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美人炮灰恃强行凶[穿书]【完结】>第056章 鞭子伺候

  柳闲记得, 在原书剧情的这个时间段,谢家刚被满门抄斩,府内血流成河, 只有寥寥几个人活了下来,其中包括一身主角光环的谢玉折,为他们求情的人也没一个有好下场。

  躲开追杀后他去了母亲坟前, 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像是早已备好却没装人的棺材,在一坟一棺前跪了三天三夜。

  书上说:“谢玉折只愿自己身死换全家平安,从未想过反倒是自己苟活,还让许多无辜之人受牵连。自责、愧疚与恨意交织,他竟然凭着怨气凝了灵丹,下定决心要报仇。可天子身边不乏高修护法,仅凭他浅薄的修为远远不够,他便想拜入仙山。”

  而后谢玉折开挂的一生就开始了。落魄时他路过了镜湖玉宴的海报, 报名后又偶遇了自己未来的挚爱,最后歪打正着地凭着三个月的修炼,加之心上人的鼓励,成功夺了魁。

  对于他能否拿到菩萨针的这件事,柳闲原本是不担心的。

  可书中剧情已经被他搅和得一团糟,谢玉折现在不需要找谁报仇,也没有要拜入仙山的决心, 就连那日报名大比,都只是迫于他的淫威。

  这么认真一对比后, 柳闲突然发现,自从谢玉折跟着他, 非但没被他杀,反倒比原书剧情过得舒坦多了……

  那么, 谢玉折现在不用打仗、没有仇恨、不必决心、就连心上人都没遇到,未来不用修炼也能过得很好,他会不会就此懈怠,扛不住天道给的一身好气运,就此一蹶不振,泯然众人?

  毕竟,只有能接住金手指的主角才叫主角,空有一身好气运而不付诸行动,接不住用不了的,那叫废物。

  俗称就是,被他养废了。

  不可以!

  第二天,柳闲便是在这般忧心忡忡中醒过来,他决定从今天起,做一个凶猛的严师。

  他原想睡到日上三竿,过分的思虑却让他提前醒了。他记得谢玉折小时候,无论风吹雨打,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在卯时准时起床练武,又怕吵到睡梦中的人,总是跑到远远的地方去。但他睡眠很浅,耳朵灵敏,常常听到院子里的利刃破空之声。

  可今日他没听到。

  柳闲急匆匆推开房门,果然没看到谢玉折,而且他的房门依旧紧闭,里面半点声音都没有。

  不会吧?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1]

  他是义父也是师尊,一日为师又终身为父,他这个父的平方必须要好好管教谢玉折。怎么教呢?柳闲想起一句古话,叫“棍棒底下出好人”。

  打一顿就好了。

  于是冬日的温暖小院里,有个严师一脸沉痛地从枯树上摘下一根长长的枝条,在空中用力挥动了几下,想着该怎样教育徒弟富贵不能淫。

  而后有个声音在他背后诧异道:“师尊?”

  柳闲转过身去,看到穿戴整齐,脸颊和脖颈都微微泛红的谢玉折,他手里正端着个木盘,盘上放了个敞口带盖的彩瓷罐。

  见柳闲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地站在风口,他上前一步,将手上木盘平放在桌上,又取出一件保暖的披风,披在他身上。

  不知从何时起,谢玉折也开始在芥子袋里放各种各样的杂物了。如今结丹后有了灵力更更好,他的袋子有了保鲜的能力,有时路上遇到糖葫芦,即使路途再远,回家的时候也保持着最佳的口感。

  柳闲的睡相不好,睡一晚上起来,又走得心急没来得及整理仪容,此时衣领都滑到胸口处,露出其下白皙斑驳的皮肤。

  谢玉折一边为他收拢披风,避免再有风灌进来,一边别开眼不看他的胸膛,为他在颈间系紧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问:“不是说要多睡一会儿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看着早早醒来的谢玉折行云流水的一整套动作,柳闲尴尬地颤了颤自己拿着小藤条的手,看着高挂在天上的太阳问:“很早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卯时?”

