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师从于当时最有名的黑巫师,他的老师在西大陆久负盛名,据说世界上没有其不会的黑巫术,而霍尔是他捡回来的弃婴,虽名为师徒,但其实与父子也无甚区别。
霍尔被捡回来的那天是一个雪夜,他的浑身都要被冻僵,路过的老巫师把他裹进斗篷里抱回了家。
到家后的小霍尔还只剩下一口气,老巫师离群索居,一时不可能去找医师,也不懂白巫术,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拿了一瓶巫药给小婴儿灌了下去,然后抱着他暖了一夜。
孩子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老巫师给他起了名字,把他抚养长大。但因为霍尔年幼挨冻留下了病根,再加上发现霍尔有喜欢饮用鲜血的“怪病”,老巫师一直不允许他外出,把这个小徒弟藏在家中精心教养,并且四处寻找给他“治病”的办法。
“犹大”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来到老巫师门前,向老巫师求教,并且还说自己曾经见过和霍尔所得的“病症”相似的症状。
老巫师大喜过望,连忙将他引进门来,与他彻夜长谈,次日,那个人告辞离开,老巫师闭关数日,研究出一个黑巫术,再寻到各种神秘材料制成药剂给霍尔服下,在那之后,霍尔居然还真的像人类一样生活了一段时间。
但好景不长,霍尔很快失控,一天夜里,他咬死了家中所有的牲畜并吸干了他们的血,甚至还差点伤到老巫师,最后还是老巫师的呼喊声唤醒了他的神智。
之后霍尔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老巫师心生怀疑,后来才查出那个人给他的黑巫术可能有一些问题,而且老巫师的藏书还失窃了几本,想来是也是那个人偷盗的。
老巫师年纪本来就大了,他自知时日无多,想着要在生前尽快治好霍尔的“怪病”,不然也不会因为着急中了奸计。事后老巫师给霍尔反复检查了几遍,确保没什么后遗症后才勉强放下心,但这件事给他的打击还是很大,没过几年,老巫师就郁郁而终了。
临走之前,老巫师拉着霍尔的手和他提了那个人拿走的几本古籍和他们长谈的内容,都是些和生命、死而复生有关的,霍尔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可怎么样也找不到当初那个人,还是西泽亚特提起“‘犹大’懂得死而复生的黑巫术”这件事时他才想起来。
“我老师当年也警告过他,告诉他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死而复生,但他好像不这么认为,老师当时就觉得他有些太偏执了。”霍尔想起来这件事皱眉道,“只是老师想着他刚刚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所以情绪激烈一些也不奇怪,之后说不定就会想通了,于是也没有多说。”
奥德里奇听到这边只有一个重点:“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老师是你害死的?你怎么也不否认?”
“不知道,我给老师料理完后事后就发现事情传成这样了。而且老师逝世本来就和我脱不了关系。”霍尔郁郁道,“如果不是我,老师也不会被骗,然后郁郁而终。”
奥德里奇还想再问,但被西泽亚特隔着屏幕瞪了一眼,最后还是没吭声。
奈撒内尔听完故事后的重点显然和奥德里奇不一样:“亲人?他的亲人不是他自己害死的吗?他还有脸害人想让自己的亲人起死回生?”
如果不是三个二代贪图长生分食一代,他们也不会遭受一代的诅咒,成为永远靠吞吃血肉才能维持理智的孤家寡人。
西泽亚特道:“你认为他真的是想复活亲人?”
“你不这么认为?”奈撒内尔反问他。
“我认为这种人不会去在乎自己的亲人。”西泽亚特想了想,直白道,“这种人本就是自私自利,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长生谋划害死一代,亲人在他眼里和一代应该没什么区别,都是他可以利用的对象。”
奈撒内尔“啧”了一声:“看来你是没遇见过这种人。”
他道:“很多贵族就是那种不管自己有钱没钱,一定要生个儿子继承家业的人,部分还只在乎所谓的长子嫡孙,比如说我那个祖父,平时可自私自利了,一毛不拔,我大伯跟他要钱他从来不给,我父亲母亲去世时他也看都没看一眼,但我大伯死了他哭得和死了亲爹一样。”
西泽亚特:“然后呢?”
