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鬼秀信眨了眨眼,疑心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他转头看向还未离去的伊地知洁高,发现对方正一脸尴尬地看着他,常年消瘦的脸庞上有着些许慌张。

  他指了指自己,歪了歪头:“我?”

  伊地知洁高闭了闭眼睛,捏着鼻子点点头。

  禅院真希是真地笑出来了。

  她“噗哈哈”地把咒具朝地下杵着,然后侧身把身后的九鬼秀信露出来,指着他。全然没有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禅院真希嘲讽性地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你说你要调查九鬼秀信,那么,你认识这个人吗?”

  “什么?”

  禅院真依顿时皱紧了眉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在九鬼秀信的脸上逡巡,总觉得分外眼熟。

  青金色的眼睛……茶色的头发……仿佛面瘫一样的表情……关键是身上的那身制服,光是匆匆略过别在胸前的铭牌,禅院真依就能自动回想起上面的字迹-“神奈川县立里樱高中”。

  为什么?

  她突然灵光一闪,转手从身后跟着的人手里拿过资料,只才翻开一页,就和雪白资料上的那张三无脸以及死鱼眼对视。

  负责向她提供资料,一路跟在她身后一直没来得及说话的人员这才磕磕绊绊地低声说:“那个……禅院同学,那位好像就是九鬼秀信。”

  仅仅在一秒钟的时间内,禅院真依飞快地联想到了前段时间在禅院家看见的大批大批被挂在院墙上的高层,还有向来瞧不起人的禅院直哉脸上的伤……

  关键是禅院直毘人放下狡猾笑容后那张阴沉沉的脸。

  禅院家那段时间的脸是被硬生生丢在地上踩的。

  就算禅院直哉是在未动用术式的情况下被打了脸,一旦他动用术式说不定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但他依旧是被狠狠收拾了一顿。他只要一看见禅院真依就会想起禅院真希,想到东京校,再联想到九鬼秀信,从没给禅院真依好脸色看过。

  禅院真依倒吸一口凉气,突然觉得自己的牙齿有点疼。她冷静地捏着纸张,硬生生在上面抠出一个洞后,才抬起头照旧故作镇定,冷笑:“原来是这样啊。”

  “早就听说你们东京校那边和九鬼秀信有牵扯,果不其然。你的任务该不会也是他帮你做的吧?”

  “喂,真依。”禅院真希重新把咒具拎了起来,“不要逼我揍你。”

  这句话才真正地惹到了禅院真希,同胞姐妹往往知道最戳心窝最容易惹怒的点在哪里。

  禅院真依一眼也没有看过九鬼秀信,就那么明晃晃地无视他,只是能从漂浮的眼神中看出她有些发慌的内心。

  她把资料又重新塞到了身后人的手里,尽管禅院直哉嘴里瞧不起九鬼秀信,但那一地的血肉模糊,还有禅院直毘人郑重其事的态度,禅院真依不会当个被人当枪使的傻子。

  最主要的是心虚。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想走,甚至这时还提防着身后,害怕九鬼秀信突然发难。

  禅院真希突然叫住她,“喂,真依,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禅院真依的脚步一顿,停住,迅速转身:“哈?你在说什么,我害怕了?”

  她匆匆瞥过一直未曾开口插入话题的九鬼秀信,看着那双眨也不眨,毫无神采的死鱼眼。

  嘶。禅院真依再次感受到了隐隐作疼的牙齿,听说这个人还可以召唤出异世界的五条悟……而且冲神态来看,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说不定,今天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了。禅院真依的手隐隐往身下一探,摸到武器的一瞬间,浑身紧绷。

  “既然不害怕,那你跑什么?”禅院真希不给她面子,“跑了不就是落荒而逃吗?这样,你不是要调查九鬼,想知道他的过去吗?”

  她伸手把九鬼秀信推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直接采访当事人就好了。安心,他脾气好得很,不会突然动手杀你个措手不及的,把你的武器放下吧。”

  被看穿了全部心路历程的禅院真依咬牙切齿,松开了手里的武器。

  这个人,在禅院直毘人口中,是足以动摇咒术界的角色。不如说,他已经做了什么动摇了御三家的规则,最近御三家里有好多人都受到了古怪的诅咒,闭门不出。

  禅院真依不敢放松,她几乎调动了浑身上下所有的精力,憋着一股劲,等着九鬼秀信说话。

  她怎么就当面遇到了这种煞神!

  只是听说禅院真希来了京都这边做任务,于是直接冲了过来的禅院真依不禁开始怀疑,该不会是禅院真希故意的吧?

