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论死亡这档子事【完结】>第39章 天啊黑,天又亮

  几张鲜血淋漓的照片被放大了投映在屏幕上供人翻阅着。

  辛秦站在屏幕的旁边,为底下的人讲解着这个案件。

  “死者章伟昌,33岁,思程集团工程管理部副经理,混岭市辉阳区人,初步判断死于五月二十一号22点35分,死因为误食有毒蘑菇导致产生幻觉从公司顶楼上跳下坠亡。”

  说着辛秦摆动鼠标点开了在甘离公司楼内调出的监控,监控中的章伟昌正疯魔的砸着玻璃幕墙。

  一下又一下,哐当哐当。

  在这样的背景音下辛秦继而面不改色的介绍道。

  “章伟昌社会状况相对简单,并无什么仇家近期也未曾和其他人发生过口角争执,在公司内风评较好。唯一的竞争对手是公司里的同事吕伟,但章伟昌出事当天吕伟正与女朋友在看电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这本应该被定义成一场自杀案件,李伟是误食了家中送来的毒蘑菇进而导致坠楼身亡的,而章伟昌妻子也在当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因食物中毒而住院。”

  “但……”

  辛秦说这句话的同时,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旁听的甘离。

  “但现场民警在处理章伟昌尸体时,发现死者破裂的胃部中有大团的新鲜归阳菇,后经法医进一步检验解剖在死者胃中发现了大团不知来路的有毒菌类,其中有归阳菇,鹅肝草菌,链球菇等。”

  “据法医解剖的初步判断,他们似乎生长于死者的胃部并且在死者死后也依旧在持续生长。”

  说着辛秦把大屏上的图片换成了法医解剖出来的那一团蘑菇。

  其中金色的归阳菇是蘑菇中最大的一团,因为章伟昌的坠楼,一部份蘑菇被压碎而另一部分蘑菇依然蓬勃的生长着,在照片里白色的炽光灯的照耀下,金色的蘑菇伞盖打开的模样显得娇嫩又脆弱,在灯下泛着诡异光泽。

  辛秦望向了角落里的甘离似乎期望着他能说几句意见。

  甘离脖子上的陈久甩着尾巴喵了一声。

  会议室的众人都被这一声猫叫,吸引过去了目光。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章伟昌死亡的地方没有发现他的魂魄,刚才辛秦在你们握手之后带你去停尸间看尸体的时候,我也没在章伟昌尸体旁边发现他的魂魄。”

  “倒是在证物房里看蘑菇时,我在那团归阳菇上发现了一些微弱的灵力和妖力,初步推测那团蘑菇上有妖的影子,但灵力是法宝或修士的。”

  陈久甩着尾巴在甘离旁边喵喵着,他伸了伸爪子忍不住爬在甘离肩膀上伸了个懒腰。

  整个会议室都被他这一连串的猫叫吸引了。

  而甘离揉了揉陈久软乎乎的耳朵,向着会议室的众人却提了另一个问题。

  “刚才我在办公区那边听闻戴警官提过一个他经历过的案件,听说有一个意外死亡的醉汉也曾经在胃里解剖出过一团蘑菇。”

  “请问戴警官,是图片中这样的蘑菇吗?”

  被提问到的戴盛邦捧着自己的保温杯,还不明白甘离提着个问题的原因,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归阳菇的图片还是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蘑菇,不过没这么大,很小一团零零碎碎的。当初还是那醉汉老婆说要解剖的,但一听说法医解剖出了归阳菇就不闹了,估计也是知道这玩意生吃有毒吧。”

  说着戴盛邦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蘑菇。

  甘离继而又问。

  “戴警官你还记得当年那些解剖出的蘑菇有多大吗?解剖出来还是完整的吗?”

  戴盛邦点了点头答道。

  “那件案子我记得很清楚,毕竟那醉汉老婆前期一直在闹着说有人谋杀她丈夫,那年西南又好不容易下了场雪所以记得很清。”

  “解剖出来的蘑菇大概大半根手指长吧,挺完整的也挺新鲜的,除了大小和图片里的蘑菇差不多……”

  但话说到一半,戴盛邦突然停住了嘴,他愣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继而把手指伸进自己的嘴里比划了一番。

  当年那些蘑菇虽然看起来比较小,但几个成一簇剖出来的时候还那么新鲜完整,一个醉汉是怎么能把那么柔软的蘑菇,连嚼都不嚼完整的便生吞进肚里的呢?

