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青川不是第一次进江烬的办公室。

  但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上次他是去和江烬谈判——因为组织老大死于非命, 得选举新首领。

  原本费青川是当之无愧的新组织老大,结果不知怎的,选举会上, 没有一个人投他的票。

  当然,也没有人直接投江烬。

  所有人都弃权了,保持沉默。

  而江烬当时就坐在首位, 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 问站在一旁满脸震惊的费青川:“想坐这个位子?”

  费青川当然想坐。

  但他明白,他这一秒坐上去, 下一秒就得死。

  所以他立刻笑脸相迎:“当然不, 你才是我们众望所归的老大。”

  漂亮话是说了,但选举会结束后,费青川还是主动去了江烬办公室和他谈判。

  主要内容是:他希望江烬暂代首领之位一个月。

  以退为进的说法。

  这意思是, 一个月后还能再选一次。

  他以为这话说得无懈可击, 既给了江烬面子,又能够委婉地重新拿回自己应得的权利。

  他已经打好了腹稿, 无论江烬回答什么,他都可以绕到他想要的那个结果上面。

  费青川自信, 要比能说会道, 他略胜江烬一筹。

  然而江烬根本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了句:“刚才说了什么?”

  就好像江烬刚才走神了, 没听见,希望费青川再讲一遍。

  但费青川知道, 这只是一个警告。

  与此同时, 他的脚下已经隐隐有了升温的趋势, 费青川仿佛踩在岩浆上。

  “我我……”费青川咽了口唾沫,求生欲迫使他立刻重新措辞道, “我说……我会永远效忠你。”

  -

  有时候费青川也觉得惊讶。

  不明白江烬是在什么时候成为了今天的样子。

  江烬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被费青川带回了组织,他以师父之名自居,组织里上上下下也都把他们当做师徒。

  但费青川一直都知道,江烬的异能天赋很强,他要给这孩子当师父,根本不够格。

  早些时候,江烬虽然沉默寡言,对谁都冷淡,但费青川和他说话,他还是会偶尔应几句。

  这两年,随着江烬的异能越发强悍,组织越来越离不开他,大家都已经潜意识里把江烬当作了组织的王牌。费青川发现,江烬已经连他的面子都不给了。

  但江烬的那种冷漠,不是恃才傲物。他是骨子里不关心任何人。

  就连前任组织老大都说,费青川当初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正好在江烬性格最好拿捏的时候遇到了他。

  这话也不假。

  当年的江烬,大概是因为从小被弃养,后来又遭到养父母虐待,再之后又经历了各种各样不幸的事情,所以很容易被一点小恩小惠笼络。

  费青川出现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然成功拉拢了江烬。

  但是费青川没告诉任何人一个秘密——其实最初,江烬对于加入组织根本没有兴趣,而同时期,联盟政府也有意想要找到江烬。

  为了保证江烬这样的异能者好苗子不会加入联盟,费青川在年少的江烬意志力和精神力最薄弱的时候,控制了他的意识。

  在联盟政府向江烬伸出援助之手时,他操控江烬的精神力,让江烬突然爆发了异能,重伤数人。联盟见此状,以为江烬拒绝投诚,于是双发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后来由于江烬缺乏战斗经验,1vn,没有落得好。要不是他异能天生强悍,说不定会直接丧命。

  费青川就趁那个时候出手相救。

  也得亏江烬这辈子没有遇到过什么好事,所以当费青川用那种拯救的方式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虽然充满疑惑,但还是跟着费青川走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费青川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现在,江烬已经彻底是他们组织的人。

  费青川不怕联盟政府再挖人。

  但他却怕江烬本人。

  今天是自选举会以来,费青川第二次走进江烬的办公室。

  但不是他主动来的。

  是江烬找的他。

  年轻的新老大此时正坐在冰冷的办公桌后,乏味地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看到他走进来,江烬也并没有抬头打招呼的意思。

  费青川舔了舔因为紧张而紧绷干涩的嘴唇,笑说:“我让人安排了午饭,是你喜欢的口味。我们边吃边聊?”

  江烬反问了一句:“我喜欢什么口味。”

  费青川噎住:“哈哈,清淡的,不是吗?”

