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什——啊?”虞又一脸问号, 下意识问:“你现在是三十岁花朵少将啊?”
“……”
那纵容又无奈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了。
虞又将将反应过来,捂住了谢梵星的耳朵。
“我刚可没说你坏话。”虞又凑在他耳边恶魔低语:“那是十六岁虞又说的,不是我说的。”
谢梵星:“……”
他拍下虞又的手, 又说:
“没事。”
“那你刚刚说都想起来了是什么意思?”虞又把脑袋塞进围巾里, 一双妩媚的大眼睛含着莫名兴味,亮晶晶折射着光,露在外面打量他, “我还以为你要找我算账呢。”
谢梵星:“我没说不是。”
“不会吧。”虞又退后一步,眼珠子滴溜溜转, “我这些天对你可好了, 你说一我不做二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我还没找你要报酬, 你就要找我算账啊?”
他委屈地眨眨眼, 那双漆黑的眼眸乖巧地映出对面积满雪花的雪山, 还有一个干干净净的谢梵星。
谢梵星摸了摸他的眼睛。
在虞又不解的目光下, 他轻声道。
“你从前,很少这样看着我。”
虞又的手覆上他的手, 两只毛茸茸的爪子相叠。
“这样, 是哪样?”
谢梵星沉默了一会儿,在库存紧缺的语言库里巴巴找到一个词:“似乎很……安全。”
他又说:“你似乎已经知道, 这里的冰雪和孩子不会伤害你, 而你面前的我也不会。”
“你是说安全感?”
两人绕过冰层, 在湖边散着步,虞又意外地笑道:“这倒很有意思, 我从前没有注意过这一点。患得患失是人的天性之一, 我总是把这种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以前我害怕喜欢, 因为一旦得到,就要承担失去的风险。不过呢, 现在我愿意去喜欢,这种安全感是你给我的。”
虞又和谢梵星拐入一条杉树林中的小道,两人默契地牵着手,像很早之前就并肩走了很久。
轻盈的雪花落满彼此肩头,虞又从一旁的灌木上摘下一小团雪,捏成圆润的雪球抛向前方,看雪球压弯了一小根树枝,才拍了拍手,哼笑道:
“不敢喜欢的人才是胆小鬼。”
丢完一团,他嫌不够,开始捏起雪球向谢梵星身上砸。谢梵星陪他胡闹,任由虞又的雪球落在他胸前,碎成松软的碎块,掉落后和地上的新雪融为一体。
虞又忙着捏雪球,谢梵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他挑剔地择选雪团,再熟练地捏出球体,比比划划找到方便蓄力的角度。他的笑容全无阴霾,在新雪的光芒折射下,透出孩子气的干净剔透。
谢梵星停下脚步,忽的说道。
“我记得同你说过,我十几岁生过一场病。”
虞又的姿势一顿,雪球落在了脚边,裤子上溅落些雪粒。他没去拍身上的雪,歪着头听谢梵星讲述。
谢梵星:“我忘记了很多从前的事,比如我为什么叫桥桥,比如我总觉得那个叫虞柚子的班长眼熟,比如我为什么看见国文就习惯性头疼……我都记起来了。”
虞又食指轻挠脸颊:“原来你刚刚说的都想起来了,是这个意思啊。”
谢梵星摇摇头:“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我想说的是,虞又,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你了。”
“……”虞又微微瞪大眼睛,向来含蓄多情的眼底充斥着震惊:“啊?”
见谢梵星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虞又费解:“不是,你那时候,那个态度……天天找我和我对打,是喜欢我?”
谢梵星:“是的。”
谢梵星语速很慢地讲述起来。
“当年我刚刚进入学校,自我介绍时,有人说我像女性。那天整个教室,只有你没有笑。”
“我记得我当时坐在角落里。”虞又玩着谢梵星的黑爪子,一边饶有兴致地问:“你怎么发现的?还是说你会特意去看每个人的反应呀?噫——你不会就是因为只有我没笑,所以你觉得我心地善良纯真,才喜欢我?”
谢梵星替他扫落肩上的雪花,淡淡道:“不是。因为你长得最漂亮,我才看到了你。我当时想:要说起来,他才更像一点。我当时觉得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什么嘛。还以为有什么特殊的一见定终身,好普通的吸引方式。还不如你被我的单纯善良吸引。”
谢梵星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我偏爱单纯的人,恐怕就不会喜欢你。”
虞又膝盖中了一箭,报复地把谢梵星手套的五个爪指头用食指全部戳了进去,谢梵星不得不把手蜷成一个拳。
“好吧,继续,讲讲你为什么喜欢我还要和我约群架。”
“打架?”谢梵星疑惑地偏了偏头,“那不是交流打斗技巧的方式么?”