  戴盛邦愣住了,十几年前那个哭喊着说自己丈夫死于谋杀的妇人面容,在这一刻又重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但这时会议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出现在了门边。

  “抱歉,抱歉大家,我来晚了。”

  说着来人一边低头道着歉,一边合上了会议室的门。

  而等他抬起头扫了一眼会议室中的人,却发出了一声惊呼。

  “师兄?”

  而甘离见着推门而进的白修,则忍不住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另一边。

  章小月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暮了,她垫着脚从从卧室窗口往外瞅的时候,天边的晚霞垂在不远处高架桥的边缘,红的似血,染了漫天。

  不远处的汽笛声回荡在各个楼层之间,像是某种兽类呼唤同伴的嘶鸣。

  章小月探出脑袋望了一眼窗外的天,便缩回了头,她散着头发“哒哒”的跑出了卧室。

  客厅里老旧的吊扇正吱呀吱呀的转着圈,章小月绕过了客厅里父亲黑白的灵堂一路小跑进了厨房里。

  厨房里有些闷热,胡醉心惨白着一张脸在打扫着卫生,她刚从医院回来手背上还残留着淤青与针孔。

  章小月散着头发抱了抱自己的妈妈,垫着脚伸手抹了抹胡醉心额头上的汗。

  “妈妈。”

  她轻轻叫了声。

  胡醉心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被这一声妈妈喊回了现实,她连忙洗干净自己的手回身抱住了女儿。

  “小月醒了,小月饿吗?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说着胡醉心把女儿抱进了客厅。

  “妈妈我想去上学,我害怕。”

  章小月轻轻的圈着母亲的脖颈,把脑袋埋进了母亲的胸口,母亲的气息似乎能消磨去一两分她心中的恐惧。

  胡醉心轻轻拍着怀中的女儿,走进了客厅把灵堂上的黑白的照片扣了下去。

  “小月乖,不怕,以后我们都不用害怕了。”

  “妈妈知道了,妈妈会保护我们小月的,小月以后都不用怕了。”

  胡醉心抱着女儿,这话像是在哄着怀中的孩子也像是哄着自己。

  她拿起茶几上的梳子给女儿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

  “妈妈教小月唱小月外婆教给妈妈的童谣好不好,小月的书包妈妈洗干净了,明天小月就可以去上学了。”

  胡醉心拿着头绳给女儿一边编着辫子一边道。

  “那外婆在哪呀?我也听姨妈说起过外婆,可我从来没见过外婆,外婆见过我吗?”小月扭过头问。

  “外婆长什么样呀?”章小月好奇地问着她妈妈。

  胡醉心被女儿这一问,问的一愣。

  她止不住一想,一些残旧的往事就不可避免的又重新的涌回她的脑海里了。

  自己母亲的模样,自己也差不多快记不清了。

  她记忆里的母亲是一副沉默寡言的中年妇女模样,像一匹沉默的骡子任打任骂,瑟缩着惊恐着。

  她从未看过母亲年少时候的照片,只是从邻居的只言片语里知晓,母亲年轻时长得也很好看,漂亮的不像是在村子里长大的人。

  但后来漂亮却似乎成了她的罪过一般,但对于母亲的父亲来说,她的漂亮似乎又成为了一种幸运,一种可以买卖的货物。

  最终他收了一万块的彩礼钱把自己的女儿“卖”给了山村里的父亲,母亲婚后的生活很不好。

  从自己记事开始母亲身上的伤疤便是好了添,添了好。

  青青紫紫的疤痕更像是另一件可怕嫁衣,或者说是一件枷锁。

  她终日瑟缩在屋内忙着家中的事,父亲不让他外出也不肯让她见生人,像是世间的一切都在觊觎他美丽的妻子一样。

  胡醉心对于父亲的脸更是记不清了,但她的耳边还能记起那些咆哮那些怒吼,像是一只狰狞的兽,一团黑影,或者一滩滚炭。

  母亲嫁给父亲那年刚刚十八,而父亲已经年过四十,他娶了几任妻子都没呆过两年统统都跑了,只有母亲这个买来的妻子撑了这么些年。

  第一任妻子也给父亲留了个孩子,那是个女孩,但三岁的时被他酒后失手给打死了,对外只说是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