  “是吗。”江烬抬眼看他。

  事实上江烬没有做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总让人感到一种心悸般的阴沉。

  费青川早知道江烬不会给他好脸色,可是一旦对视,心里还是慌。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笑:“那我换成重口的,喜欢吃火锅吗?”

  江烬就像猫抓老鼠时总要玩弄猎物一番,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站那么远,怕我?”

  “没,怎么会……”费青川额角渗出冷汗,“咱们俩多少年交情了,我怕你干什么?”

  “来。”

  江烬指节敲了敲桌面,办公室响起那种沉闷冷硬的笃笃声。

  费青川腿有点软。

  但他还是往前走了。

  因为经验告诉他,如果不走过去,他今天得交代在这儿。

  “看看。”

  江烬把电脑屏幕转向他。

  费青川只看了一眼,便感到窒息。

  但他努力维持好表情,先发制人地质问江烬:“这什么意思?你……您总不会就因为一封匿名邮件,就怀疑我吧?”

  那邮件里保留了这些年来,费青川顶着江烬的名号与联盟政府数次交锋的证据。

  这些年,他和组织里的异能者都杀了不少人,恶意引起社会动乱与恐慌,有许多受害者都是无辜群众。

  但最后被通缉的目标,都是江烬。

  费青川做这些事无非就是两个目的:

  一来,想让联盟政府认为,江烬是个十恶不赦的反社会人格,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再想劝江烬改邪归正了。

  二来,他们要逼江烬不得不走上和联盟势同水火的绝路。

  费青川的目的当然达到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如今居然有匿名者联系上了江烬,想要通过邮件的方式,证实这些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江烬动的手。

  江烬对费青川说:“不是怀疑。”

  费青川悄悄松了一口气。

  江烬又说:“我一直知道。”

  费青川瞬间忘了呼吸,惊怔地看着江烬。

  但江烬却面不改色,还是平静如常。

  他告诉费青川,这些年来组织的所有行动,他都一清二楚。

  联盟政府为什么从一开始想要拉拢他,到后来开始通缉他,他也完全明白其中蹊跷。

  他过去没有质问过,不是因为信任,而是他不在乎。

  费青川听着听着,就有点了解江烬的意思了——所以江烬是想说,他和组织是同一阵线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

  就在这时,江烬随口问了句:“五年前,你把我从那几个异能者手里救走,当时的情况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费青川差点就要开口了,但他机警地梗住了脖子闭了嘴——这事儿可不能承认!

  这是最初江烬愿意跟他走的契机,一旦这个秘密被戳破,那才真的是玩完了。

  费青川就说:“都已经是陈年旧事,还能有什么补充?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联盟的人不分青红皂白,要以你杀害养父母为由把你就地正法,你一个小孩哪里打得过那么多异能者?还好我及时赶到把你救走,就是这样……”

  费青川知道,光是说这些,江烬并不一定会感激他。他就拿出自己最擅长的那套搅混水的说辞来:

  “有时候我在想,同样都是年少时期就展露出强大的异能血脉,为什么那个叫叶涂的就从小顺风顺水,你却命运坎坷?想来,联盟政府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可怜,只要施舍一些好处,让你爬到和叶涂一样的地位,你就会感恩戴德,所以才敢给你发这种邮件吧?江烬,你可千万不要被他们的说辞给骗到。”

  江烬只是默默听着。

  咔哒。

  咔。

  咔哒。

  打火机盖子开了又关,这声音像是断头台上有人被反复行刑。费青川莫名地想。

  终于,在久久的沉默之后。

  只听见啪嗒一声。

  打火机被扔在了费青川脚下。

  费青川惊了一下。

  江烬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费青川的肩膀,说:“就这样。”