  九鬼秀信还在等她们两姐妹说完话,对于这个场景有些忍俊不禁,禅院真依看起来似乎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游刃有余,相反,她完全是被禅院真希压着“打”。

  见禅院真依自顾自连冷汗都憋出来了,九鬼秀信这才在禅院真希的暗示下不急不慢地插话,“你想调查我的什么?”

  那双在陌生人看来完全凛然恐怖的眼睛,毫无感情地轻飘飘看向禅院真依。

  “过去?是只需要调查我在京都时期的过去?意思是神奈川那边的事情已经被咒术界高层挖得一干二净了,是吗?”

  对此完全不知的禅院真依咽了咽口水,“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是接到了任务,调查你在京都的过去。”

  九鬼秀信眼如寒星,点点头,出乎意料的彬彬有礼,“我知道了。”

  要动手了吗?

  禅院真依左脚微不可见地移动了半步,身后负责资料审查的人员已经在她背后轻轻递上了咒具,坚硬如铁地抵在背部……

  “那么。”九鬼秀信突然眨了眨眼,“就请你和我一起去吧?”

  “什么?”

  禅院真依不由得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其实今天我才发现,我也对我的过去不太了解。”九鬼秀信说,“本来不打算带上其他人的,但是……这件事应该是绕过了五条先生,直接找到了我吧。”

  “为了不给他添麻烦,我可以向御三家表示我的无害。”

  前提是,不要影响到无辜的人。

  而且,九鬼秀信自知自己过去十几年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生活,禅院真依就算是去九鬼家本家探查,也查不出什么。

  没见【杰狐】都说了,就连“夏油杰”也只查出了一张打印下来的黑白照片吗。

  他突然眉头一拧,难道九鬼家本家老宅这段时间里已经被各方人马穿成了筛子?

  禅院真希加入:“既然这样的话……我也要去,你不介意吧?”

  她看向了九鬼秀信,又朝禅院真依那边抬了抬下巴,“我得看着她点。”

  禅院真希的身后,辅助监督见状先行一步转身离开。

  转眼之间,在场就只剩下了禅院真希与禅院真依和她的辅助人员,以及九鬼秀信和伊地知洁高。

  握紧了拳头,禅院真依瞪了眼禅院真希,侧过脸向身后的人说了什么,然后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一群人冷冷上了车,古怪的气氛惹得伊地知洁高连连用余光看向后视镜,注意着车后座的事情发展,具体的事情一会儿他还得向五条悟报告。九鬼秀信也是因为这一点才直接邀请了禅院真依一同前去九鬼家。

  他对九鬼家本家老宅的印象已经不深了,依稀只记得老宅后方的后山里还有棵郁郁葱葱的大树,静静伫立在山间,花繁叶茂。

  直到下了车,伊地知洁高离去,气氛才陡然一变。

  只见禅院真依惊恐地看着九鬼秀信忽然脸色一转,扬起一抹热情洋溢,看起来开朗到浑如一颗小太阳的笑容,兴冲冲敲响了老宅的大门。

  这与他刚刚死样活气的哑巴样完全不一样。禅院真依不自然地看了一眼禅院真希,发现她也有点惊讶地看着九鬼秀信的背影。

  两个人的视线顿时撞在了一起,禅院真依登时别扭地撇开头,不愿意去看她。

  门很快开了,里面的老佣人十分震惊地看着九鬼秀信,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时候回到祖宅来,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把他和他身后的禅院姐妹请了进去。

  因为九鬼秀信带了客人来,整个宅子里的人立刻动了起来,该上茶上茶,吃食也一一摆放好。九鬼秀信许久没有回来过了,总觉得不太自在,幸好宅子里现在里面没有长辈,不用寒暄。

  等到佣人们退下后,禅院真希不客气地说:“你们家和禅院家那种地方也差不了多少。”

  九鬼秀信无奈:“应该都只是请来的打扫的佣人,还是不一样的。”

  “守门的那一位是家里的老管家,他们家从平安时代起就是九鬼家的家臣,其他的我了解不多。”

  所以也不多辩解,九鬼秀信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了在他面前安分至极像个鹌鹑的禅院真依,“我的房间大概在另一半院后,稍后我可以带你和真希前辈一起过去,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询问管家。”

  至于九鬼秀信,他打算去看看九鬼家的档案室。这种情况下,把禅院真依放在禅院真希的眼下要更为保险。

  找到佣人把自己带到档案室后,九鬼秀信看着庞大的资料陷入了呆滞,虽然知道九鬼家也是一个大家族,但说实话,他从没有料想过会有这么多的文档。

  想到禅院家的那个样子,九鬼秀信将所有木质的地方都一一记下,准备之后告知管家,还是重新修缮一下,以免有失火的风险。

  因为他之前真的就很想放一把火把禅院家全烧了。

  档案室里的气味有种朽木的感觉,九鬼秀信扇了扇鼻尖,木质的沉香与书页的糜烂混合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柜上每一排都刻着名字,从出生年月到死亡时间,就算在这样详细的分类下,九鬼秀信依旧花了数十分钟才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被刻在了父母的下面,不知道是谁篆刻的,字迹十分清秀有力。

