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泽清平静地反问，“怎么我们要重新丈量田地就是跟当地人过不去？”
冯朝阳张了张嘴，没办法回答这句话。
这其中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祝泽清装傻，他要是说出来，岂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冯章提杯，轻飘飘揭过刚才那个棘手的问题，“两位大人为国为民的心我们都清楚，但今天是请两位大人喝酒的，谈公事就没办法放松了，来，喝酒，我敬两位大人一杯。”
祝泽清和凌封锦也没有打算今天就让冯家表态，所以也就没再说了。
互相试探了一下，知道了对方的想法，酒局就散了。
……
回去的路上，凌封锦忧心地开口，“冯章说得没错，我们想重新丈量田地就是跟整个阳翟县的大户乡绅作对，每一块都是巨石。”
祝泽清道，“困难越大，完成之后越有成就感。”
凌封锦侧脸看了看祝泽清，“看你这反应，是有办法了？”
祝泽清表情带着几分高深莫测，“还没有想到，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肯定会有办法的。”
凌封锦双眉轻轻皱在了一起，“其实只要冯家肯动，其他也就不那么难了，但冯家肯定不会让步。”
“这要看在什么情况下。”祝泽清道，“封锦，你别这么悲观，我们刚来，很多事还不清楚，等多一些时间，就有可操作空间了。”
凌封锦神色缓和下来，“那我听你指挥。”
“行。”祝泽清笑着应道。
……
冯朝阳神色恼怒，“爹，这位新县令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真的想重新丈量田地？”
“这有什么区别吗？”冯章不愧是家族，一直保持着平静，“大家都知道现在县衙里穷得要死，他怎么可能不搞点儿钱呢？”
冯朝阳不满道，“那我们不是给他钱了吗？”
“我们给的怎么够？”冯章，“九月县城要上交田税和其他各种税，那是一笔大数目，交不上去，是要被责罚的。”
冯朝阳问，“爹，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冯章握紧了茶杯，沉声道，“联合城里各大户和乡绅，绝对不能同意新县令重新丈量田地。”
冯朝阳寒着眼点点头，“对，新县令这一行为简直是动了所有人的利益，肯定不会有人同意的。”
转天，冯章就向各家族发去了邀请，商量之后，一致决定联合起来反对。
……
各村接到一个来自县衙的通知，请各村村长明日一早前来学习如何种植土豆和红薯。
把土豆和红薯种起来，大概率大家就不会饿肚子了。
这件事也很快在县城里传开。
“县令大人只想着那些村民，我们也是阳翟县的百姓，我们也有地，怎么不通知我们一起学习？”
“可不是，麦种也不发给我们，只发给村民，穷就有理了呗？”
“我不管，土豆和红薯这样的好东西，既然县令大人给了村民，我们也应该分一份。”
于是祝泽清还没开始上培训课，麻烦就来了。
晌午的时候，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先生来到了县衙，周身气派，官威比祝泽清凌封锦还强上不少。
师爷看到老先生，一阵心跳加速，赶紧上前迎接，“韦老，贵客贵客，请大厅坐。”
韦老曾任吏部侍郎，参与过科举监考，有一批门生，现在都在朝中为官，他虽然致仕了，但影响力并不小。
这位师爷不是葛守全的师爷，是县衙里一位原本被排挤的礼房书吏，祝泽清等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身边需要一个了解当地人的人，祝泽清就把他提拔起来做了师爷。
韦老看了看整齐的县衙，“不错，这里看着规整了不少。”
师爷赔笑道，“这些都是县令大人的夫郎打理的，甚为能干，说县令大人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韦老不怎么信，“双儿有这么能干的？”
师爷迎着韦老坐下，“韦老看到他就知道了。”
祝泽清一大早就去了城里巡查，探测水源，随着阳翟县百姓的返回，用水问题越发严峻了。
城里好些人为了水打架斗殴，往往这里的纠纷还没有处理好，又接到第二起纠纷了。
听到消息，他连忙赶了回来。
走进大厅，祝泽清行礼，“见过韦老。”
前来通知他的人已经跟他说了韦老的基本情况了，致仕的官员曾经为朝廷社稷劳心劳力，是很受百姓尊敬的，不敢怠慢。
韦老抬起眸子打量着祝泽清，年轻人，年轻气盛，初入仕途，想做出一番政绩，他都懂。
