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恃终于把叶涂救出来的时候, 他仍然觉得不敢置信。连叶涂也以为是在做梦。
他们都向路迩道谢，路迩却着急地摆摆手：“快走快走。”
五分钟已经过了。
周恃和叶涂也不是傻的，他们当然知道这时候不能浪费时间。
然而想要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恃的爆破装置已经用过了，他想要再炸出一个出口已经不可能，但这一层楼的窗户竟然都是用特殊材质做成的, 打不开, 踹不坏。
不能从高空逃亡，那就只能原路返回。
但叶涂身上戴着的镣铐打不开, 他行动受阻, 只能周恃背着他。这样一来，逃跑的速度就更慢了。
周恃别无他法，只能寻求路迩的帮助：“小兄弟, 既然你可以把那些人变走, 有没有可能，把我们也从这里变出去？”
路迩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跟他解释情况, 只说：“我帮不了你们，快走。”
周恃认了, 背着叶涂跑向外面。
他们本来想坐电梯, 但路迩却催促道：“走安全通道，去天台。”
江烬现在就在楼下, 几部电梯都是往下去一楼停。现在进去，正好和他打个照面。
这个坏蛋还真是抠门, 说五分钟就一点不给让步！
现在的情况, 由不得周恃多问, 他背着叶涂往天台去。
可惜的是，尽管路迩已经提醒了他们, 但也挡不住江烬的异能范围实在太大。
他们在去往天台的路上，被一条火舌拦住了脚步。
江烬的火是蓝色的，它能量场所产生的高温足以将一切靠近的物体烧成灰烬。
面对这团火，周恃可没有自信能闯过去，他裹足不前，叶涂在他背上沉默片刻后，说：“放我下来。”
周恃明白他的意思。叶涂这是要放弃了。
他说：“可是已经到这一步了。”
叶涂摇头：“没用的，只要他来了，就逃不掉。”
周恃却说：“赌一把。”
叶涂指了指面前的蓝色火焰，“前面是能把你烧成灰的火。”又指了指身后的楼道，“后面是江烬，你怎么选？”
好吧，确实是没的选。
周恃红了眼：“小涂，哥肯定不会眼睁睁把你一个人丢下！”
“你当然不会把我丢下。”
叶涂这些年是有些成长了，他在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还能说出冷笑话，“江烬会把咱俩关一块儿。”
周恃气笑了：“你小子这张破嘴，有空去缝两针。”
叶涂：“我说的是最好的情况，我担心他被激怒的话，会直接杀了我们。”
话音落地，空荡的楼道传来了脚步声。
哒，哒。
慢条斯理，优哉游哉。不像追杀，像在散步。
周恃把叶涂拦在身后，他还不忘顺便保护一下旁边的路迩：“小兄弟，你往后站。”
叶涂看了路迩一眼，说：“你……算了，时间来不及，我往你身上弄点伤。”
他说着就要去掐路迩的脖子。
路迩蹙着眉，有点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但很乖地没有动——他想知道叶涂在干嘛。
但叶涂被他看得心里一慌，下不去狠手，虎口无力地抵着路迩纤细的脖颈。
就在这时，周恃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知道，江烬来了。
叶涂和周恃知道自己应该是逃不掉了，但路迩不知缘由地帮了他们，他们不想拖累他。
于是周恃和叶涂对视一眼，一把抓住路迩，扼住了他的喉咙，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假装是被我们威胁。”
江烬完全站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周恃只有一个念头：今天死定了。
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异能者竟然可以在不使用异能的情况下，光是利用周身的气场，就将对方震慑。
这绝非心理上的错觉，他们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空气中如有实质的威压。
周恃忍了许久，终究是没能扛住，手脚一软，瘫坐在地，浑身冷汗地望着江烬。
江烬面色淡淡地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不，看的好像不是他们。
是路迩。
江烬忽然开口，说：“过来。”
路迩撇嘴：“不。”
江烬问他：“气什么？是你说五分钟。”
路迩想反驳，但又找不到话说，就赌气道：“你不要和我说话。”
江烬：“我要说。”
路迩：“我不会理你。”
江烬：“那我杀了他们。”
路迩简直震惊了：“……你也太坏了吧？”
江烬挑眉：“嗯，我特别坏。”
对于他们俩旁若无人的对话，周恃和叶涂的心底都很惊讶，他们不由地看向路迩。
最初他们都下意识以为路迩是江烬的手下，后来弃暗投明背叛了江烬。叶涂甚至一度怀疑，之前路迩找他签订什么所谓的魔王契约的时候，就已经和联盟政府搭上了线。