  里面的东西不多,好几袋棕黄色的文件袋里装着的是出生报告,里面详细记载了九鬼秀信的出生时间血型体重等等较为普遍的信息。随后才是一些从小到大被记录下的事情,九鬼秀信从中找到了一本相簿,很厚重。

  相簿的第一页上是才出生的婴儿,面黄到像只猴子,是九鬼秀信出生的那一天。

  【我和满枝的小孩出生了,真好啊。】

  已经很久没见过九鬼真字迹的九鬼秀信这才回想起,原来这些熟悉的字体是老爸的笔迹。掠过那些欢欣的话语,九鬼秀信嘴角微微上扬,指尖在蓝色的墨水上轻轻擦过。

  中间是九鬼秀信一路慢慢长大的记录,里面有时候会掺杂着妈妈九鬼满枝的祝福字迹,可以看出那时候的一家三口非常快乐,沉浸在拥抱新生儿的幸福当中。

  但在不久之后,九鬼真就用一种异常担忧的口吻提到九鬼秀信开始发烧,这场大热烧了近乎一个星期,不论是最好的医院还是国外的专家都束手无策。

  万幸最后他又突然恢复了正常。

  然后,照片的记录下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九鬼满枝用一种奇特又缓缓道来的语调描述:秀信今天又不见踪影,直到晚上,佣人最后在后山的白花风铃木下面找到了他。真是,已经开始调皮了啊。

  后面是初为人母的一些烦恼,九鬼满枝开始思考如果青春期的九鬼秀信更加淘气该怎么办。

  九鬼秀信的视线在那第一行字上徘徊,眼前依稀出现了漫天遍野堆如雪的白色花朵,鼻尖也缓缓嗅到淡淡的清香。

  他皱了皱眉,将这抹印象与来时回忆起的后山大树对应,这才了然点头。

  相簿里的记录越来越多,九鬼秀信统计了一下,几乎每一天,九鬼满枝都在寻找他的身影,到了最后,九鬼满枝的态度渐渐从一开始的戏谑变作了惊慌失色。

  她有些惶恐不安。

  这种不知名的惶恐在某天九鬼秀信告诉她,自己在后山交了一个朋友时到达了顶峰。

  九鬼秀信看出她那时似乎开始有些精神失常,言语混乱。直到九鬼秀信把“朋友”带了回来,九鬼满枝发现那其实是一只小猫后,她才又慢慢平静。

  一切叙述都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九鬼秀信看着有些狂乱的字迹,完全不能将这份印象与妈妈温和秀丽的脸一一相对。

  更何况……他摸着那只猫的描写,“难道……是真的?”

  【白色纤长的毛发,这是一只分外可爱的长毛小猫,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可爱又迷人的小家伙。】

  【它一开始很冷淡,但熟悉了起来后真得很调皮,还有点淘气,特别喜欢甜食。】

  相簿的最后一页,是【杰狐】所说的,“夏油杰”调查到的那张相片。

  不同于“夏油杰”的黑白资料,相簿上的是一张彩色照片。

  那上面……是和【悟猫】一模一样的小猫。

  九鬼秀信:“……啊。”

  心里早就对此有了预估的九鬼秀信,轻轻捏住了照片,将其抽了出来,在淡黄色的灯光下静静凝视。

  抱着说不出的感觉,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用大拇指摩挲胶质光滑的照片表面,宛如在怀念什么。

  他此时的情绪或许比禅院真依之前还要忐忑,但又完全不曾慌张,酸酸甜甜又古怪的滋味混杂在一起,非常奇妙。

  九鬼秀信低下头。

  似乎是在某个公园里,漂亮鲜艳的海棠花还在胜放,上面的九鬼秀信很是小孩子,如今的他对比了一下时间,大概是在四岁那一年。

  小时候的九鬼秀信还不是个面瘫脸,圆滚滚的脸抱着一只毛发茂密的长毛小猫看着镜头,一人一猫都像是两个圆乎乎的糯米糍汤圆。

  他坐在公园的沙堆里,身后是一些大型的儿童玩具器材。长毛小猫顶着一双蓝盈盈的晶亮猫瞳,尾巴挂在九鬼秀信脖子上,和他一起,故作矜持地看着镜头。

  果然就是……【悟猫】。

  九鬼秀信描述不清楚此刻的心绪,他没有半点记忆,只是在想起现在那只已经从小猫慢慢长成大猫猫的【悟猫】时,眉头不由自主地蹙在了一起,觉得抱歉,它会伤心吗?

