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

  看着谢玉折完全不正常的神色, 柳闲心有所感地往某处看去,双眼一颤后迅速地抬起了眸。

  谢玉折疯了。

  这都能……?

  他真不知道该夸谢玉折年轻气盛,还是骂他毫无自制力了。

  谢玉折好像很难耐,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却又应是怕被柳闲当成变态,垂下头, 谨慎地解释道:“师尊,我不对别人这样。”

  他再次沉声强调道:“真的。”

  “闭嘴。”

  柳闲的脸色已经黑成了一滩至纯的墨汁,但肌肤却旖旎地泛着薄红。

  他紧紧攥着手心,力道大得整个手臂都在不停颤动,拳头撑在桌上,恨不得就这么一拳把谢玉折打飞回他的檀宫。

  身边的气压很低,情绪仿佛都凝成一团黑气笼罩在他周围,柳闲只从齿间逼出了冷厉的两个字, 而后便一言不发,心里却如同经过万马奔腾一样的凌乱,他在心里咆哮:

  啊啊啊啊啊你说你不对别人这样的意思难道是只对我这样吗?难道你只对把你养大的师尊、一个男人产生这样那样的反应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吗?难道还要我夸你吗??

  长歪了,主角长歪了,都怪我……不,不怪我……不,就怪我, 肯定是我当年不小心拿错了给他的那本《压倒师尊的108式[1v1主攻]》把他带歪了!破书!!

  谢玉折疯了,我也要疯了。

  柳闲好像被滚滚天雷劈过般僵在原地, 谢玉折将他扶直了身体,右手轻柔地抚起他鬓边散落的碎发。他的呼吸沉沉, 指腹不小心蹭过柳闲的耳垂,无意识地喟叹了声:“我很热。师尊竟然也很热。”

  谢玉折的手上生着厚厚的茧, 每一次轻缓的触摸,柳闲的脊背都会涌起酥酥麻麻的电流,他和谢玉折因咒共感,拥有了双倍的感官后,一阵一阵难以启齿的快。感朝他袭来,心跳得好刺激,血液猛地倒流,这种他二十三岁后剥离了欲念后再也没出现过的陌生感觉让他双腿发软,柳闲完全招架不住地咬着唇,唇齿间血液的腥味和残留的自己弟子的味道更让他抓狂。

  他唤他:“谢玉折。”

  谢玉折应了:“师尊。”

  他咬牙切齿地说:“再多嘴一句,你死定了。”

  谢玉折抿起唇,小声道:“师尊,我不说了。”

  被一双幽深的眼直勾勾盯着,柳闲像被岩浆烫了一般迅速后退一步,背过身去,气急败坏却又底气不足地说:“别和我废话,要做就快点,我要走了,过时不候。”

  谢玉折愣了愣,他笑了声,然后点头说:“师尊,其实弟子能就这样离开,但有从生咒在,弟子怕影响到你的身体。就一小会儿,师尊。我去泡个冷水澡,然后……”

  柳闲背对着他,丝毫不敢回头。他坐下来,扶着桌子,面色已经潮红到不正常,恨不得拿水泥把谢玉折这张丝毫不懂得害臊的嘴封住。他脑袋昏的不行,开口时还会不小心泄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只能用力地咬着自己的食指指节,连怒斥的声音都虚弱了不少:“我不想听你要做什么!!!”

  谢玉折终于走了,临走时还很不放心地留下一句:“师尊,一定要等我,一起去鬼域。”

  “快滚吧。”

  ……

  处理好一切后,谢玉折换了身新衣服,心情明媚地从房里出来,却不见柳闲的人影。

  “师尊?”他扬声唤道。

  柳闲有磅礴的修为傍身,若他仍在此地,不可能听不到他的声音。

  但无人回应。

  他敲响了柳闲的房门,没人为他开门,隔着一堵墙,他都能感受到里头的死寂。

  谢玉折有片刻曲了脊背,侧脸隐入阴影里,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然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周身的气压沉寂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指着先前的雅座,问小二:“午时坐在那里的人去哪儿了?”

  先前看着还很友善的人,怎么突然这么吓人了。小二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您说的是和您同行的那位年轻公子吗?我看他好像有些身体不适,回自己房里去了。”

  “多谢。”谢玉折转身就走。

  “师尊,你在里面吗。”他好似陈述地问。

  再度立在房门口,谢玉折再度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听到想听的声音,这里头好似连呼吸声都没有。

  长剑在腰间不停震颤,他轻轻拍了拍,安抚性地说了声“我们能找到他”,垂落的手心却已经无意识紧握,根根青筋明显。

  “弟子进来了。”

  说罢后,他把手放在门栓上,轻轻一拧,便打开了天字号用仙法严格加固过的房门。

  装潢精美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床上的被褥凌乱摆着,柳闲的外袍也被随意地扔在一旁,仿佛他才从床上醒来。谢玉折把手伸进被窝里,的确留有余温。桌上的茶壶仍温热适口,杯盏边沿还有未干的水渍,房里有淡淡的梅花香,一切新鲜的痕迹都说明,柳闲前不久还在这里。

  可床边没有他的鞋履,杯中茶只喝了一半,柳闲似乎已经很着急地离开了。

  不可能。

  师尊一定念着和我一起走,他不会丢下我,谢玉折对自己催眠。

  怀揣着这个信念,他静下心来,闭上眼,无形的灵识如细密蛛丝朝四周蔓延。

  他小心翼翼地探查着房里每一处,每一处的正常都让他的心更跌落冰点。

  用灵识探查又危险又耗力,半炷香后谢玉折已经满面苍白,分不清究竟是气力消耗殆尽,还是过于绝望,他又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怪圈中。

  柳闲不会丢下我。

  他不会丢下我吗?