但现在这么看起来，他们之间的氛围又不太像老大和手下。
路迩说话的时候毫无顾忌，带着些不自觉的撒娇。而历来冷酷残暴的江烬，对他竟然十分纵容。
就在他们为路迩与江烬的关系而走神的下一刻，江烬忽然毫无预兆地抬了抬手。
瞬间，路迩身旁的周恃就惨叫起来。
“周哥？！”叶涂惊恐地抱住周恃的胳膊，他看见周恃的整个手掌燃烧了起来，“周哥！”
路迩只看了一眼就蹙起眉，他望着江烬，说：“江烬，你别这样。”
周恃剧痛中还不忘拉了路迩一把。
叶涂也朝路迩挤眉弄眼，希望路迩能够明白这种暗示。
他们暂时还不能确定，江烬对路迩到底是什么态度。可是，再纵容一个人，也不会允许背叛发生吧？
周恃希望路迩和他们划清界限。
不要让江烬知道，是路迩放走的叶涂
路迩根本看不明白他们的表情，他只当周恃是疼得皱眉，叶涂是吓得斗鸡眼。
他站起身，朝江烬跑了过去，可是拖鞋太大了，半道被甩飞了去。
江烬嘴角勾起，伸手将路迩揽进怀里，稍一用力，就将他半抱起来。
路迩坐在江烬的手臂上：“？”
他不理解，江烬力气怎么那么大。
江烬以为他在问为什么抱他，就说：“地上脏。”
路迩不想和他纠结这个，说：“你先把火灭了，他看起来好痛。”
江烬没说话，只是将手轻轻覆在路迩的脖颈处，细致地摩挲：“被欺负了？”
江烬指的是，刚才周恃假意扼住路迩喉咙。
但路迩根本没把那个放心上，他扒拉了一下江烬的手，耳朵里听见周恃的惨叫，总感觉于心不忍。
路迩想了想，现在叶涂已经逃跑失败，那他就算使用魔力，应该也不算违背愿望。
于是他尝试着用魔力往周恃的手掌一掷。强大的高维的力量立刻压制住了火势。成功了。
只一瞬，蓝色焰火灭了。
现场所有人都有些怔愣。
包括江烬。
这也算是江烬第一次切实地体会到，路迩作为大魔王的降维压制。但他对此早已有思想准备。相比起来，周恃和叶涂显然更加错愕。
周恃望着路迩说：“你……你灭掉了江烬的火？”
路迩哼了一声，又给他把手上的伤口给变没了。
周恃更加惊讶了，和叶涂一起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好似刚才的一切是一场幻梦。
对于路迩这种摆明了和自己对着干的做法，江烬从头到尾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一言不发，显得很平静。
唯有抱着路迩的手臂收紧了些。
路迩又对江烬说：“干脆你放了他们吧。”
尽管没能和叶涂成功签订契约，但路迩毕竟看过了叶涂一生的故事，对这个“原文主角”多少还是有一点恻隐之心。
江烬如果要杀叶涂，路迩是看不下去的。
这时，江烬却问他：“我放他们走，有什么好处。”
路迩倒是不意外江烬的话，毕竟，江烬可是超级大反派。哪个大反派会无缘无故做好事呢？
总要给他一点回报吧。
路迩想了想，颇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许一个愿望。”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本来路迩一个愿望都不想给他许的，现在可太便宜江烬了。
江烬道：“什么愿望都可以？”
路迩说：“当然，无所不能的魔王大人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想法。”
他在心里小声补充：魔力范围内。
江烬看着他，很认真地问了句：“确定吗？”
路迩说：“你怀疑我的能力？”
江烬笑了：“没有。”
路迩盛气凌人地命令道：“你现在放了他们，然后许愿。”
江烬自从进入这个组织后，大概就从来没有被人用那种颐指气使的眼神对待过。但他却一点都没有被激怒，反倒觉得路迩的表情十分可爱。
他捏了捏路迩柔软的脸颊：“好。”
路迩一个转头，啃住他的手指。
江烬这次没有故意装痛来吓他，由着他咬。顺便撩起眼皮，望向角落里的两个联盟政府的异能者。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冷冷道：“走。”
周恃和叶涂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们从刚才开始看到的画面，可能都是喝了孟婆汤以后出现的幻觉。
但江烬确实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纵然有诸多疑问，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犯轴。两个人相互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但与江烬擦身的瞬间，江烬叫住了他们：“等等。”
周恃脸色一凛，和叶涂对视。
他们都想：果不其然，这个草菅人命心狠手辣残忍无情城府极深狼子野心的坏蛋头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下一刻，他们听见了“咔”的一声。