  费青川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江烬要结束对话,并且把他赶出办公室。

  结果江烬就这么和他擦肩而过,把他留下,自己反而离开。

  费青川对江烬的行为一头雾水。

  但他没时间发呆,冲到电脑前打算赶紧销毁那些邮件。

  江烬走出办公室。

  他路过了电梯,并没有进去。而是径直走向安全通道。

  就这么迈着无聊的步伐,江烬一阶一阶的,从容冷漠地往下走。

  很快。

  大楼响起烟雾警报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间办公室起了火。

  *

  今天叶涂的十八岁成人礼,隆重到让整个沣城都为之一震。

  现场一些与叶家有生意来往的富商们本以为,以叶家的地位来几个商场名流就算是蓬荜生辉。

  直到他们看见了联盟政府的官员,看到了军部的将领,看到了沣城警局的局长。于是大家纷纷紧张起来。

  他们意识到,这场生日宴可能非同凡响。

  有些来宾的身份太特殊了,邀请函上什么都没写,安保们也不敢多问,唯恐自己一不小心拦下的是某个少校甚至将军。

  江烬就是这样堂而皇之走进去的。

  也不是没人询问过,但他手里确实拿着一张没有抬头和落款的邀请函。再加上他周身气场慑人,没几个胆大的敢多看他几眼。

  一路上,与江烬擦身而过的每个人脸上都笑盈盈。

  他不懂。

  这些人怎么那么开心?

  人活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们在开心什么。

  江烬径直走向叶涂,那些陶醉于宴会的人们没有发现他与这场热闹是如此格格不入。

  江烬看叶涂,用的是一种平静但冷漠的眼神。

  他比叶涂高许多,眼眸低垂,那种漠然轻蔑的感觉就更重。

  叶涂今天喝得有点多了。

  再一次应付几个敬酒的宾客后,他才得空,转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男人——他本以为这也是来敬酒的。

  然而只这一眼,叶涂有些晃神。

  虽然绝大多数人不认识江烬,但叶涂是认识的。

  他和对方交过手,而且惨败数次。

  叶涂万万没想到,对方敢就这样出现在在他的生日宴上。而且还如此胆大地站在他身边。

  不等叶涂说话,江烬忽然伸手,在华丽奢侈的巨大蛋糕边沿,用食指勾下一块奶油,抿了一口,露出嫌弃的表情:“啧。”

  一股没有意义的甜腻。

  叶涂的第一反应是:“江烬,你是看到我给你发的邮件所以来找我?但这不是个好时机,今天来了很多……喂?”

  叶涂发现江烬没有在听他说话,他拿不准江烬今天出现在生日宴上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警惕地扣住江烬的手腕,低声道,

  “我丑话说在前头,今天来的都是厉害人物,你如果敢在这里乱来,别想活着走出去。”

  江烬对他的警告丝毫不上心,轻轻抽走胳膊。问叶涂:“为什么庆祝?”

  “啊?”叶涂或许是酒劲上头了,竟然还真的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庆祝?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你应该明白十八岁意味着什么。我的异能已经完全成熟,如今再和你打,绝不会输。”

  江烬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摁住了叶涂的肩,顺便给了他一点滚烫的见面礼。

  叶涂的衣服瞬间冒了烟:“哇啊……!”

  他捂住嘴,惊恐地左右看了看,担心这一幕吓到那些普通人。

  好在,大家觥筹交错,一时之间没注意别的,只当他们二人在闲聊。

  “……看来你不是来讲和的。”叶涂想用自己的异能反击。

  剧烈的电流顺着江烬的皮肤钻入他的骨头。

  按理说,这股力量足够把一个普通人在瞬间电晕,超过三秒可以直接麻痹心脏。

  但面前的江烬仿佛不怕伤也不怕痛,承受着叶涂的异能后也面不改色。

  叶涂那一瞬间感到毛骨悚然:难道他和江烬的力量差异竟然如此之大?

  “抖什么。”江烬感觉到叶涂能量混乱,陈述事实道,“你在害怕我。”

  叶涂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不怕战斗,更不怕死。

  但是他怕江烬万一发起疯来,把这里的所有人都……

  “江烬,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要不然,有什么话我们出去——”

  不等叶涂说完,江烬打断了他。

  他只是再一次问叶涂:“生日有什么好庆祝。”

  叶涂对这个疯子感到无语:“废话……生日当然要庆祝,难道你不庆祝?!”

  他觉得江烬是在故意搞他心态。

  但叶涂并不知道,江烬从来不为自己的出生感到开心,他来到这个世上除了感受痛苦,别无其他。

  所以对他来说,生日怎么会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呢?

