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梵星从周遭墓碑上抽·出目光, 看向虞又。
“原本不记得了。”
“但是在我昏迷过去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虞又心知肚明,“你见到虞柚子了?”
“嗯。”谢梵星放空, 像是在认真思考, “我在想,他长得很像一个人。那个人曾经和我聊过天,我当时把他当成了alpha。”
当成alpha, 也就是说,谢梵星觉得那人不是alpha。
虞又假意不知他在说谁:
“真的挺巧的。那你对他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记忆, 但是。”谢梵星思考了一会, 笃定道, “我不会讨厌这样一个人。”
倒是稀奇, 这家伙以前可是一副很看不惯自己的样子。
虞又“诶”了一声, 幽幽怨怨道:
“梵星哥哥说出来不怕我吃醋么?”
谢梵星望向他, 似是无奈。
“你明明知道,我只对谁有过心思。”
虞又偏偏逼近一步, 道:“对谁?”
“……天色不早。”谢梵星不得不后退, 转移焦点,“我们先回去。”
两人上了飞行器, 虞又的袋子被谢梵星拿在手中, 谢梵星询问一句:“是丁时年给的?”
虞又:“嗯,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他也给过你类似的东西?”
“……没有。”
谢梵星的身形随着飞行器在空中航线的轻微摆动, 微微动摇, 他没看虞又, 垂着鸦黑的睫羽,也不知道有几分心虚。
虞又看了只笑:“你学会说谎了。快说说看, 他给的是什么?不会也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他凑近谢梵星的耳朵,热气呼出,像是含住了耳垂,模模糊糊含着戏谑:“那你用过么?”
“砰”地轻轻一声,谢梵星手中的袋子不稳地掉在了地上。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转向窗外,低声呵斥:“虞又。”
生气了。
“真不经逗。”
自从上次易感期一过,虞又越发肆无忌惮地暴露自己的本性。人本来就是得寸进尺的动物,谢梵星的后退和让步只会让虞又一点一点将他的空间挤压得更加逼仄。
他并没有让开,谢梵星耳朵又红了,和虞又在一起的时候,这里总是红彤彤的。虞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谢梵星的这个部位就像是属于自己一样,只要说句话就可以随随便便掌控。
虞又忽然就着这个姿势把脑袋枕在了谢梵星肩膀上。
谢梵星顺势放松身体,悄悄把地上的袋子勾了起来。虞又察觉他的举动,好笑地勾勾唇,没点破。
他近乎愉悦地嗅着谢梵星身上的苦味,虞又对味道没有偏好,但是一出现在谢梵星的身上,就会让他发现——哦,原来他就是喜欢这种味道的。
就如榫与卯,生来紧密契合。
……
袋子里还有一管信息素储存剂。
虞又让谢梵星帮个忙,谢梵星抿着唇一开始不愿意,在虞又说要去找别人的时候又抢了过去。
在alpha厕所里磨蹭了好一会,他才蹙着眉出来,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润。
“没事吧?”
“……没。”谢梵星摸了摸后脖颈的腺体,“就是有点不舒服。”
虞又:“咦,原来你的腺体这么敏感啊……?”
谢梵星转过头,又不理他了。
回到家,虞又打开投影仪,投影自动播放塔米洛新闻,其中提到了摄政亲王上位不到半年,就从边境收复了西奥星域的一大块失地,预计将继续为帝国拓展版图。
虞又安静听着,复杂的心情悄无声息浮了上来,有些烦躁。
“啧。”
虞又从角落捡出拳套和沙袋,新闻播放一句,他就挥拳在沙袋上狠狠打上一拳。
数回之后,湿汗淋漓,虞又继续一拳揍过去,沙袋承受不住,轰然倒地裂开。
“……”
虞又瘫倒在地上。
发泄过多余的精力后,他累得不想动,良久洗完澡,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储存剂,双手捧起。看着里面轻轻浮动的淡蓝色雾气,半晌,把它贴上自己的脖子。
冰凉的瓶身接触温热的肌肤,有些刺激,把虞又的躁动不安压了下去。
“好舒服。”
原本是打算解决今天晚上的问题,虞又却莫名不想使用了,他将储存剂放在另一半枕头上,给它道了“晚安”,还盖上了半身的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起床,虞又迟钝地睁开眼,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摸到了两颗探出唇瓣的尖牙。
“小B!!”