“然后我就送他和他大儿子一起上路了。”奈撒内尔轻轻松松,“我可真是太孝顺了,居然还让他们死在一起。”
西泽亚特:“……”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了奈撒内尔的隐私,连忙道:“抱歉。”
“没什么。”或许是因为夜深人静,眼前又是一个相对可以信任的人,奈撒内尔难得提起了往事,“我父亲是一位伯爵的嫡子,但在他前面还有一位庶长子,也就是我大伯。在我祖母去世后,祖父把情/妇扶正,我父亲因此离家成为一名骑士,后来凭战功获封公爵。”
“我母亲只是一个普通姑娘,她与父亲意外相识,然后成婚,有了我,这让我的祖父很不满意。”
“母亲很美貌,尤其是她那一双蓝眼睛,连王后见到都曾经不住夸赞,认为她宝库中最耀眼的蓝宝石都比不过母亲的双眸——当时王国中所有人都知道加兰公爵夫人极其美貌,但这份美貌在父亲去世后之会带来不幸。”
“在父亲被设计害死后,大伯闯入我们的家门,以我还年幼为由霸占了爵位,还意图逼女干我的母亲。”
再谈起这件事时,奈撒内尔意外地平静:“母亲不知他的来意,只是将我藏进衣柜,当发现那个恶心的男人的目的后,她不堪受辱,挖去了自己的眼睛,但这也不能阻止那个家伙,于是她从窗户跳了下去。”
奈撒内尔道:“当着我的面。”
他那个温柔胆小、总是顺从的母亲似乎没有想到那衣柜没有封死,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她终于自己做了一个决定。做下决定的那一刻她根本没有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年幼的儿子,或许她想到了,只是她已无力去顾及——总之最后,她跳了下去,成了一摊烂肉,如愿和自己深爱的丈夫埋在了一起。
西泽亚特听他用平淡的语气讲完家破人亡的惨案,沉默半晌,终于问道:“你恨她吗?”
几个罪魁祸首自然不必再问,他问的是那个当着孩子的面跳楼的女人。
“恨谁?”奈撒内尔笑了笑,“我母亲吗?”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心情,诚实道:“她刚刚跳下去然后我被揪出来暴打的时候我是有点恨她的,我想她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来,但后来想想也不怪她。”
“我不想说什么她应该为了我忍辱负重之类的话,她不是为我而存在的。”奈撒内尔侧首望向窗外的夜空,“我清楚她的性格,被折辱后活着于她而言比死亡更痛苦。与其让她为了我这般痛苦地活着,不如让她就这样离开——我不支持她,但我会理解她。”
西泽亚特挑了挑眉:“你这样说也许很多人会觉得你冷血。”
“你知道菟丝子吗?”奈撒内尔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掌,答非所问,“我母亲就是菟丝子一样的人,她永远依附于别人而活。过去她依赖她的父亲,后来她全心全意爱着她的丈夫和儿子。但比起我,她更爱她的丈夫,失去我的父亲之后,她就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而我却还不能成为她的依靠。”
失去依靠后,菟丝子要么迅速再寻一个新的依靠,要么就是死亡。
西泽亚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在他浅薄的家庭经验里,父母一直在强调的都是体面尊贵还有规矩。
他不能理解奈撒内尔祖父宠妾灭妻、大伯谋害弟弟逼女干弟媳等等不体面的操作,甚至连奈撒内尔母亲这种在那个时代常见的菟丝花女性他都只在父母的闲话中听过几次,而这种话题往往还会伴随他那位身份尊贵的母亲的惊呼——“天啊,这可太不体面了!”。
西泽亚特想了想,对奈撒内尔道:“从小到大,我父母就一直在和我强调一件事,就是贵族的体面和尊贵,为此,我必须要恪守礼仪规矩,成为王国贵族的楷模。”
奈撒内尔:“所以?”
“所以我一直按他们所说的去做一个合格的贵族,一个绅士,但很多时候那些事情其实并不是我想做的。”
奈撒内尔有些感兴趣,凑近了身子:“比如?”
“比如……”西泽亚特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我感觉你说刚才那些话时还是有些难过的,所以我现在很想安慰你,抱你,甚至亲吻你,但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我不能去问,因为作为一个绅士,我不应该让被追求的那位先生为难。”
奈撒内尔笑道:“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同意?”
“那你会同意吗?”
“我还没有亲过人,没有经验,估计水平也不高。”奈撒内尔轻声道。
“不过可以试试。”
剩下的话语淹没在唇齿之间。
这只是一个单纯贴近的吻。
却也足够亲昵。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了!嘴唇贴嘴唇也是亲!
快给我do,我想写他们互咬脖子很久了!(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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