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石头简直像是利斧劈开了寂静，平稳的空气突然焦灼沸腾起来，乐岩寺嘉伸突然问道：“五条悟回来了？”
他身后原本安安静静的蓝发女生听到这个名字后忽然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手。
夜蛾正道看着被石头撞碎的窗户，一双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是他，悟回来了。”
“他和谁打起来了？”乐岩寺嘉伸倒是心如止水，坐在沙发上如老僧入定般稳如泰山。抬起苍老的头颅看向九鬼秀信，白色的浓眉下是精锐的双眼，他缓缓沉声：“你召唤出的另一个五条悟在哪儿？”
九鬼秀信默默指了指窗外，“那个……就是悟。”
只见窗外飘着一只声势盛大，气势十足的白色大猫猫，一双蓝瞳如天空，正兴奋地炸着毛，身上的长毛随风飘扬，张嘴像是一头小狮子，嚎叫：“喵呜——”
“对！就是这样就可以飞起来了，怎么样？”半空中传来五条悟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的蓝发女生一双拳头攥得死紧，九鬼秀信在门边可以清晰地看见她手背上的青筋，眼底不由自主泛起疑惑。
孰不知三轮霞只是异常崇拜五条悟罢了，她收敛了内心的激动，面上没有做出任何不符合身份的神态。
乐岩寺嘉伸：“那只猫……就是另一个五条悟吗。”
他似乎是提早就了解过这件事，没有大惊小怪，而是使用了一种正在陈述事实的语气，没有让任何人为他解答的意思。
漂浮在半空中的【悟猫】敏锐地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腾”地一下歪着耳朵，粉红色的内耳偏向了这边，在听他们说话。
“它的警惕心很强。”乐岩寺嘉伸道，“听说上次它在监会里闹翻了天，强行恐吓了所有高层，最后被接到消息的五条悟带走了。”
九鬼秀信皱了皱眉，没记错的话是对方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悟猫】偷走，怎么听这语气反倒有想向他秋后算账的意思？
果然如他所料，下一秒，乐岩寺嘉伸就冷掉了声音，面色不佳，“当时它毁坏的一切都将由你进行赔偿。”
夜蛾正道转身过来面朝他们，“九鬼秀信只是一个学生，如何能负担得起这么重的债务？而且悟已经让你们把账记在他身上了，不是吗？”
乐岩寺嘉伸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九鬼秀信真的只是个普通学生，此时恐怕早就被背负巨大债务这种打击给吓到了，可是他家里有钱，也是怕父母担心才一直不说，想靠自己的努力来还清。
更何况债已经堆了一堆，债多不愁，九鬼秀信完全不吃他这一套，默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们私自闯入我家里偷走了它吧？”
别人都不打算对他客气，那么他也不会去讲究什么礼仪。
“所以……这群被悟打得屁滚尿流的小偷，现在在向我索要赔偿？”九鬼秀信歪了歪头，要真说起来，他向来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相反，他一向是个很强硬的人。
这在其他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得寸进尺，越发不知好歹了。
乐岩寺嘉伸眯了眯眼睛，缓缓问道：“我记得你的父母都只是普通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九鬼秀信的声音忽然变冷，窗外遥遥注意着此方动静的【悟猫】抖抖耳朵，忽地品出他的语气不对，立刻转身俯身朝这边的窗户冲了过来。
五条悟没来得及收手的一发“赫”直接冲破了教学楼，伴随着轰雷贯耳的震响，他也出现在了【悟猫】身边，跟着它跳进了窗户。
“怎么了？”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夜蛾正道正看着彻底碎成残渣的窗户，捏了捏拳头。
要不是乐岩寺嘉伸还在这里，他真的想教训教训五条悟，高专这一学期才刚开始没多久就已经翻新补修两次了！
说着“怎么了”的五条悟踩着玻璃渣进来时环视了一眼校长室内的情况，左手捶了一下右手手掌心，“啊！原来是老爷子来了啊，怎么都没人通知我呢，好歹也给老爷子上个茶吧？”
他笑嘻嘻的，在场所有人也没人愿意打他的脸，蓝发女生走出门外，“不用了，我去帮校长买茶来。”