  谢玉折摇了摇头道:“巳时快过。”

  柳闲“呃”了一声:“这,很早吗……”

  难道在这个坚持每天六点半起床的人眼里,十一点算早吗?可听谢玉折不像作假的语气,柳闲发现他好像真的在纳闷自己这一次反常的早起。

  “从前你说不吃早饭时,从来没有在正午前起来过,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谢玉折掀开罐盖,热气腾腾的粥香氤氲出来,他看着柳闲,话家常似的问:“刚热好的粥,要吃吗?”

  这个点了还有早饭吃?柳闲好奇地探头过去,看到罐子里盈白软糯的瘦肉粥和几盘清淡的小菜,问谢玉折:“这些都是你做的?”

  谢玉折点头:“我卯时起床练剑,想到你有可能会起床吃饭,就趁着休息时做了。”

  原来他还是初心不改啊。柳闲悄无声息地把刚精挑细选的小藤条藏到背后,讪笑道:“好,好,好徒弟,努力就好。”

  他又诧异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会起来?”

  谢玉折平常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刚做好第二份,想端过来放着,就看到你了。”

  柳闲大为震惊,扯着嗓子重复:“第二份???”

  “如果只做一份,一直放到师尊起床,可能口感会变得不好。”

  “……你不嫌麻烦吗?”

  因为担心一个说过不吃早饭的人吃不上好吃的早饭,为了一个极低的可能,他竟然做了两次早饭。

  “不麻烦的。”谢玉折腼腆地笑了,话语间似有餍足:“师尊,我不是等到你了吗?”

  柳闲欲哭无泪地看着他,孩子,浪费可耻啊……

  谢玉折却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为他布好碗筷时说:“不麻烦的。我的厨艺不佳,多做几次,就当作练习了。若你不吃,我就吃掉,练武很饿呢,不会浪费的。”

  他偏过头,看着柳闲背着的手上紧握的枯藤问:“所以师尊手上的是什么?”

  柳闲刹那反应过来,他“啊”来“啊”去啊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已经按承诺不戴眼绸,谢玉折安静地看着他因为找不到借口而眨了又眨的双眼,他唇角挂着浅淡的笑,在等他开口。

  柳闲一拍脑袋,轻扯了扯藤条道:“看你这么努力,为师十分欣慰,想为你编一个花环。”

  他低头看着自己特意挑选的不粗不细、预计打在身上会有有点疼痛、能让人长记性、却又不至于让人真的受伤的早已干枯压根没长花的枝条,很尴尬地意识到了自己这说法多荒唐。

  他猛地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做不到在谢玉折面前丝毫不顾良心地耍无赖了。

  谢玉折却好像不疑有他,微微睁大了澄亮的双眼,满面欢喜地对着枯枝道:“谢谢师尊,我一定会很喜欢您编的花环。”

  他把瓷罐的盖子打开,对柳闲笑道:“不过粥凉得很快,要不要吃了之后再继续编?我觉得今日的粥还不错。”

  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下,柳闲幽幽道:“不吃了,我先……”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谢玉折的眼睛里有一抹失望转瞬即逝。

  “我吃。”柳闲义正词严的点了点头。

  于是他偶尔的一次早起的日程便被迫安排好了:坐在树下,吃个好吃的早餐,编个没花的花环,眼睛还得不时看一下仍旧精力充沛的谢玉折地练剑,还总是对视。

  仙修一旦突破了元婴期,便能吸收天地灵气,不再需要进食五谷,最后连食欲也没了,是谓辟谷。

  而柳闲呢,是最觉得人间唯美食美景与美人不可辜负的人。可他已经飞升多年,要被迫成为自己不喜欢的那类人,他不干,于是天天嗑瓜子,每日必做之大事就是趴在桌上嗑瓜子,才能在历时数百年后,仍保持着一根能品尝美味的舌头。

