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管家,我需要你!”

  陆珩正在开会,秘书拿来手机问他是否现在接,有电话打来。

  他只是照例询问,反正陆珩不会接,开会不听任何人电话这是他一向的规矩。

  陆珩也没打算接。

  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沉思片刻,对桌下众人道:

  “我有个重要电话,你们先继续。”

  台下人待他一走,凑一起窃窃私语,顺便跟刚在家里嗯嗯啊啊完赶来开会的陆景泽瞎打听:

  “小陆总,咱们陆代表是不是好事将至。”

  “就是啊,能让他开着会出去接电话的人,是不是女朋友。”

  陆景泽还没吃明白这瓜,一向严格要求会议时全部关机的小叔,自己倒是先坏了规矩。

  但是,女朋友?从没听过这么号人呢。

  离开会议室的陆珩一接起电话,就听到那头传来乔攸这样哭唧唧的一声。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他那张表情丰富的脸。

  唇角漾起:“你先说什么事,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樱樱学校马上迎来亲子活动日,要求每个家长上台表演个节目,我想代她爸爸过去,但又不会吹拉弹唱,只能想到排话剧,一个人的话剧,恐怕不行吧……”

  陆珩明知故问:“所以呢。”

  “陆管家,我需要你!”

  陆珩倒也没考虑他这番话几句真假,反正他那天马行空的小脑瓜一般人也跟不上节奏,既然他说需要——

  “报酬呢?请人帮忙该不会只有一句谢谢。”

  乔攸微笑,捂嘴,流泪。

  生日礼物还没纠结明白呢。

  “我会用毕生所学为你准备一顿丰盛大餐。”

  听闻此言,陆珩笑道:

  “一句谢谢也行。”

  台下众人正在八卦陆珩,陆珩进来了,一帮人瞬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抱歉各位,我这边有急事要处理,会议照常进行,晚些时候我会找秘书要会议记录。”陆珩丢下这么一句话,收拾了文件阔步离开。

  台下众人内心OS:看来得快点准备份子钱了。

  *

  陆珩本以为话剧排练地点会在樱樱家,结果乔攸给了他一个奇奇怪怪的地址。

  彼时天已经大黑,路边店铺亮起明亮灯光,于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朦胧生雾。

  他停了车子,下车一瞧,偌大俩字:

  【琴行】

  乔攸就蹲在琴行外的石阶后面,脚边还放了只大包。

  而且,他身上穿的,是男装。

  第一次看到乔攸穿男装,陆珩还有点不敢认,打量许久才上前。

  见到陆珩,乔攸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兮兮招呼他一起过来蹲。

  陆珩望着湿润反光的石砖路,以及他不敢发声的表现,明白了。

  不是话剧排练,是他不知又要动什么歪脑筋。

  沉思片刻,他拢了大衣,在乔攸身边蹲下。

  乔攸打开背包翻出一件衣服,道:

  “这次话剧的剧情……没时间解释了,总之你看我眼色行事,你的台词也很简单,就一句。”

  “阎王要你三更走,我岂敢留人到五更。”

  陆珩抿着唇,尽量克制笑意:

  “好,需要我提前多读几遍练习一下么。”

  “倒也不用。”乔攸直言。

  这时,一辆豪车缓缓驶入小巷,漆黑夜晚中,没素质的远光灯格外刺眼。

  乔攸匆忙套上衣服,是一件灰色僧袍,随后翻出头套紧紧扣上,瞬间化作小光头,头套质量好,在远光灯的照射下散发耀眼光芒。

  陆珩情不自禁睁大眼睛,视线牢牢锁定那大光明顶。

  乔攸托着佛珠,轻慢捻着,悠悠荡荡走到豪车旁,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琴行大门打开,跳出来一背着日产高级防震书包的小男孩,豪车里也下来了人,一个身穿貂皮大衣浓妆艳抹的女人。

  十月份穿貂皮,养蛊呢?