休眠的小B硬生生被虞又扯了出来,虞又蹙眉,眉宇间罕见几分忧愁:“我变吸血鬼了?”
他往镜子里看了两眼,狐疑打量,“怎么皮肤没变白呢?”
“主人,吸血鬼特别白只是因为不见阳光和没有血色,您的牙齿长长是没有用的。”小B兢兢业业答,“千度千科上说,您这是典型的憋坏了。”
它挥着小翅膀,勾到虞又放到柜子上的袋子,由于重心不稳,袋子被它踢散,里面的东西落了一地,它踩在一个透明材质的物品上:“这里有供您消遣的道具。”
虞又:“……”
“滚远些——如果你不想要销厂的话。”
小B往右横跳,踩到另一个蛋状物体上,“或许您更喜欢这个?”
虞又“砰”地关上了门。
小B感叹:“一大早上,火气就这么大呢。”
它稀罕地抱起那个蛋状物体,翅膀拍了拍灰尘,猩红电子眼闪了闪,喜滋滋地说:“既然主人不想要,那就归我了。”
它哼哧哼哧地抱着蛋窝进了休眠舱。
虞又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尖牙的问题还没解决。
彼时,谢梵星给他发来了通讯。
“今天有飞白的画展,我拿到了两张门票。”
似乎还怕他不知道飞白是谁,谢梵星特意甩来科普。
[千度千科—飞白人物介绍]
虞又看了消息,眼底的烦躁慢慢缓和。
邀请都这么清高隐晦,要是自己拒绝了他,不知道他会不会难过。
恶劣的想法一闪而过,虞又终究抵不过谢梵星味道的诱惑,
“那我能去么?求求你了,不要拒绝我,梵星哥哥~”
“可以。”
愿者上钩,谢梵星当然不可能回绝。
虞又出门的时候习惯性把小B连着休眠舱一起揣兜里,顿了顿,戴上了口罩。
虽然他有考虑向谢梵星透露真相,但事情总是不能暴露太快,慢慢浮出水面才有意思。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能接受,还是抱着那一丝赌徒的侥幸心理。
毕竟AA恋在这个世界并不算正统,谢梵星家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是真正的?有王位要继承。
赶到目的地,谢梵星今天穿了一身宽松的休闲运动装,与平常的气场不太一样,显得整个人十分放松。他首先注意到了虞又眼底下的两块淤青,“昨晚,没睡好?”
虞又敷衍地嗯了声:“没多大事。”
谢梵星盯着他一会:“稍等。”
他离开原地,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个半月形的冰贴,递给虞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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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又眨眨眼,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可怜巴巴:“没睡好,手疼。”
谢梵星:“没睡好怎么……”
他看着虞又双眼里戏谑的神色,猛然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他低下头撕开冰贴包装,虞又自主地凑过去,闭上眼睛,漆黑的睫毛在眼皮子底下翕动着,引诱人触碰。
谢梵星手还是稳的,虞又睁开眼时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表情,问:“为什么要戴口罩?”
如果虞又不戴这个口罩,他还以为刚刚的行为是在……
“怎么了么?戴口罩不好亲我?”虞又却直接地将他心思说了出来,眸光流转间带着揶揄的笑意。
“不用不好意思的,梵星哥哥,下次你可以直接拉下我的口罩,然后闭上眼睛恶狠狠地亲过来。嘻嘻,我一定不会害羞的哦!”