她离开的时候和站在门口的九鬼秀信两眼对两眼，而后收回了目光，静静离去。但随之不久，九鬼秀信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走廊外面从通风口处传来的她的欢呼：“耶！是五条悟！活的，活的五条悟，居然还有小猫咪！！耶耶耶！”
校长室的门由于九鬼秀信的缘故并没有关上，风将这声欢呼一路裹挟送到了室内所有人的耳朵里，九鬼秀信眼见着见面开始到现在一直无动于衷的老人杵着杖叹了口气，但眉宇间的神色没有任何改变。
“唉。”乐岩寺嘉伸说，“霞那孩子一直都很崇拜你。”
五条悟从窗边那里进来，抱起了一脸警惕的小猫，又冲九鬼秀信招招手让他进来，“那孩子很看起来很可爱嘛，谁叫五条老师这么强大帅气呢？不过像是油炸过后什么都没有了的老油条，就不太懂五条悟的含金量了。”
在九鬼秀信走进来挨着他坐下时，看见他摸了摸【悟猫】的头，语气间满是笑意，“是吧，小悟？”
被他一通安抚似的抚摸搞得懒懒散散的猫猫掀起眼皮瞅了瞅乐岩寺嘉伸，“没错，这还真是根老油条，看起来有点干干的。”
“呐，秀信，他惹你生气了？”猫猫突然一偏头，在五条悟的膝盖上转头看向九鬼秀信。它拿着屁股对上了乐岩寺嘉伸审视的双眼，两只前足搭在九鬼秀信大腿上，后足踩在五条悟的大腿上，“他说什么了？让老子也听听！”
九鬼秀信摸了把毛茸茸的脑袋，“这位……提到了我的父母。”
【悟猫】神情威胁，龇了龇牙。
两条大长腿毫无顾忌地随便敞着，五条悟也没管【悟猫】在自己大腿上踩过去踩过来，闻言不怒反笑，“这就开始用上老手段了？不过我还以为你们会拿死刑来威胁他呢，没想到这一次掐住的命脉是‘家人’。”
“每次我觉得你们很蠢的时候，偏偏你们又能精准地把控出其他人的软肋，”他两只手伸在沙发边沿展开，“真的很难搞清楚你们究竟是笨蛋还是聪明蛋。”
夜蛾正道咳嗽了一声，示意他收敛一点。
五条悟立刻满脸无辜地看向了他，“夜蛾校长感冒了？年纪到了就要好好休息啊，像这样的天气还出来招待不受欢迎的客人什么的，又不能给你加工资。”
看起来乖乖巧巧的猫咪顿时笑作了一团，在两个人的腿上来回打滚。眼见它就要倒下去，九鬼秀信连忙扶了一把。
“不受欢迎的客人”完全没有这个自觉，也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我们要带走他，御三家需要让他立下不能危害咒术界的束缚。”
“那让我也一起去呗。”五条悟指着自己眨眨眼睛，“而且不能危害咒术界的束缚……那我也要做吗？”
“你为什么要做？”乐岩寺嘉伸眼皮子掀了掀，只觉得眼皮一跳，怕他闹起来只能解释道，“这次主要的目的就是带他去和御三家的人们协商，了解清楚他的术式。你的那份报告太潦草了，没人能看懂。”
“潦草报告”的主人诧异，“还不够详细吗？”
一旁的夜蛾正道只要一想到那份报告就忍不住青筋窜动，感同身受。那份有关九鬼秀信的报告上就只有两排手写出来的字，倒是意外地好看。
但是什么叫“当事人一心只想为另一个猫五条悟铲屎，没有任何别的倾向性，可以降低威胁性”？还有……那与其说是报告，不如说是五条悟的个人随性涂鸦，把他和猫五条悟的第一次相遇完完整整地画了出来。
末了，还附上了一个羽毛球笑脸，“这份报告花了我好长时间的……”
五条悟正语气无奈地说，“你们究竟要详细到什么地步啊，五条悟一个人都不够你们研究的吗？”
乐岩寺嘉伸：“我们想要知道他一次性能召唤多少同位体出来，又都能分别召唤出谁，是否保留了当前世界人类的能力？很多很多，不是你报告上那些‘如何饲养一只猫’的总结。”
“嘁”了一声，五条悟左腿搭上右腿，一只手拿下放在大腿上，“一次只能召唤一个，只能召唤五条悟，召唤需要消耗巨大咒力。以上，没有了。”
九鬼秀信表情不变，听着五条先生为他瞎糊弄对方。
乐岩寺嘉伸这下连头都不抬了，只是重复，“我们需要带走他，亲眼所见。”
眼见混不过去，五条悟站起来大声叹气，“哎呀，那就让不辞辛劳的家主也一起去吧。”
他一手捞过九鬼秀信的脖子，吊儿郎当地靠在少年身上，回头诧异地看了看稳坐如钟的乐岩寺嘉伸，“老爷子，还不走？你们开会也不叫我这个五条家家主一起，不是说好了御三家一起走，谁先丢下谁是狗吗！”
听到他摆出了“五条家家主”的身份，乐岩寺嘉伸这才慢慢吞吞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五条家的人说你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过五条家了。”
“诶，我好歹也是个人不是个牛吧，天天把我当牛使唤吗？在外面工作了一天还要回去加班，我才不……”
声音逐渐逐渐变小，直至再也听不到被风吹到耳边的交谈。
见他们走了，一直沉默着把主场交给了五条悟的夜蛾正道这才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台边朝外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五条悟！”