  乔攸翕着眼,嘴中念念有词。

  “妈妈!快看这里有个大光头!”小男孩嬉笑着指向乔攸。

  女人上下打量乔攸一番,对儿子道:

  “你看,不好好学习就是这个下场,只能当乞丐沿街讨饭。”

  乔攸倏然睁眼,眉尾一扬,凌厉的视线向女人扫去。

  女人还在笑:“神神叨叨的,这就是没读过书的人。”

  乔攸也不恼,他绕着女人转了一圈,又绕着男孩转了一圈,眼中透出强烈的震惊,好像即将世界末日一般的表情。

  “啧啧。”他惊恐摇头,“要出事了,要出事了……”

  女人脸色一凛,拉过宝贝儿子护在怀中,语气依然恶劣,但降低的音量听得出几分心虚和胆怯:

  “臭要饭的胡说什么呢!装神弄鬼,当心我报警抓你……”

  乔攸再转一圈,而后又围着她的豪车转一圈,眼中惊恐意味更浓。

  他指着豪车连连摇头,声音打着颤,道:

  “我这是才看明白,你看停车这地方,金木水火土,加上这根歪树杈,不就是相当于一撇,组成了一个‘死’字啊,太太。”

  女人眼神涣散了,小孩似乎也被吓到了,紧紧抱着妈妈,脸埋进妈妈肚子里,想要躲进对他来说曾经最温暖的子宫。

  小雨淅淅沥沥,周围阒寂杳无人烟,风声呼啸不止,十月份的天,莫名涌上寒意。

  女人还倔强着:“别在这神啊鬼啊的,我们都是读过书的人,不信这些牛鬼蛇神。”

  小男孩:“呜呜呜妈妈我怕……”

  乔攸慢慢闭上眼,任由雨水在他脸上胡乱地拍。

  “啧啧啧,要出事了,要出事了啊……”

  说完,捻着佛珠缓缓离去。

  女人打了个哆嗦,赶紧拉着儿子上车跑路。

  车子一走,乔攸颠颠跑回来,头套一摘,衣服一脱,从大包里翻出俩面具,交给陆珩一只:

  “跟我走。”

  女人在车上安抚着男孩的情绪,道:

  “没事的,那臭和尚吓唬我们,他要是会算,早就算到哪里能捡到钱了。”

  小孩瑟瑟发抖,目光失去了焦点,妈妈说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车子刚开出小巷,来到一条稍微宽一点的路,这里依然很安静,连个店铺也没有,只有昏黄路灯淋了雨,一闪一闪。

  狭小的一块区域,亮起又暗下。

  “喀拉!喀拉!”倏然,女人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像是铁链子摩擦石砖。

  “妈妈!有鬼!”小孩忽然一声尖叫,抬手捂住,一头扎进座椅中。

  女人猛地踩下刹车。

  前方忽明忽暗的地方,两个人影缓慢走动,手里拖着根铁链,发出“喀拉、喀拉”——

  女人呼吸一滞,从没这么痛恨过自己5.0的好视力。

  她清清楚楚看到,一个牛头,一个马面,阴森诡谲,被白雾笼罩,拖着铁链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惊恐之下,她甚至忘记把车窗关上,小雨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不停,与她不紊的呼吸恰如其分。

  低沉冰凉的声音徐徐而来:

  “阎王要你三更走,我岂敢留人到五更。”

  “啊啊啊——!”女人的尖叫声划破黑夜,她不敢再看,把脸深深埋进方向盘里。

  “放过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吧!”她一边哭一边嚎,撕心裂肺。

  听到妈妈都不行了,小孩哭得更凶了。

  这时,马面拉住牛头往旁边小巷里狂奔,笑得贱兮兮:

  “快跑,吓死他们。”

  奔到巷子里,陆珩摘了牛头面具,手指轻撩过微湿的头发:

  “这种剧情,真能登上学校舞台么。”

  乔攸又换上那件僧袍,戴上头套,理不直气也壮:

  “陆管家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当编剧的,不能再写什么霸总娇妻强.制爱,得别出心裁,得抓人眼球。”

  他戴好头套,扔了句“等我”,便再次走上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