谢梵星:“……”
岂止,你看上去很期待。
论厚脸皮,一百个谢梵星也比不过一个虞又。谢梵星战败。
画展的举办地是一栋装似蜘蛛网的广阔建筑物,走进去也跟迷宫似的,四拐八弯,枝枝角角都可能隐藏着艺术品,尤其每层每间分外隔音的设计,让这里也成了许多小情侣卿卿我我的场所。
虞又装作专心地看着面前画着的又像稻草人又像棉花糖的画作,辨认了半天,最后是谢梵星过来看了一眼,评价:
“这棵树画得很挺拔。”
虞又仔细看才发现它不是稻草人也不是棉花糖,而是棵长着枝丫的树。
他手中拿着一瓶青柠味的饮料,也不喝,任由水珠落满手心。
谢梵星这次拿的是粉色的草莓味,虞又余光瞥了两眼,内心更加实锤了谢梵星喜欢粉色的猜测。
他忽然对这种过往看来有些甜腻的东西来了兴趣,尖牙默不作声咬了咬唇角,对谢梵星发出请求:
“你这个看上去比我的好喝诶。”
谢梵星咬着吸管,抬起眼皮看他。
两厢对视,他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想到了那个冰激凌。
虞又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谢梵星的耳朵又开始红了,浅色的眼珠闪躲着不看他,默不作声将饮料递过来。
虞又看了看饮料,再看了看谢梵星。注意到他唇角沾的一点粉色水光,眼色暗了暗。
他微微抬起口罩,就着原先的吸管喝了一口。
“好喝。”
谢梵星回过头,惊地微瞪眼,看着吸管,有些不知所措。
虞又被他那个干瞪眼的表情可爱到了,忍不住弯着眼睛无声笑了笑。
谢梵星被他笑够了,慢慢变回原先的表情,正瞥向别的方向时,眼珠忽然定住,直直看向虞又口罩遮盖下嘴唇的地方。
他不是光看,甚至抬起手想摸一摸,虞又在空中及时将他的手腕捉住,眼中笑意消失,“你干什么?”
“……”空气凝固几秒,谢梵星静静与他对视,低声问:“你到底为什么戴口罩?”
他眼底的陨石碎片如同星沙般沉浮,淡蓝色的瞳膜清晰映出虞又的脸。
他的目光直白而认真,近乎坚硬地与虞又的视线碰触,可以刺穿一切故作姿态的屏障。
虞又撤回视线,转过头只给他留下一个侧脸。
“最近太晒了,”他无奈解释,“最近塔米洛的辐射你又不是不知道。光线哪里都有,我这不是防着么……我本来就不好看,要是不白了,我还怎么追求爱情啊?”
隐隐的埋怨实际就是撒娇,是哄骗天真alpha的最佳方式之一,至少谢梵星很吃这一套。
虞又看见他的目光缓和了下来。
“对不起。”他的目光悄无声息地在虞又的下巴一扫而过,然后歉疚的把草莓饮料递给虞又,“全部给你喝。”
“……”虽然不知道谢梵星为什么怀疑,虞又还是暗自松了口气,转移他注意力,“你不知道,有些东西只有两个人一起分享才美味么?”
谢梵星愣了愣,随即若有所思地“嗯”了声。
接下来,虞又有些后悔说那么一句话了。
因为谢梵星开始乐衷于分享,在接下来的画展中,他不仅坚持要和虞又通过同一个票道,买吐司也要师傅给他切成两半,就连那个纸质的纪念品,他纠结了一番,最终默默撕成匀等的两块,另一块郑重地放在虞又的掌心。
虞又:“……”
就挺离谱的。
虞又劝说两句也没用,谢梵星这回没听懂暗示,一辩论起来,虞又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就飘飘然了,闭嘴缄默,最后也就这么随他去了。
趁着上厕所的机会,他才找到点空隙。
谢梵星太吓人了,要不是看在信息素的份上……
完蛋,只离开了一会,虞又就悲哀地发现自己开始想念那股苦味了。
厕所里的檀香熏得他有些头晕,蹙起眉十分不适,他扯下口罩,摸了摸嘴唇边缘,发现自己的尖牙又稍稍长长了一小寸。
他这时发现自己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破了,流出一串血迹,沾到了手上。
他擦了擦手指,这么一看,怪吓人的。易感期的alpha看到血又有些蠢蠢欲动,硬是被鼻尖倒胃口的厕所檀香憋了回去。
通讯闹起提示音,虞又不耐烦点开,发现他久久不冒泡的那个恋爱omega群里有人在@他。
不光@他,那人还@了一长串名单,虞又只是其中一个。
“深夜不睡,点击就看[爱心]~会长~生拍~新图~~[爱心]”
虞又微微挑眉,往下一翻,那人发了十几张照片,中心都是谢梵星。
这些人竟然还搞偷拍。虞又有些被侵犯的不快之感,忍着往下翻了翻。
照片里的场景和服装各不相同,有的身着休闲运动服,靠在墙边的模样慵懒随性,有的是图书馆,修长白皙的手指翻阅着书籍,目光沉浸认真,颇为赏心悦目。更多的是在练琴室弹钢琴,气质高雅,不可侵犯。