江烬用指纹解开了叶涂的镣铐，然后不再说话，抱着没有穿好鞋的路迩转身走了。
周恃：“呃……”
叶涂：“咳咳。”
虽然是个坏蛋头子……
但，江烬信守承诺，这一点还是挺好。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朝楼下跑去。
-
江烬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为什么大费周章地带走叶涂，众目睽睽之下挑衅联盟政府后，却又如此轻易地将他们放走。
他就像在陪路迩过家家。
所有人的生死都可以因为路迩的一句话被改变。
而江烬竟然完全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也许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江烬把路迩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这间新的办公室比过去费青川给他准备的要大得多，有一间隔间作为休息室。
把将路迩放在沙发床上，路迩的脚就点在地上。江烬看了一眼，蹙着眉。不爽。
他又把路迩抱起来。
路迩说：“你又干什么？”
江烬没说话，只是走到休息室的水池旁，把路迩放下。路迩就坐在高高的洗手台，双脚悬空，荡来荡去。
江烬弯腰，捉住了他细瘦小巧的脚踝，拿了毛巾打湿水，给他擦拭。
路迩觉得他莫名其妙，干嘛要做这种事。难道他一个大反派有给人洗脚的爱好？太奇怪了吧。
路迩就蹬了他一下，但江烬稍一用力，就按住了他的动作，路迩抱怨说：“你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力气。”
江烬问他：“连我的火都能熄灭，却推不开我？”
也许江烬是想看路迩紧张，害羞，或者别的什么反应。
但他显然只能失望了。
路迩很坦然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契约对象，我怕伤着你。”
江烬垂下眼眸，继续为他擦洗：“我没那么容易受伤。”
路迩说：“魔王可比你想的厉害。”
江烬揶揄道：“你这么讨厌我，是不是打算契约结束后杀了我？”
江烬这个问题好像把路迩逼上了绝路，他眼珠子转来转去，反正就是不看江烬，也不回答这个问题。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江烬不再追问，他只是细细地擦干净了路迩脚上的灰，拿了一双新鞋子给他穿。
做完这一切，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声：“好。”
路迩不知道他在好什么，只知道江烬很干脆利落地走了。
路迩说：“你还没许愿。”
江烬又说：“好。”
路迩：“……”
他觉得江烬好像有点难过。
但是大反派应该没有这种情绪反应吧。
大反派应该是易怒易爆炸的，如果真的被惹到了，应该会发疯杀人，而不是沮丧地转身离开。
路迩也弄不懂。
他现在心里还在想江烬刚才的那个问题。
契约结束后他会杀了江烬？
不不不，当然不至于。
他一开始确实想过，契约结束后要狠狠收拾江烬一顿。
不过自从路迩决定不给江烬许愿后，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现在就打算熬死江烬。
这应该不算他杀了江烬吧？反正人终有一死嘛。
他只是等江烬死。
路迩从洗手台跳下去，小心翼翼走出休息室。
江烬坐在他的办公桌后。
那张黑色的长方形大桌子，给路迩一种很压抑的感觉，他不知道江烬怎么能忍受那种东西杵在面前。像个给自己准备的棺材盒子。
路迩走到江烬旁边，把他的老板椅转了过来。
这个画面有点搞笑，因为江烬前一秒还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冷酷，但跟着椅子一块儿转过来的时候，表情空白了一瞬。
路迩噗嗤一声笑了。
江烬恢复了一脸冷漠，手肘撑着一旁的桌子，等路迩笑完才说：“我怎么许愿。”
路迩撇撇嘴：“你凶什么。”
江烬怔住：“我……凶？”
他以为他只是很平常地在说话。
路迩：“你都不笑。”
江烬：“我不爱笑。”
路迩：“你之前都是笑着跟我说话。”
江烬看他一眼，有些无奈：“路迩，我现在不想笑。”
“哦……”路迩不是很喜欢江烬这副样子。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但是……
超级无敌大坏蛋，不应该露出这种可怜的表情吧。
路迩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停止思考，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江烬的肩膀，等江烬许愿。
他以为江烬记得这个仪式，可是江烬捏住了他的指尖：“什么？”
路迩故意不说话。
