着的,我一定要再活很长很长时间,我要多陪一陪你,多陪一陪师傅。”
“我可是杨家镇里最幸运的人了,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说着白修晃了晃摇椅,带着他怀中的半夏缓缓的摇晃了起来。
“人类有句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道这白修停了片刻。
他抬起手把半夏举了起来,略微无赖的拿脸蹭了蹭半夏的肚子,气的半夏想伸爪挠他。
“半夏,说不定我的后福还长着呢。”
白修一边蹭着半夏的肚子一边与他说道。
半夏抖了抖胡须,不大不小的“喵”了一声,算是回应了白修的说话。
而白修听到半夏的回话了,知道半夏这是愿意搭理他了,忍不住摇着摇椅嘿嘿的傻笑起来了。
半夏见他这幅傻模样,没忍住手痒最后还是把他胖挠了一顿,以解了心头之恨。
而院子的另一侧,燃满香火的大殿上,从心道人神情肃穆的跪在蒲团上,他手中捏着三炷香无比郑重的向着殿上的仙人像拜了三拜。
最后烟火由着他掌中的香婷婷袅袅的升入了梁木之上,溢进了青天之内。
最后钻入了浩荡的天际,再也寻摸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