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美人炮灰恃强行凶[穿书]【完结】>第049章 镜湖玉宴

  在杨徵舟独坐愣神的时候, 柳闲已经兴致勃勃地上了车,谢玉折环绕车身检查了两圈,确认没有危险后, 也紧随其后。

  这辆马车在外看着普通,其中别有洞天,内饰银绸绣有仙鹤, 毛绒坐垫极其舒适,头上挂有细长彩羽,四周摆满了各类杨徵舟送来的仙器装饰,宽敞到在能坐下七八个人的同时,正中间还放着一把七弦琴。

  柳闲逮着这把琴,笑嘻嘻问:“为师还记得你之前一步一步跟着我学弹琴的日子。五年过去,学得如何了?”

  谢玉折一直都是个很诚实的人:“略有进展。”

  柳闲大咧咧地躺了下来:“为我弹一曲吧。”

  谢玉折看着那把熟悉又陌生的琴,为难地抬了眸:“真的要听吗?略有进展, 但仍不堪入耳。”

  “很无聊啊,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柳闲侧卧着身子,一手支头,打了个呵欠问:“难道你想听我讲鬼故事吗?”

  谢玉折浅笑着点点头。

  柳闲微笑着拒绝:“我不会讲。为你师尊弹一首吧,弹什么都听。”

  “……”谢玉折有些不知所措。

  柳闲不用看他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轻飘飘地送去了一个鼓励的眼神:“难听也听,请奏, 爱徒。”

  谢玉折紧抿着唇,看着已经将两手交叠放在脑袋后的柳闲, 他平躺着,曲起半边腿, 已经很悠游地闭上了眼。

  他挣扎很久,终是盘腿坐在琴前, 双手悬于琴弦上很久,直到每一根弦都经历了他“要好好响”的眼神鼓励和威胁后,他终于下手拨弦,动作时紧皱着眉,感觉弹琴比杀人难一百倍。

  “呃……”惬意躺着的柳闲差点被自己的一口气给呛死。

  谢玉折这琴弹的,能看出来,的确用心练过几年。要手法有手法,要乐感有手法,要好听有手法,手法实在是专业啊!

  公子人如玉,琴声百鸟惊,其刺耳如刽子手刀锋所至,其难听如重病之兽嘶鸣,其倒胃口如夏日放置三十天的冷油饭,其骇人如地狱恶鬼的飕飕哀嚎。

  柳闲忍无可忍地坐起了身,不可置信道:“别弹了,你弹的什么啊?杀猪呢?”

  谢玉折沉浸在琴音带来的悲伤之中,没意识到柳闲是在骂他,只以为他在问自己弹的是哪首曲,很无辜地歪了歪头:“师尊,《杀猪》是什么曲子?”

  柳闲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他很久,最终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小玉,要不在去百炼谷之前,我们先去找个医生看看吧?”

  “您的身体不适?”谢玉折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不是,你,算了……我只是觉得你弹琴的手法很棒,想知道是什么曲子。”

  在柳闲“君有脑疾否”的打量眼神下,谢玉折用清澈的眼神回望他:“我弹的是《苦昼短》。”

  柳闲又迅速躺下去了,他用手遮住刺向眼睛的光,闷声道:“我不喜欢这个,很不喜欢。”

  谢玉折迟疑了片刻,最终道:“以后……我不会弹了。”

  “你喜欢听什么,我们换?”

  话音刚落,柳闲就立即把手边的花枝丢到了他身上。

  谢玉折稳当地接下,他握着这朵娇艳欲滴的花,浅浅地笑了。和雍国人只会给自己喜欢的人送花,柳闲是觉得我有进步吗?这些年忙里偷闲练琴,努力果然没有白费。

  没想到下一秒柳闲补充道:“别,我怕我做噩梦。”

  “?”

  谢玉折用力掐着自己的指关节,连带着花枝都差点被掐断。

  难道他不喜欢这首曲子了吗?可这分明就是他教给我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首词,是在五岁。

  国师府的小亭子旁开满了铃兰,树上的喜鹊叽喳叫,葱绿盘旋的藤蔓上点缀着朵朵小花,柳闲坐在亭中石凳上,他坐在柳闲怀中。

  桌上摆着一大一小两副笔墨纸砚,柳闲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字。柳闲的字无疑是极好看的,他好像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极致的好。

  在落笔之前,柳闲问他:“小玉,你想先学写什么字?”