但最吸引虞又的一张,谢梵星身穿紧身作战服,一身英气,显出紧密而流畅的肌肉轮廓。他正出手击拳,目光如头狼般野性而锋利,像瞄准了目标,下一秒即将咬碎敌人的喉咙。
头一次,虞又的中心视线没有放在谢梵星蓬勃的胸口上,而是放在他深邃而锋锐的眉眼上,锐气如同刀般,能够割开人表面的肌肤,直直到达致命的心口深处。
刹那间,胸口微颤。
连倒楣的檀香也阻止不了虞又了,他猛地收起通讯,闭上眼睛。
……
虞又进去了很久才出来,依旧戴着口罩,但口罩已经换了一个颜色,从白色变成黑色。
谢梵星露出疑惑的表情,虞又却径直绕过他往外边走,声音闷闷的:“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
谢梵星的疑惑变成了沉凝的担忧,他没有说话,而是以另一种形式,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包围着虞又,给他安全感。
虞又自然是感受到了,但他与往常不同,对谢梵星的信息素没有亲近,而是身躯僵硬,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谢梵星发现他的异常,只以为他是因为特殊时期特别难受,微微懊恼自己今天把虞又带了出来,更加靠近对方,努力地释放控制信息素,近乎化作实质,贴在虞又鼻尖。
为了避免无辜路人被信息素中伤,两人走了一段鲜少有人经过的小道。巷子本身很窄,是老式未拆修的街道,没有人居住,飞檐绿瓦,古老的木门都没扣锁,微微打开一条缝,缝隙间生长出湿润的青苔。
他们在其中走着,很寂静,只有脚步的声音,彼此错落开,又慢慢在氛围中重合在一起。
虞又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眼前一片朦胧。
谢梵星立刻扶住他,见他已经意识模糊,微蹲下身:“我背你。”
“不要。”虞又努力看清他的身形,目光敏锐地在屋舍间扫了扫。
……是他的错觉么,怎么感觉有人在跟着。
谢梵星却像是没发现似的,纠着眉头,沉默地望着他一会:“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进行临时标记。”
虞又没吭声,抬目望着他,两人目光碰撞,溅出彼此一点波澜。谢梵星以为他同意,四处看了看,在打开的一道旧门后物色到一处隐秘而干净的角落。
“我扶你去哪里。”谢梵星低声说,“比较适合。”
虞又被他的力道架了起来。谢梵星只知道虞又在喘气,却不清楚,他这根本就不是发热期的虚弱导致的。
他望了望隐秘的角落,忽而玩味地笑了。
“……好啊。”
谢梵星把他放在了角落靠墙处,虞又静静地看着他,眸中白雾轻覆,犹如蒙上一层易碎的阴翳,看上去迷离而易碎。
谢梵星忍不住像对待易碎珍宝般对待他,气息也微微沉重起来,轻声:
“得罪。”
他解开虞又胸前两粒扣子,两边的布料滑落,露出白皙光滑的肩膀和一整片后颈。
在他伸出犬牙,将头靠向虞又的时候,虞又掀开眼帘,望向不远处的针孔摄像头,忽然扯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他伸出五指,猝不及防地按着谢梵星的后脑勺,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利用间隙,使力灵巧一拉,两人瞬间调换了位置,谢梵星的脑袋枕住虞又的一只手,背重重被抡在了墙上。
虞又在这时扯下了口罩,连眼镜也一起被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而又神情陌生危险的艳丽脸庞,在眼前放大的清晰五官精致生动得难以质疑。
那双尾端微微勾起的眼睛就像让人沉溺情丝的钩子,谢梵星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震惊地看见虞又嘴角伸出的犬牙。
那特征他再熟悉不过。
是alpha的——
转而变换的,虞又只同他对视一秒,头便埋向他的后颈,嘴唇急促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谢梵星敏感的肌肤,刺激从腺体一路深入延伸到脊髓,激起情难自已的战栗。
虞又胸膛起伏一阵,忽的轻笑起来:“不得罪。”
“我很乐意。”
随后,雪白锋利的犬牙猛地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