  他和谢玉折一人一边坐在小石桌上,冷风吹过,吹得饭菜都差点凉了。谢玉折不知从哪学来了隔绝之术,蹩脚地在他们周围布了个奇形怪状的结界,隔绝了冬风。

  他把布置精巧的菜摆出来,又在为柳闲盛了一碗粥后,才走到树下练剑。明明没有人教,拿到的教程也都是小孩用的,可他的剑术又精进了很多,这次还自己学会了将灵力运用于剑锋,能将人一击毙命。

  柳闲敛眉坐在凳子上,看着谢玉折腕转剑飞。他左手捧着温暖的碗壁,右手拿着吃粥的木勺,小口小口吃着瘦肉粥,像是个含着麦芽糖的小孩。

  谢玉折是个诚实的人,他的厨艺和他说的一样差,碗筷也只是他们一起路过小摊时随手挑回来的,即使有进步,这也仍是一碗普通到差劲的粥。

  可从前做神仙时,柳闲尝过四海的珍馐美馔,舌头觉得它们比这碗齁咸的粥好吃了很多,心却不这么觉得。

  活了上千年,他遇过千千万万的人,一路上鲜衣怒马、醉生梦死、穷途末路都曾有过,却鲜少有人问他冷暖,哄他添衣,为他温粥,明知道听到的是他瞎扯的谎,却依旧为此高兴不已。

  这一刻,上仙动了恻隐之心。

  却分不清,这是否是第一次。

  他盯着这碗精心熬制的粥发了呆,雾气向上氤氲,住进他的眼睛里,而后那双眼睛有了光。他本来就不是需要睡眠的人,昨夜谢玉折走后,他关于“谢玉折为什么难过”“我为什么流泪”这两件事思考了一夜,好像懂了点什么;今日喝了这碗粥,他又基于这点理解,有了别的想法。

  他想,倘若没有将要发生的种种,谢玉折不是终成大道的主角,他不是人间唯一的上仙,他们没有你死我活的未来,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义父子、好师徒,住在一花一木都由自己亲手栽种的小院子里,不用再天天嗑瓜子,而是用鲜活的味蕾亲自见证谢玉折越来越好的厨艺,一日三餐都有不同的期待,最后谢玉折长大、他也跟着老去,他们尝遍世间千般好,历经平凡苦,活够了之后再相继离开,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挺不错。

  他看着神色专注的谢玉折,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希望他只是空有一身好剑术,从不用派上用场。

  可谢玉折练剑是为了成仙,成仙的最后一步,就是要杀了他。

  而他又必须完成系统的任务,杀了谢玉折。

  真矛盾啊。

  要是没有这本书就好了,可若是真的没有,他们也不会相遇,这是个死局,他们命中注定只能斗到死的。

  柳闲知道,谢玉折对将要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他是生机勃勃的少年,以为从此拎一把剑,身伴一人,就能潇潇洒洒过一辈子。

  而他在上不周山之前,也曾在最初的祈平镇的泥地上,稚嫩而生涩地舞剑。

  谢玉折设的结界实在劣质,外头的冷气钻进来,柳闲还没咽下几口,这粥就已发冷了。

  不过他并不在乎,指尖和碗壁一个温度,他端起碗将粥一饮而尽,差点被颗颗饱满的米粒呛到,咳了好久才缓过气儿来。

  眼帘被咳的一派湿润,谢玉折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他身旁为他轻轻拍着背,柳闲仰头看着他,耳边嗡鸣视野模糊,他只能看到一大团不甚清晰的影子。脊背如蚁蚀般蠢蠢欲动,用手帕擦去附在嘴边的米粒时,他悄然咬破了舌尖,舔舐着属于自己的血腥味,抑制自己突如其来的滔天杀意。

  柳闲知道,这是被他砍废的那个系统,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它要他杀了主角。

  他拂开谢玉折的手臂,面上没什么悲喜:“我没事,继续练剑吧。”

  斯人退去,长剑破空。

  柳闲以为,眼前一切不过是南山烛火,半明半昧,经不住冬天的风。

  风一吹,摇晃几下,火就灭了。

  但谢玉折是个天才,他正一刻不停地摸索着去精进自己,包括他的结界之术。

  护住一碗粥,护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