已经走到了操场边的五条悟和【悟猫】对视了一眼，“诶嘿。”
而身旁的乐岩寺嘉伸，却是淡淡一瞥操场，在心里对五条悟今天的破坏力做了总结。
他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三轮霞，接过她手中的茶饮，这才道：“你不用和我一起去了，回学校吧。”
三轮霞点点头，离开的时候以为人不知的一步三回头，看着五条悟和【悟猫】的身影。
时间一转。
等到乐岩寺嘉伸和前来接应的人将两人一猫带到了新的议事点时，五条悟走进去，漫不经心地插袋，“这不就是禅院家嘛，议事点改到这儿了？”
禅院家的一个人走上来低声道，“猫和他需要分开，御三家的大人们只和九鬼秀信见面。”
“而五条大人，有一个紧急任务点名要求您接取，十万火急，请您务必前去。”
明白这是烂橘子们引开自己的手段，五条悟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难怪这一路上乐岩寺嘉伸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他没有问什么不可以转交给别人的愚蠢问题，只是看向了九鬼秀信。
五条悟拍了拍九鬼休息的肩膀告诉他：“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不要怕惹出事，放心大胆地揍。”
完全不给面子。
九鬼秀信轻轻笑了笑，惹得一旁一直垂首低眉的人皱了皱眉。
他把【悟猫】交给对方，猫趴在那人的肩膀上朝他看去。
为了以防万一，五条悟还是在离开的时候拉过一个五条家的人叮嘱了一遍，“记清楚他们都问了什么，有危险的时候就通知我。”
五条家中被选来参加这次议会的人一瞬间汗流浃背，点头称是。
来时的两人一猫顿时只剩下了一个人。
照旧是阴暗不见光的室内，九鬼秀信看着那一阵阵飘忽不定的烛火，又看了看纸糊的屏风与木头制作的宅院，深感这里有极大的纵火危险性。
像这样的地方一旦被烧起来，想灭也灭不掉。
见他真的是一个人走进来，里面严阵以待的高层们首先是感到了一阵欣喜，而后就是对乐岩寺嘉伸行动能力的满意。
室内不见光，更何况处处有着屏风挡着，一群人坐在屏风后面看着站在中间的九鬼秀信，先是冷了他好一会儿，才做出反应，与上次和【悟猫】见面时的流程相差无几。
不过这一次他们吸取了教训，派出来的不再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是有足够分量的禅院家的孩子。身为家主禅院直毘人的继承人，禅院直哉深谙大家族的同进同退的利益准则，而且他个性高傲，能力也不弱，是五条悟的同辈人。
这样的人代表他们出面，替他们传话，比起上一次找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要稳妥得多。
禅院直哉长相不俗，一头金发，上身穿着的是一件黑色宽袖的羽织，下身穿着宽松的浅袴，看起来非常优秀。但这一张口就不一样了，只见他眉梢一挑，便道：“你就是九鬼秀信？召唤出另一个五条悟的平民咒术师？”
九鬼秀信站立在原处，没有否认这个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来时他被五条悟临时塞了束缚之类的知识，知道这里面可以钻的漏洞有很多，再加上他对咒术界了解不深，初次见面便想利用父母来要挟他立下束缚……显然是居心不良。
屏风后的人说了什么，禅院直哉眯起眼睛思考，随后转身重复：“九鬼家家世不俗，但也只是建立在普通人的基础之上，咒术师与普通人是完全不同等级的存在。”
“作为非御三家出生的你，已经扰乱了平民的世界，如今应当也不想为父母带来灾祸吧？”
九鬼秀信依旧只是站在原地，青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像个不会思考的人偶，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动作。
禅院直哉以为他被吓傻了，鄙夷不屑，对他冷眼相待：“你的术式太过不可控，咒术界需要知道相关的信息，包括任何方面的上限与下限。等我们了解清楚了之后你再立下不与我们作对的束缚，就无事了。”
“等等。”九鬼秀信突然出声，“来之前说的难道不是立下‘不能危害咒术界’的束缚吗？”
禅院直哉皱眉，顿感荒谬，“御三家代表了整个咒术界，难道不算吗？”
“原来如此，之前的你只是个平民吧，对这些当然不清楚。”