虞又双手插兜,默默地看着谢梵星。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谢梵星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对不起。”谢梵星说,“我不知道是打架,我以为打群架是游戏,所以并没有动过真格。你当时打不过我。”
所以虞又当时浑身青青紫紫还是谢梵星手下留情的结果?
“……谢谢,谢谢。”
虞又把围巾左三圈右三圈地卷好堆在自己的脖子里,他脖子长,这样活像只甲状腺肿大的鹅:
“别说了别说了,想想都丢脸,我把你当宿敌,你却想上我。哎哟这架打的,亏死我了。”
谢梵星眉间轻蹙起一块儿,“别乱说。我那时从来没有那种想法。”
虞又从围巾里伸出脑袋,飞快说:
“以后也别有,谢谢。”
说完缩了回去继续当鹅。
谢梵星:“……我也是alpha。为什么不可以?”
虞又:“你不是你不是。”
虞又扑进谢梵星怀里,扯着他的衣领又拉又啃,撒娇耍赖。
“你是我老婆,你是我老婆。明明你在下面的时候也很爽啊,好几次都被弄到直接——唔!”
谢梵星捂住了虞又的嘴。
“好,我是。”谢梵星尝试讲道理,“我们可以一三五你在上,二四我在上。一年有固定的时间安排,缺了的在下次补上。”
谢梵星摆出一副好好商量的架势,虞又只得偃旗息鼓:“……可是,可是。”
他无形的狐狸耳朵耷拉了下去。
“可是我怕疼。”他眼睛泛起薄薄的水雾,嘴唇抿起,却又故作坚强道:“好吧好吧,要答应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别让我疼。我也没让你疼过吧。”
这话让谢梵星沉默了,他第一次知道虞又怕疼。
谢梵星把虞又抱进怀里,下巴磕在他的肩头,喟叹:“罢了。”
随他吧。只要两个人能一直在一起,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他没看到的是,虞又在脱离他视线后,湿漉漉的害怕情绪霎时消失,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反攻?
下辈子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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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入传送飞行器就要离开这里之前,被一位不速之客拦下了。
“你说你要为我们免费当向导?”
虞又下巴搁在谢梵星肩头,两人一起惊讶地望着对面的人。
他们面前的正是表演完从帐篷追出来的狂欢冰雪小丑。
“是的,没错。”
小丑嘿嘿一笑,给他们行了个滑稽的脱帽礼。
“在我的指引下,你们绝对会喜欢这个地方,我保证。 ”
虞又走了一圈已经累的想睡觉,打了个哈欠。
谢梵星手指挠了挠虞又的下巴,他才撑起眼皮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帮我们啊?”
小丑摊开手,手心骤然凝化出一块白鸟冰雕。
“我是雪鸟族的人,雪朝是我的弟弟,你们来的时候,他嘱咐我多照顾你们。”
他手中的冰雪被操控着融化成水流,洗去了他脸上的小丑装扮,露出一张和雪朝三分相似的英俊面容,带着歉意。
“表演太赶,我没来得及叫住你们。如果你们就这么走了,雪朝一定会怪我的。”
虞又和谢梵星对视一眼。
虞又:“好啊。”
小丑:“那太好了!你们可以叫我雪凌,我们可以边走边聊天。”
虞又一眼就看得出他不是纯粹来当向导的。因为一路上,他的话题有意无意地往雪朝身上引。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雪凌幽幽叹息。
“我离开耶格星的时候,他还是个只有我膝盖高的小孩,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现在都已经当上议员了啊。”
虞又漫不经心地靠在窗边,“雪朝比你们一家人都有出息,你放心吧。”
谢梵星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这是列车的四人座,从窗外看去是一大片路过的白茫茫冰原,白得有些扎眼。
他坐在虞又旁边,虞又对面的雪凌一直说个不停。
谢梵星办完光脑上的一些隐藏公务,吩咐鸢尾军暂时保存精锐,不要轻举妄动,才关上光脑。
闲暇听他们聊天,还在聊雪朝,谢梵星倒想起来,那只高傲的雪鸟一直看不惯自己。
他听身旁的虞又谈起雪朝,说雪朝小时候的一些糗事,露出嫌弃又熟稔的表情。
谢梵星打开水瓶喝了一口水,再递给虞又。
虞又随手接过,就着谢梵星嘴唇碰过的地方喝了下去,眼睛一亮。晃了晃瓶子里的液体,稀奇问谢梵星:
“哇,你还随身带了青柠补充液?”
补充液和营养剂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补充液也是能够补充能量的饮料,味道相对而言却十分不错。
但谢梵星不是喜欢喝补充液的人。
“谢谢啦。”虞又眼睛弯了弯,“回去给你奖励。”
谢梵星捏了捏他的脸:“嗯。”
雪凌看着他们,忽然惊讶地问道:“你们……是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