  可是更多的……是真的没有了。

  九鬼秀信松开死死捏在上方的手指,恍然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正咬着腮帮肉,舌根品味着涩然的铁锈味。

  “啧。”他收好相片,揉了揉上面被捏出来后泛起的白色痕迹,把整本相簿换了个地方放着,免得之后又被什么来调查的人翻出来了。

  他能料到“夏油杰”试图寻找的是什么,九鬼秀信第一次觉醒术式的时候,一定会伴随着异常。他现在都能作为一种媒介连接两个世界,那当初第一次觉醒的九鬼秀信又在哪里开了道门?

  【悟猫】没有提起过,但九鬼秀信能猜测出,或许它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时,就是九鬼秀信第一次觉醒术式的时间。

  但……一定不是这个公园。

  九鬼秀信眼前又晃晃悠悠浮现出那棵树的模样。

  等到深更半夜的时候,他一个人拿着手电筒,打着灯就像只飘荡的游魂般,迈向了过去时光中一成不变的后山。

  九鬼秀信想要找到什么证明,不止是相簿里记录的内容,还有更多的……能勾起他情绪的,真实的东西。

  后山是真得没有变化。夜晚静悄悄的,宛如一只野兽蛰伏其中,九鬼秀信踩着碎石的山路一直往前走,侧身时偏头看了眼身后,他听到了些许低沉的脚步声。

  大概是没有死心的禅院真依,以及放心不下跟上来的禅院真希。

  九鬼秀信转身往上爬着,手电筒的光在陡峭石壁上一路走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顺着模糊不清的记忆来到了一棵高大的老树下。

  树的树皮非常干燥,他伸手上去摸了摸,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手电筒的强光往上一照,或许是灯影交替带来的刺激,在忍不住闭眼的那一刻,九鬼秀信错觉手指陷入了树皮当中。

  头上的白色花瓣飘飘洒洒往下掉落,盖了他满脸,他下意识摇了摇头把那些蹭过脸颊的花摇开,忽然就回忆起了第一次在梦境中召唤【悟猫】的那种感觉。

  当时,似乎也是有种被吞噬掉的错觉。

  心下猛地一震,九鬼秀信突然就将手电筒换了只手拿好,伸出灵活的右手仔仔细细动用着咒力,放在了那棵白花风铃木上。

  粗糙的感觉直接消失,伴随着九鬼秀信睁大的双眼,以及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震惊语调,九鬼秀信的右手被树皮吞没进了树干之间。

  禅院真依震惊大喊:“这是什么?”

  禅院真希已经快步走了上来,自从进了九鬼家她就没有摘下过眼镜,伸出咒具戳了戳年老的树干,空间顿时一阵模糊。

  “难道这是什么……”禅院真希皱眉,“通道?”

  她收回了咒具,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扔了进去,瞬间消失。

  而九鬼秀信此时已经抽出了手,同样也完好无损,他能感知到对面并无危险。

  这就是“夏油杰”要寻找的地方。

  略带茫然的眼神忽然亮起,九鬼秀信忽然匆匆对禅院真希道:“我先进去,如果有任何情况就通知五条先生。”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好像是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之中,九鬼秀信的手覆盖上去时甚至只感受到了柔和与温暖的风。

  等到说完话时,他已经消失在了树干前,直接钻进了树干中生成的异常当中。

  禅院真希阻拦的话语甚至还未说出口,一只手探出去抓了个空:“该死!”

  禅院真依则是呆呆看着:“他……他……”

  有这么不怕死的人?

  禅院真希抱臂,拦在她前面:“别想其他的,他能做出这种事肯定心里有数。但你不行,真依,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有些蠢蠢欲动的禅院真依咬住唇,没有吭声。

  而另一边,仅仅只是眼睛一眨,再睁开时就来到了白天的九鬼秀信,看着同样的后山突然觉得脑子有点疼。

  他看见了幼年时期的自己,与幼年时期冷冷淡淡的【悟猫】正在树干面前互相瞪视。

  然后幼年的九鬼秀信伸手飞快地抓住了小小的【悟猫】,在它炸毛的那一瞬间把小猫拎了起来,往树干中形成的黑色洞口里一放!

  在九鬼秀信呆若木鸡的目光下,他拍了拍手,做了个鬼脸,“只有坏孩子才逃家,快点回家去,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