心下一转，念及眼前的人从前只是个不起眼的平民，他嗤笑一声，态度轻视不以为意，甚至还自认善良地提醒：“不过就算现在你也依旧只是个平民咒术师，还是赶快想想怎么找到门路进入御三家成为客卿吧。”
九鬼秀信这才转头看向了他，那双平平静静的眼睛把禅院直哉的嘴脸一一记下，忽然问起：“你是谁？”
禅院直哉抬了抬下巴，“禅院直哉，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继承人。”
“哦。”九鬼秀信点了点头，又问，“为什么我觉醒了术式就被认作‘扰乱了平民的世界’？”
这个人的问题繁多，还专门挑禅院直哉话语中的问题来问。禅院直哉烦不胜烦，甩了甩宽大的羽织衣袖，“咒术界向来是由御三家的咒术师血液一脉传承，凭空冒出来你这么个野生的，怎么就不算扰乱了？”
只不过是觉得不能给他抬太高的身份，才没有说出扰乱了咒术界的理由。
九鬼秀信了然，对他们说话也不客气：“哦，那就是你的一面之词，以及你们的夸大其词。”
禅院直哉简直不敢相信，两手塞进羽织的宽袖内，向前一步，“你说什么？”
满脸自然，九鬼秀信的视线越过他看向屏风背后的影影绰绰，“一，我的术式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二，我的术式觉醒后也没有扰乱普通人的世界。”
“三，我愿意立下‘不能危害咒术界’的束缚，但不愿意立下‘不能危害御三家’的束缚，御三家与咒术界并不能等同，望你知。”
“四，我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只是因为你们可耻的行为。第一次，你们身为小偷以及强盗，跑到我家去偷走了我的猫，最后还反咬一口向我索要赔偿；”
“第二次，这一次你们变成了更低劣的罪犯，利用我的家人的生命安危来要挟我答应你们的条件。我之所以站在这里纯粹是被你们胁迫而来。”
屏风后才进来的乐岩寺嘉伸眉心一跳，回想起对方主动进入自己的车里，在车内还悠闲自在地和猫玩耍，和五条悟聊天的情形。
这满口胡言乱语的样子让他觉得有点眼熟。
禅院直哉大怒，“真是不知好歹！”
九鬼秀信一个人势单力薄地站在他们面前，居然也敢这么和他们说话，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五条悟？但是五条悟现在还在外面因为突然发现的特级咒灵忙碌。
那就是另一个可以被他召唤出来的“五条悟”。
禅院直哉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有底气，但你要不要看看周围都贴着什么？”
九鬼秀信顺着他的视线往周围一看，原来这次的暗沉不是为了营造上一次【悟猫】嘴里那种氛围，而是靠黑暗来遮掩墙壁上的黄色符纸。
宛如印刷出来的符纸密密麻麻贴满了整个屋子，九鬼秀信看不懂上面龙飞凤舞的草字，只是在看看符纸表面的丹褐色的颜料时微微一顿。
“不知道。”
他缓缓吐出几个音节。
禅院直哉向来嚣张跋扈，毒舌至极，要不是此时站在咒术界高层面前，已经勃然大怒口出狂言要给面前不知好歹的人一点教训看看了。
“这里的花纹，看见了吗？”他指着屏风上密密麻麻的花纹与小字，不屑地拿下巴看他，“全都是用来应对召唤术式的，可以阻碍召唤。你以为这么多年来咒术界只有你觉醒了这方面的术式吗？”
九鬼秀信是真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很坦诚地回答道，“抱歉，没想过。”
禅院直哉额头上青筋突出，忍耐了许久的怒气迫不及待爆发出来，一双狐狸眼死死盯着九鬼秀信，“我说啊，你小子……未免有些太狂妄了吧。”
转瞬之间，他的手就飞快向九鬼秀信袭来。
他生气时瞪大眼睛，一张俊秀的脸庞气得发红，咬牙切齿，“你算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
九鬼秀信下意识往旁边一跳，躲开了他突如其来的攻击。
屏风后没有任何人选择制止禅院直哉的行为，他们都觉得有必要给面前这位刺头一点下马威，这样才能将自己置于之后的谈判高地。
眨眼之间，九鬼秀信就和禅院直哉打了起来。他没有过系统性的训练，此时动起手来完全是遵照自己的身体本能，在应对训练多年的禅院直哉时难免力不从心。
处处都是杀招，眼见体力就快不支时，九鬼秀信喘着气擦了把嘴边流出的血，想起五条悟所说的：“如果你能不把梦游状态与生活中的自己完全划分开来，你是1级。”
被笑得肆意猖狂的禅院直哉单手压在地上呼吸不畅时，他握住对方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张嘴像是搁浅的鱼，脑中飞快闪过前段日子梦游时的一些片段——
被吞掉，肢体残缺，血液流尽……这些时候的九鬼秀信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一定是不甘愿的仇恨与求生的欲望。