  他说:“哥哥,我想学写你的名字。”

  可那时候他连国师的真名都不知道,国师也只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并没有拒绝他,可右手却写下三个字,一个一个地指着,对他说:“这是你的名字,谢、玉、折。”

  可我明明想知道的是您的名字。

  他学得很快,不明白柳闲的回避,不开心地撅着嘴,低落道:“哥哥,大家都知道您是国师,我也只知道您是国师,可我想知道您的名字。”

  可柳闲没听,他自顾自写自己的字。

  柳闲硬起心肠来火都烧不软,他只好又吵嚷着要他教自己正在写的这些难字,柳闲说:“这叫《苦昼短》,是我那个世界的古人写的词。”

  他不懂为什么还有几个世界的分别,懵懂地看着他,却又倔强地坚持要学,柳闲无可奈何只好接受,每一笔落下时,他都会念出那个字,教他读。

  可还没写到一半,柳闲便停了笔,皱眉看着他问:“谢玉折,你为什么哭?”

  谢玉折怔怔地感受着自己脸颊上滑下的水痕,一字一顿道:“哥哥,这首词,我好像听过。”

  那一刻柳闲的眼神是空的,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心生恐惧,他还以为他说错话了。可转瞬后他又被柳闲拉进里屋,他对他弹了这首曲,说:“这是从前几位乐师谱的曲,很好听,我教你。”

  国师的身体不好,可弹琴的时候从不咳嗽,他的琴和他的字与人一样好。

  在马车上,谢玉折认真盯着仿佛在睡觉的柳闲,长睫低垂,有些落寞。

  他教我的,他为什么不喜欢了呢。

  不过看柳闲的反应,他已经忘了吧。

  毕竟他的人生那么长,有更多更值得记住的事。

  *

  这辆车用一小点灵力就能驱动,刚好柳闲从柳二身上抢来的灵力还剩一大半,二人就此踏上了去器宗的路。

  柳闲睡了一会儿,又在谢玉折“这又是什么厉害的特殊功法”的震撼星星眼下,打了一整套很标准的太极。

  这是他在穿书前的大一时,在一个被好心学长忽悠进去的太极比赛中学到的。

  而谢玉折要么在看书,要么在练剑,最初还想弹弹琴,不过被柳闲严令禁止了。

  如此十日过后,便到了镜湖玉宴的报名处。

  这儿立着两个人,一人收报名费,费用低到比不过一碗菜钱;另一人身旁放着个岁寒石,以测人骨龄。

  从前天不生也有这东西,柳闲每每测出来都是他剥离欲念修无情道时的年纪,二十三岁。

  他的身体永远停滞在了那年,所以一点都不担心会被发现其实自己是个老不死。

  可他忽略了这一百年,其实科技一直在革新!

  此时他一把手放上岁寒石,那石头就直接白光暴起,数字从一开始加到一零二四,在一零二四卡了半天,最后直接爆炸了。

  两位弟子是测骨龄的老手,第一次见这种情况,眼睛都看直了。

  女子宽慰地说了声“仙君,没关系”,而后又拿出备用的另一块,结果又炸了,又一块,一零二四,又炸了。

  如此砰砰四次,动静不小,场上人频频朝柳闲投来打量的目光。

  “宗主嘱托过我们,要是遇到了特殊情况便告知她,她能处理,仙君可与我一同前去。”

  柳闲跟上脚步,喃喃道:“宗主……”

  女弟子点头,朝不远处投去憧憬的眼神:“此次宗主提前出关,亲自主持群青宴。”

  柳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两顶厚重香炉间,有个流水神仙般的女子立在烟雾缭绕中,芊芊素手上绕着根缀铃细线,她婉然笑着,正在同身旁的白胡子老人交谈。

  他后知后觉,大惊失色道:“宗主!?”

  而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她对老人点点头后,就款步朝他们走来。

  柳闲追悔莫及,千算万算,竟没算到方霁月会在这里。

  弟子朝女子行礼:“宗主。”

  银线灵动扶她起身,方霁月没说别的,反倒对一直往后钻的柳闲行了盈盈一礼,对突然的重逢毫不诧异,谈吐间落落大方,仿佛只是在花园里遇到了个熟识的好友。

  她说:“亭,今日花开正好。”

  这称呼……

  谢玉折有点站不稳,身体微微晃动,他垂眸看了看地面,好像是地震了。

  柳闲不过脑地点头附和:“天气也很好。”

  方霁月抬手半遮眼睛,抬头看着冬日暖阳,吐气如兰,全然不像外界所传的女魔头模样:“是啊,若能不被琐事缠身,与好友外出踏青,就再好不过了。”

  柳闲道:“方宗主好友遍天下,若是想,自然可以约上三两好友。”

  俨然是把自己从“好友”那栏撇了个干净。

  风吹过炉香阵阵,四周静默,只闻得方霁月手上铃清脆作响,她并不介意柳闲的疏远,笑问女弟子:“阿沧,是为了什么事找我?”