  可他已经离开过我一次,他一直很狠心。

  谢玉折的大脑里疼痛剧烈地就好像要裂开,他缓了探查,腾出手按了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

  师尊,弟子无能,总是找不到你。

  他坐下来,看到床上还剩了件柳闲的外袍,想把它叠好收进芥子袋里,可衣角却被床下的物件勾住,为了不损坏柳闲的衣裳,他轻轻地挪动了整张床。

  然后他发现,这下面竟然有个还没来得及消失的被法术刻意掩盖过的阵眼!

  在那一瞬间除了对柳闲处境的极度担忧之外,他心中阴暗的角落里却在狂喜!

  像是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般,谢玉折跌跌撞撞跑去桌边捏碎了茶盏,拿起一片碎瓷片插进阵中,像是插进了千年冻尸的皮肉中,乌黑腐臭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又迅速凝固,空中水汽凝结成霜花,整张床铺顷刻间就被乌血冰冻覆盖!

  诡谲寒厉,阴气森森,上有扭曲竖线的古文字,这是鬼族的阵啊。

  *

  檀宫冷清,不闻鸟雀。

  一众修士们正有条不紊地做着各自的活,却突然看到素来不见的宫主,遥遥出现在了高空之中。

  他们眼前一亮,正齐刷刷地想给宫主行礼,宫主却并未多言,直接略过了他们,御剑直到了檀宫成立时第一个修建、却又一直没起过作用的高台上。

  谢玉折环着一身凌寒戾气走来,他眉目点寒星,手握着不知名字的剑,往其中渡满了灵气,剑光大盛逼得在场人全都屈下膝来,他直直地提剑从高台朝地下一劈!

  剑意带来的风声呼啸狂吼,天上彤云密布,阴霾四起,凄啸阵阵,高台直直从云顶开裂到最下间,裂出的巨石竟在大坑处自行拼凑出一扇石门来,从中透来刺耳的尖笑声、哭嚎声、血滴声,门后竟像是书中所绘的鬼域之景!

  谢玉折沿着崎岖石梯而下,旁的杂音戛然而止,那道门竟直接打开,他的身影转眼消失在了血水之后。

  “原来传说是真的……只要找对了方法,人真的能去鬼域……”有人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

  只不过这方法忒有难度忒暴力、忒有难度了点。

  黄泉血水咕噜咕噜地向上冒泡,两岸阴柳条缓缓飘飞,漫天阴云笼罩着一座高大诡异的宫殿。

  宫墙通身以血为漆,以人骨为瓦,人皮灯的嘴已经笑咧到了耳朵边,幽幽蓝火从其中吐出,墙上挂满了各类五官作为装饰,似乎都是新鲜获得的,正一点点地向下滴血。浑身惨白的士兵们正持骨器在殿外巡视,红门上高挂了一块白骨堆成的的匾,上面写着血淋淋的三个字:“鬼王宫”。

  鬼王宫外银铃叮铃,谢玉折不停向前走,一众阴兵却低着头,就像是压根没有看见他。

  这时,一个身穿丧服的管家焦急地推开了宫门,他全身都涂着厚重的白泥,伴着脸颊上鲜红的胭脂,戴齐全了九窍玉,滑稽又富贵,像极了丧葬时用的纸人。

  鬼王宫显然是不见外客的模样,管家透过宫门被推开的一小道缝隙,朝他笑着弯腰弓背,包含歉疚地说:“仙君呀,您来的不巧,我家主子今日不在,不能好好的招待您了,请您先回吧。”

  谢玉折问:“他不出来?”

  那管家面露难色,像是怕透露机密一般支支吾吾地开口:“这……主子不在宫里呀。近日天象有变,异人作怪,冤魂比平时翻了好几倍,鬼域新来了不少鬼,主子他去找孟婆商议该怎么处置这件事了。”

  周遭的风都凝住了,谢玉折像是半点没在意他的言语,只透过门缝,掀起眼皮打量了下鬼王宫诡异的内院,又问:“好啊。上仙在哪?”

  那鬼管家天生阴寒,竟在鬼生第二次感受到了冷。

  第一次……他不愿再回忆了。

  他的脸皱在一起,白灰簌簌地掉了一地,俨然一幅十分担心的样子,惊异问道:“上仙他老人家的行踪,我们小辈怎么知道呢?难道他来了鬼域?他对我们鬼域有管教的恩情,要是早知道他回来,我们主子就是再困难,也会大设宴席来招待他呀!”

  谢玉折没再说话,连看都没再多看他一眼,但管家已经惊恐地大叫起来。

  因为这不速之客竟抬手一覆,如注灵力直直劈向鬼王宫高楼,厚重的骨门连渣都不剩,连远方那铜墙铁壁都硬生生地被劈了个四分五裂!

  “让开。”他对它说。

  而后谢玉折轻松地踏入了鬼王宫内,他腰间挂剑,扫过四方妖冶的建筑,瞳孔黑得让人毛骨悚然。

  “咳、咳咳,是谁敢在此放肆?”

  一个衣不蔽体的青面鬼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他的冠冕垂落在腰上,堪堪被散乱的发丝勾着,上面的翡翠珠子被砌墙的妖骨压碎了大半。他身后还跟着各式各样的美艳鬼,一群鬼挤在小小的角落里,不敢朝前进一步。

  “鬼王大人……”谢玉折冷笑一声,往角落走进,用灵力从废墟里控起一把翡翠宝剑,剑光寒芒直抵鬼王脖颈,黑色的血珠一点一点从鬼王被刺破的伤口里流出来,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他用剑拎起鬼王的衣领,将它直直提了起来,谢玉折面色黑得可怕,双眼被血光映得猩红,他冷声问:“上仙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