韦老抬了抬手，“县令大人不用客气，坐。”
祝泽清坐到对面，“韦老今日怎么有空来县衙看看了？”难道是为了重新丈量土地来的？
韦老也没拐弯抹角，“今日我常常听人说新县令好像很仇视城里人，不知道真假，特意来问一问。”
“韦老此话何意？”祝泽清是真不知道什么意思。
“县令大人如此聪明，会不明白老朽的意思？”韦老看着祝泽清的脸，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祝泽清抱拳，“请韦老明言。”
韦老沉吟道，“大家都听说你要教村民种土豆和红薯，但城里人却并没有得到通知，大人是漏掉了，还是？”
讲真，祝泽清是真没想到城里人也种地，听了韦老的话，他反应过来了。
是他想当然了，城里人虽然自己不种地，但各个都是地主，现在土豆和红薯让他们没捞着一点儿好处，肯定要闹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竟然是韦老来替他们出头。
祝泽清道，“是本官没有想到那么多，想着他们在城里住着，就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没有地，现在本官知道了，请韦老放心，此事我会重新安排的。”
韦老点了点头，“你是一县父母官，一碗水要端平，城里城外都是你治下的百姓。”
祝泽清低头领训，“受教了。”
韦老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县衙。
祝泽清亲自把人送出去，此刻他明白了，韦老才是县城的隐藏大佬，城里人都听他的。
凌封锦从屋子里走出来，“要是城里人参与分土豆和红薯，那就远远不够了。”
祝泽清有些生气，“一个个想要好处就冒出来了！”
凌封锦劝道，“冷静冷静，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一麻烦，生气反而乱了思绪。”
祝泽清回到大厅，把一杯茶全给喝光了，怒气这才被压制了下去，“得想个办法，不能这么被动下去。”
凌封锦坐到一旁，跟着一起想办法。
……
县衙后院儿。
师冬青帮着江一宁一起给后院儿的蔬菜浇水，“一宁，土豆红薯什么时候才能发芽啊？”
江一宁手里按着一个瓜瓢，从桶里舀一瓢水倒入土窝里，“一个多月才能看到发现，现在天气热，应该二十多天就可以了。”
师冬青有些不好意思，“我没种过地，不太懂这些。”
江一宁笑道，“没关系，你问我，我会告诉你。”
师冬青点点头，“嗯。”
祝泽清来到后院儿，把江一宁手里的瓜瓢拿了过去，“你歇歇，我来浇水。”
江一宁退到菜园子的边缘上，瞧着祝泽清，“你是不是有心事？”
“你看出来了？”祝泽清浇着水说道。
“哪儿看不出来，那么明显。”江一宁道。
“是遇到一些烦心事，但是不要紧。”祝泽清道，“你去休息，我来干一会儿，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灵感。”
江一宁体贴地点点头，“那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祝泽清停顿了下，想到一种想吃的东西，“想吃猪扒，你会做吗？”
江一宁没做过，但不妨碍他想给祝泽清做好吃的，“我试试。”
师冬青和在另一个角落浇水的江子星对视一眼，怕是又遇到难题了，哎，他们还没到县城就麻烦不断，简直了！
……
夜幕降临。
江一宁吆喝道，“泽清，来试试我做的猪扒。”
祝泽清惊奇地走去，“我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的做出来了。”
江一宁也很宠祝泽清的，“你想吃，我肯定要给你做出来啊，快，坐下尝尝，很好吃。”
大家都坐了下来，祝泽清、江一宁、凌封锦、江子星、季玄默、师冬青、祝映丰，就他们七个人吃饭。
有时候季玄默不在，他不在就六个人吃饭。
人人一份猪扒，用盘子装着，散发着香味，看着也挺诱人，就看味道如何了。
江一宁道，“第一次做，做的不好吃大家也将就吃一下。”
江子星伸手搂了搂江一宁的肩膀，“西北的食物来之不易，我们绝对不会浪费粮食的。”
江一宁招唿道，“那开吃吧。”
大家直接用筷子夹着吃，第一次吃这么大一块肉，对凌封锦和季玄默这样的贵公子来说，是一大挑战。
祝泽清咬了一口猪扒，咀嚼了两下，比他想象中更好吃，“一宁，手艺不错，好吃。”
“嘿嘿。”江一宁挺了挺胸膛，特别自信地说道，“以后想吃什么直接点。”
江子星玩笑道，“不怕风大闪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