  胡醉心不知道母亲生下自己那年是否也曾终日惶惶不安,怕自己的的孩子步那个死去孩子的老路。

  后来自从她会走路了,每次父亲醉酒回家之前母亲便会赶她去隔壁邻居家。

  她那时不懂为什么,后来每每从邻居那回家见着母亲满身的伤疤也就懂了。

  她妹妹出生那年是一个冬天,父亲一直想要个儿子。他觉得女人都是赔钱货,见第二胎又生了个女儿便想把她溺死在尿盆里。

  那时是母亲抱着父亲的腿哭着说女孩将来能卖钱,父亲才稍稍转了心意,她当时趁着父亲松懈一把抢下了妹妹冲出了屋子,她当时跑了很远很远,远到想逃离这个家,这片土地。

  八岁的她看着怀里不住啼哭的妹妹,她当初发誓将来的某一天,她一定会带着妹妹逃离这个地方永远不再回来。

  后来的后来她也确实做到了,章伟昌的到来就是一个契机。

  那时她十八岁,父亲死后村子里搞起了旅游开发,她因为是本地人也念过几年书,于是就在景区里当了临时导游挣钱养活自己和自己还在上学的妹妹。

  现在想来,那时真是一段好光景。

  她是在春天遇到来旅游的章伟昌的,那时候为了发展旅游当地政府在一处山头种满了桃花,硬生生造出了个桃花山,章伟昌那时还是大四和自己的班级来这里旅游。

  漫山遍野的桃花红粉交织,像是披了满山的烟霞。

  那时候章伟昌还没被后来的生活压弯了脊梁,变成另一幅面目可憎的模样,他穿着白衬衫背着画袋,脱离了班级的队伍满景区的找地方画桃花。

  那时候自己是导游刚领了一群游客逛完了景区,累的在河边的石头上喝水休息。

  他也凑巧在那处画画,汲水的时候偷偷在一边偷看自己,自己扭头发现了,他吓得险些跌进了河里。

  她把他拉上岸的时候,还记得那个青年的眼里藏着满山遍野的烟霞,他一见自己就忍不住的傻笑。

  章伟昌和他的班级在那片景区呆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她每每都能在景区里见到他。

  在交谈里在旁人的话语里,她知道了,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青年但母亲早亡,父亲独自把他带大,他家庭也很贫困但他仍考上了他们那的重点大学。

  临走之前,章伟昌和他约定说自己一定会回来看她,她问他为什么,他却又害羞的不说话。

  她原本是并不抱希望能有个结果的,但却半月之后章伟昌坐了一夜的火车,在一个清晨敲响了她家的门。

  他对她说自己喜欢她,问她能不能跟自己走去混岭市,他会给她一个家。

  她当时看着那个清晨风尘仆仆站在自己家门口的青年,她忍不住的点了头,那个清晨,那个青年眼里像是有光,光照亮了他,也照亮了自己。

  现在想来如果当年她没有点那个头,事情是不是又是另一种结果。

  后来自己考了导游证,也带着妹妹跟着青年去了混岭市。

  他们谈起了恋爱,紧接着青年毕了业便一起找起了工作。

  她找了份导游的工作,章伟昌也从大公司的小职员开始干起。

  那时候他们虽然贫穷,日子倒也还能过的下去。

  热恋时栽进了爱情这条河里,谁都没看清生活的龌龊来。

  渐渐的像是潜移默化似的,他们工作后的闲聊没了甜言蜜语,只有日复一日对生活的抱怨,对贫穷的抱怨。

  章伟昌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有才华,他不甘心当一个小职员,但有时才华或许变成了他的拖累。

  上司的女儿看上了他,但他当时已经有了自己,于是他拒绝了上司的女儿。

  后来渐渐的他也在那家公司干不下去了,当不成情人当朋友的结局毕竟是少的,现实向他掀开了血淋淋的一角。

  因为上司的打压他只能放弃了那家奋斗了几年的公司,转而去往另一家公司面试。

  爱情在那时似乎就变了质,变成了一种难言的滋味。

  那时的自己刚考了导游证,天南海北的到处跟团跑,回家之后也一刻不得闲,还要处理家中积攒下来的家务。

  像是女人天生就该做这些似的,但随之而来的甜蜜生活却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展开。

  自从章伟昌换了公司,似乎也在二人之间埋了颗钉子,争吵开始时不时的爆发。

  虽然最终结局都是以章伟昌的示好而结束,但钉子也仍旧是钉子.

  后来的某一天,她发现自己怀了孕,那时候章伟昌与她吵完架还在冷战,她有些慌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章伟昌听后很高兴,并兴奋的和她说自己要娶她。

  后来他们结婚了,她也辞了工作在家中待产,婚前的一两年他们也过过一些甜蜜的日子。

  但生活中的苟且似乎也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