  被叫做阿沧的女弟子看了眼面色不佳的柳闲,沉声中带了一丝不可置信:“岁寒石测不出这位仙君的骨龄,裂了四颗。”

  这可是门内长老亲手制作的岁寒石,竟然也会有出错的时候。

  方霁月了然点头,柔声道:“无妨,我与这位仙君熟识,他年仅二十三,无需再测,拿名帖来吧。”

  这话说的……竟也没太大问题,柳闲跳着眉心,一时无言。

  被当做空气一般忽视了的谢玉折有些纳闷。

  百炼谷方宗主向来以温婉外表下的铁血手腕闻名,从不偏袒任何人,她叫柳闲“亭”,知道他的身份,居然会包庇他?

  他觉得自己口腔里涩涩的,像喝了一口陈醋,干燥又不适。

  近日的吃食出了问题,以后不能去王婆那家买调料了。

  一心公正的阿沧却不知道自家宗主在她面前给人开后门,她只是有些惊讶,宗主闭关都不止二十三年,真的会认识仅有二十三岁的朋友吗?太神奇了。

  不过她全然相信宗主的公正,双手递上一张未署名的名帖。

  方霁月用无常雀丝将它浮着,玉手提笔就要往上写“柳闲”二字,却被柳闲“且慢”二字打断。

  她抬眸,看着柳闲以一种视死如归的眼神把谢玉折往前推了推,缱绻笑道:“方宗主,刚刚弄错了,不是我要参加,是他。”

  方霁月仿佛这才注意到这一身黑的小辈,她眼波流转,诧异地打量了眼谢玉折,又收回眼神,只说了一个字:“他?”

  阿沧明白宗主的意思,她替她冷声开口:“可这位公子并未结灵丹,参加群英会之人,最低需是筑基后期。”

  “阿沧。”方霁月的语调沉了些,她纠正道:“我瞧这位仙君身姿不凡,许只是不便显山露水。”

  柳闲讳莫如深道:“就是他。多谢方宗主,我也相信他。”

  阿沧试探地看了眼方霁月,没等来宗主的指令,却看到她亲自拿出一块岁寒石,对谢玉折道:“小仙君,请你覆手上来。”

  连丹都没凝的谢玉折从没想过会被赶鸭子上架,他侧头看到柳闲“靠你了”的手势,机械地模仿了他先前的动作,把手放上了第五块岁寒石。

  这次石头终于没炸开了,只是闪了许久霞光。阿沧死死盯着七彩流转的岁寒石,捂紧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石头袋子,直到它最后停留在“十七”这个数上,她才舒了口气。

  菩萨针这种宝贝,柳闲如何都舍不得放手予人,但如果比武台下有方霁月这种旧交看着,他也腆不下这脸上台欺负小辈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给谢玉折交了报名钱,面如土色地在方霁月递来的名帖上写上了三个字。

  方霁月认真看着他动笔,赞道:“多年不见,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字,这般好看,别人写不出来。”

  笔锋一收,柳闲递交了名单:“多谢方宗主夸奖,只是活得久,练的时间比别人长太多,自然就好看了。”

  “亭,真的不与我多言吗?”

  她接过名单,看着上面“谢玉折”三个凌厉字迹,侧头对这个名字的主人,笑说:“还有这位小仙君,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讲。”

  谢玉折直面着这笑,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害怕地颤抖,转瞬却又好像被春风拂过。

  柳闲上前一步将谢玉折护在身后,轻声问道:“方宗主,有一事我有些不明白,百炼谷是否能收外姓徒?”

  方霁月浅笑道:“此为大忌,违者绞死。”

  柳闲的声音低到听不出情绪:“可你我旧识,我愿您一切皆好。”

  “看来很多话只有下次见面才能说了。”方霁月轻柔地看了谢玉折一眼,而后不疾不徐地离开了。

  独留柳闲立在原地犯了难。

  现在还能怎样拿到菩萨针呢?

  明夺暗抢?可他不愿器宗名誉有损,不想砸了故人的场子。

  谢玉折……?这破剧情还是走下去了。

  柳闲转过头哀怨道:“明日起教你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