  “是啊。”江烬就这样松开了他的肩。

  下一刻,叶涂身后的整个蛋糕以一种很不自然的方式燃烧了起来。

  在宾客的一片尖叫声中,江烬缓缓道:

  “我不庆祝。”

  *

  几年前,江烬大难不死,被浪潮从海底抛上礁石滩。

  鲨鱼吃掉了他的一条腿,血染红了那一片海域。

  起初他以为是他自己流了那么多血。

  后来才知道,是啃食他骨肉的各种鱼类受到了异能血脉的反噬。

  那些东西的身体在水中爆裂开来,乱七八糟的内脏炸得东一块西一块。

  猩红与幽绿的粘稠物在阳光下和闪着诡异光芒的鱼鳞搅在一起,它们漂亮但却恶心,像是在给江烬那条不复存在的腿献祭。

  那时江烬坐在礁石上,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怎么活下来了。

  不想活的人却活下来了。

  毫无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狼藉的人生就像他此刻残破的腿一样,本该坠入海底。

  但躯壳偏偏爬了上来。

  后来几年,尽管江烬强大的自愈能力,让他又长出了一条腿。但江烬不觉得他是活着的。

  他可能像一个在寻找死亡契机的鬼。

  要是哪天心情不错,他就可以好好死去。

  但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加入费青川的组织后,江烬逐渐厘清了一些事情。

  比如,他们的组织是“坏”的,因为破坏社会规则,因为影响社会安定,因为伤害了一些人。

  而联盟政府毫无疑问,是“好”的,因为他们在遵守规则,维持安定,保护一些人。

  江烬一直不理解一件事:好人喜欢扎堆,坏人也喜欢扎堆。

  人们好像总是热衷于把自己分类,然后困在一起。

  可是对江烬来说,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输赢没有意义,生死没有意义,正邪之分没有意义,权力战争也没有意义。

  他就想,既然这个世界都是如此的没有意义,那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叶涂的生日宴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启发。

  人们因为感到幸福而庆祝自己出生的那天。

  江烬也打算为自己庆祝一次生日——

  宾客是这世上千千万万个与他无关的人。

  蛋糕就由他们的血肉筑就。

  蜡烛便是江烬永远不熄灭的火。

  至于生日愿望?

  当然是让这个世界日复一日的乏味与他人生里年复一年的痛苦,彻底结束于所谓生日的那一天。

  一切没有意义,就不要存在。

  *

  *

  现在的情况,对魔王索拉非斯·沃·塔里亚·赫巴伦迪·路迩来说很复杂。

  好消息是,他的第一次召唤进行得很顺利,刚一降落到这个世界,他就成功地和人类签订了愿望契约。

  坏消息是,他的契约对象不是他的召唤者。T T

  他气得不行,原本细嫩白净的一张脸立刻就皱巴了起来,两颊和眼眶都红红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但其实没有,他不想哭。

  他只是愤怒,无比的愤怒:“你太过分了,这个契约是我要和叶涂签的,你怎么能这样做?”

  江烬坦然:“我就是做了。”

  啊!

  他怎么那么理直气壮!

  可恨的是,初出茅庐的小魔王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那个叫江烬的家伙,在魔王和召唤者即将达成契约的那一瞬,竟然伸出手指来,抢占了契约的名额!

  索拉菲斯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出发前没有背熟契约规则。

  但他猜,就连魔镜应该也没听说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他现在有苦说不出。

  这一切都要怪江烬!

  一个小时前,魔王被传送到一个阴暗逼仄的房间,他发现小说主角叶涂竟然被绑在一把审讯椅上。他大概就知道叶涂是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他帮叶涂松了绑,正要和叶涂说契约的事,结果叶涂张口就问:“他们呢?大家还活着吗?江烬做了什么?……还有,你是谁?”

  魔王真的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问答上面,但既然召唤者问了,他就勉为其难地回答。

  大家还活着吗?

  活着。

  江烬做了什么?