江烬失笑：“你还闹上脾气了。”
路迩：“哼。”
江烬的目光在路迩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稍一用力，把人往下一拽。路迩就这么跌进他的怀里。
椅子很大，江烬的怀抱也很宽阔。
总之各种各样的原因，路迩没有挣扎。
他跨坐在江烬的腿上，还是那副不服气的小表情，傲慢地看着江烬：“许不许愿啊你？”
江烬嗯了一声。
路迩又伸出手指，这次江烬就懂了，于是配合着他，也伸出手指。
还是那个问题：“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
还是那个答案：“当然。”
江烬说：“好。”
那一刻，路迩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大反派如果说要毁灭世界，路迩就闭眼把魔力赐予他，随便他霍霍。杀人的事儿路迩是不想干的，江烬爱怎么样怎么样。
这是路迩能想到最坏的愿望。
而且他觉得江烬一定会这么说。
因为原文里的大反派，一心就想要毁灭世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推动这个结果。而最后，他真的差一点做到了，幸好叶涂在关键时刻觉醒了双异能，反败为胜。
现在江烬拥有了魔王的愿望，他毁灭世界就更简单。他那么坏，当然会借机完成自己的目标。
但路迩又想：他真的那么坏吗。
忽然，路迩觉得江烬的身体有一些僵硬。他奇怪地看着江烬，发现江烬的表情似乎是在犹豫。
嗯？
这么难以启齿？
果然是个恶毒的愿望吧。
路迩就适时地敲打他：“你稍微许一个不那么——”
话还没说完，江烬开了口：“路迩。”
路迩微微一愣，脑子懵了，心想你叫我干什么？不是吧不是吧，你难道要我亲手帮你毁灭世界？那你可真是个顶顶坏的大反派，自己的事不知道自己做，还要我帮忙。
不等他先找江烬预习一下这个愿望，江烬已经说完了下半句：
“不许讨厌我。”
整个压抑的办公室更加死寂起来。
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察觉到路迩似乎想收回手指的时候，江烬一把抓住了他。
江烬早就想过这个结果。
他猜自己说出那句话以后，路迩也许会告诉他：不可能，我最最最讨厌你。
又或者路迩干脆反悔，不给他完成愿望。
江烬从来不在乎什么契约，什么愿望。
他的人生已经烂得像一滩令人作呕的泥巴，谁都能踩上一脚。他现在居然希望有人捧起他。
失望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但在路迩想要收回手的那一刹那，江烬感到一种无法控制的慌张。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挽回局面。
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哄好一个人，他只知道自己急了。
江烬表情看起来有点凶，声音也冷厉，与他说的话看起来很不相符：“我可以换个愿望。”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示弱方式。
如果路迩不接受刚才的愿望，他可以改口。
但路迩却恶作剧地冲他吐舌头：“已经完成的愿望，才不给你换。”
江烬的脑子好像被电击中，闪白了片刻。
在路迩又一次试图把手指抽走的时候，江烬猛的松开了他。路迩一惊，失了平衡就要往后倒去。
但很快，他的后脑勺被一只宽阔温热的大手兜住，在一切不知道怎么发生的时候，它就是发生了。
江烬把他的脑袋往下一摁，他们的唇就贴在了一起。
路迩眨眨眼，就着这个姿势，低头看着江烬，他对这个情况感到陌生但身体好像没有抗拒。
江烬安抚一般揉了揉路迩的后颈，声音喑哑低沉，耐心教他：“别咬嘴巴。”
路迩下意识地听话，松开了自己紧咬着下唇的牙齿。
下一刻，狡猾滚烫的舌头就钻了进来，吓到了他。
江烬一边扫荡侵略他的唇舌，一边轻轻揉捏着他的后颈，路迩从一开始的紧绷和慌张慢慢便松懈下来。
每当江烬的舌尖扫过他的上颚，路迩就会颤抖着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好像受了惊吓。
但其实只是因为那样太痒了。
痒得钻心，痒得让他浑身没力气。
江烬亲了他好久，好像要吮走他身体里的所有氧气。路迩脑子晕晕的，喘不过气，等江烬终于愿意松开他，他哼哼唧唧张开唇，晾出已经被吸咬得发红的舌头，努力地换取新鲜空气。
但很快，他听见江烬重重叹了一声气，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失败的自我克制，紧接着又一次卷住路迩的舌头，堵住了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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