握在禅院直哉手上的手登时用了死劲，死死陷入了他的皮肉之间，禅院直哉不由得皱眉。
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刚刚还一副痛苦表情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瞬间暴涨把禅院直哉摔在了地上！踩在了他的背上，九鬼秀信连连咳嗽后勾起染着鲜红血液的唇，附在他耳边轻声：“不要在好好说话的时候突然动手啊。”
现在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肉搏了。
禅院直哉目眦欲裂，正要以自己的视野作为视场角，进行预设模仿，将1秒分割为24等份时，就听得风声如鹤唳，“噗”的一声，身后踩在他身上的人已经下意识五指成抓，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扯住金色中混杂着黑色的发丝，狠狠砸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额头的皮肤破裂，刺痛，涓涓的血液像是细流往下蜿蜒。被砸晕了头的禅院直哉，听到九鬼秀信声音冷冷淡淡的，像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对他说抱歉。
“看见你的手在动，我以为你要攻击我。”九鬼秀信松开他，后退一步，“不好意思。”
“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屏风后的人终于动了，禅院直毘人从中走出来，嘴里含笑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儿子，“直哉个性冲动，高傲自大，你这是给他上了一课。”
“你的天赋很强。”他先是这么一说，语气和蔼，但转瞬话锋一转，“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在这里逞了英雄，你的父母你的家族会遭遇什么？”
“五条悟自己都目不暇给，祓除咒灵、教导学生、治理家务。”禅院直毘人走上前来扶起陷入晕眩的禅院直哉，把人随手放到一边，“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保护得了你一辈子。”
“换句话说，他能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保护你，等待你羽翼丰满。但他能把你全家都放在眼皮底下吗？”
他娓娓道来，宛如长辈向晚辈讲述自己的心得体会，“你以为五条悟能时时刻刻保护你吗？”
九鬼秀信脸上还有禅院直哉打出来的青紫，他眨了眨眼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五条先生一直围着我转，他有自己的生活。”
“那就好。”禅院直毘人欣慰一笑，“我们找你来不是为了威胁你，束缚这种东西可有可无，也不是一定就要你当场决定。”
屏风后立马议论纷纷，禅院直毘人伸出手，向那边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只要你讲述清楚你的术式，发动条件，发动后果，上限，下限，弱点，缺陷。”他承诺，“我们立刻带你离开这里，也不会对你的家人做出任何威胁行为。”
“包括他的医疗费吗？”九鬼秀信忽然说，指了指在椅子上清醒过来，阴狠注视着他的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白皙的额头上赫然是青紫与血液混杂的狰狞伤口。
禅院直毘人：“当然。”
看样子今天是不能善了了，被威胁的强烈感觉使劲鼓动着太阳穴，九鬼秀信嘴角下压。
“那好。”他喃喃自语，低头抱臂思索着。
先前感受到的身体里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像一股气流般沿着脉络流动。心脏微微起伏跳动，他顺从内心的想法，抬头微笑，忽然就有种本能迫使他张口。
在禅院直毘人下意识感觉不妙，向后跳开的一瞬间，九鬼秀信低声：“悟。”
完全没有受到限制的影响，刺目的光线一闪——
浑身雪白膨胀，看起来软绵无害的可爱大猫猫就凭空“砰”的一声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它似乎是在坏笑，“没想到吧，老子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