  江烬破坏了生日宴,当众掳走了叶涂,然后对联盟政府的所有人发出了邀请——他说他一个月后,也会举办一场生日宴,到时候请所有人务必到场。

  当然,不到场也没关系,他会想办法,让全世界一起庆祝那一刻。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他是谁?

  他当然是伟大的魔王,应这个世界的召唤来到这里,为叶涂完成三个愿望。

  可是叶涂听完以后,并不在乎什么魔王不魔王,一门心思想要离开这里。

  魔王已经和他说了很多次:“必须要签订契约我才能完成你的愿望,否则在这个世界我也不能随便使用魔力的。”

  叶涂依旧不相信他是大魔王,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人是江烬派来折磨他心态的。

  魔王索拉菲斯毕竟还是青涩,他此时居然不是觉得生气,而是觉得委屈——他辛辛苦苦跑这一趟,结果召唤者赖账。

  “你不信的话,现在就说‘请你救我出去’,然后伸出你的手指,和我一起结下契约。契约签订成功以后,我就会带你回到你家。你那时候就会相信我是大魔王。”

  这是他能想到证明自己的最好的方式。

  叶涂被关禁的这个地方完全是封闭的,靠普通人的力量很难出去。

  当叶涂伸出手指的时候,不是他真的想看对方证明自己是个魔王。他只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真的会带我出去?”

  魔王瞪他说:“你快点呀!”

  叶涂就伸出手指去,顺便说出他的愿望:“那好,请你现在立刻带我——”

  指尖碰到指尖的一瞬,魔王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可当他抬头想要确认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听见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不许走。”

  契约成立。

  但和魔王的指尖结下契约的人,却不是叶涂。

  ……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江烬。

  -

  江烬靠在桌前,双手抱臂,看着面前自称魔王的少年。

  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有人敢在江烬面前摆出那副指责埋怨的态度。

  但他并没有生气,反倒饶有兴致地问:“你不怕我?”

  对面的少年正用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眸盯着他,像是要吃人:“我,怕,你?”

  给魔王都整笑了。

  闻言,江烬挑眉,轻轻叩响一旁的桌面:“过来。”

  命令的口吻。

  魔王脑子里腾的冒出一个:“?”

  这个胆大无礼又愚蠢的人类。

  他以为他在跟谁说话?!

  索拉菲斯小魔王撸起了袖子,杀气腾腾:“人类,你死了。”

  江烬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杀意,没有戒备,反而那种莫名的兴致来的更深。

  他伸出食指——正是他和魔王签订契约的那一根。然后问:“这算什么?”

  也许他是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但在魔王听来,这就是一种挑衅。

  ——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你还戳上来,你是不是人啊?!

  魔王越想越气,一下子扑过去,抱住江烬的手指就啃了下去。

  非常用力。

  他居然还敢问这算什么?

  哈哈算你今天倒霉!

  这一口,差点给江烬的骨头咬碎。

  但江烬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没什么反应。

  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啃啃啃。

  等手指被松开,触目惊心的血顺着手指流下。

  江烬还没说话呢,魔王却恍然感到后怕:完了,他怎么忘了,魔镜说过不可以伤害契约对象啊。

  只是不知道,这个“伤害”的定义是什么。

  咬手指算不算?

  流血了算不算?

  小魔王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

  很快,江烬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前一秒还凶残地把他手指咬破,下一秒又小心翼翼给他擦掉了血,然后用不知道什么魔法把他的伤口变不见。

  最后紧张地望着他,问:“你……痛不痛?”

  这个问题对江烬而言十分陌生。

  他回顾了一下过往人生,好像没有人这样问过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迷茫的。

  他在感受“痛”这种东西。

  江烬觉得新奇。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很新奇。

  他没有兴趣向人暴露自己的弱点,但这会儿,江烬脑子好像抽了,脱口道:“痛。”

  对方给出的反应再次让江烬觉得新奇——

  自称魔王的少年捧着江烬的手指,忽然轻轻地吹气。

  吹了一下不够,又呼呼吹。

  好像这样能让疼痛减轻。

  片刻,他抬起头来,从眼神看得出来他应该还是不喜欢江烬,但又十分关心地问江烬:“你还痛不痛啊?”

  江烬看了他许久。

  忽然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