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能察觉到周围空间碎裂的速度慢了下来,但他还是不敢松口,他这一下发了狠,用力到足够在徐灼脖颈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当然,这一前提得是徐灼是一个普通人的情况下。

  到现在白殊都还没明白,为什么徐灼在听到他的话后,会那么快就识破他,还这么生气。

  难道怪物和怪物之间是能联络的吗?

  白殊的表情一瞬变得非常古怪,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徐灼的异常吸引。

  在被他咬住脖颈这样脆弱的部位后,徐灼脸上露出的神情称得上漠然,那双橙黄色的兽类竖瞳,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情绪,可他的四肢却无比僵硬,像有微弱的电流顺着被咬的地方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电流带动起了意识空间肢节们的狂乱,它们挣扎着钻出来,形成了黑色的蠕动的潮水,一点点蔓延着向面前站着的人而去。

  徐灼内心涌起一股烦躁,这样理智与感性相反的结果,不亚于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

  他享受白殊给予的任何回馈,无论是温柔的触碰,还是血腥的反扑。

  白殊的动作微微松开了,他的瞳孔一瞬间放大,像看到又或者是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他被侵袭了。

  无处不在的肢节从走廊、地板、空气,所有人类能想象、以及不能想象的地方钻进来,顺着他的腿蜿蜒爬行。

  明明是无形的存在,却让白殊的大脑变得潮湿、黏糊,像陷进了一片泥泞沼泽里,他无法看见,但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甚至能听到它们爬行蠕动时“嘴里”发出的声音。

  它们像蚂蚁一样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骨骼。

  [他是骗子,但他好香、好想吃,斯哈斯哈——]

  [爬行、爬行、爬行、爬行、爬行……]

  白殊感到无比悚然,身体阵阵发凉,它们的动作杂乱又规律,无论尾巴舞动的有多狂躁,它们都坚定的执行着一个目的。

  爬到他的脑袋里。

  白殊僵硬地松开嘴,雪白的脸上第一次真正露出惊恐的表情。

  那些滑腻的身躯是无形的,他既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却看不到它们。

  徐灼冷漠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悦的情绪,白殊退开了,他并没有感到满足。

  那些肢节也是精神攻击的一种,无形的存在,却强烈得不容忽视,能用来操控敌人神智,但现在徐灼能清楚地感觉到,它们对于操纵白殊的大脑没有一点兴趣。

  比起操纵他,让他变成傀儡,它们更想长久地在那里留下自己的味道,就像野兽找到了一个未经造访的地方,迫不及待打上自己的标记。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它们是他原始的本能。

  白殊感觉大脑似乎都变得迟钝起来,有无数像他曾在怪物脸上看到过的细线进入了他的大脑,冷汗顺着脸颊滚落,牙齿都在颤栗:“你们是什么东西,滚出我的大脑。”

  狂躁的肢节一顿,它们密密麻麻宛如一团黑线一样盘踞在一个地方,远远看着就是一团黑影,一旦仔细看就会看到无数条滑腻的色彩斑斓的尾巴。

  数量多得让人产生密集恐惧症。

  白殊的话音落下,它们齐刷刷地开口。

  [你骗我们,你只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你为什么不亲我,为什么要抗拒我,为什么不像刚才那样重重地咬我一口。]

  它们存在的目的似乎只剩下渴望白殊这一件事,没有理智,所思所想都是最原始的欲.望。

  白殊有一瞬间的晕眩,大脑承受不住蝴蝶振翅的嘈杂声音,痛苦的皱起眉,像有一千根针同时扎进了大脑里。

  可紧接着,白殊就感觉疼痛感骤降,那些黑线一样的东西似乎从他的脑海里离开了。

  徐灼脸色冷若冰霜,在听到肢节们的话时,他差点控制不住地想将它们弄死,冷着脸强迫着它们退出白殊的大脑。

  祂是一个疯狂和理智结合的矛盾体,只有将疯狂剥离出来,他才能保持现在的状态,永远漠视地看着人类的文明延续,而不是提前结束他们的文明。

  白殊脑袋里针扎一样的疼有所缓解,脸色发白,嘴唇都变得有些干裂,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倏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谎言被识破了。

  在徐灼说出那句“越漂亮的人就越会骗人”时,他就隐隐感觉到了,刚才那群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他大脑里留下的话,除了证实这一点,还让他发现了一件事。

  徐灼没有生气到恨不得想要马上杀了他,这点从他咬他空间破碎的动作就立刻放缓了也能看出来。

  这个认知,让白殊脸色好转了许多,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他抬眸看向徐灼,手放进兜里:“你在生气,你觉得我在骗你吗?”

  白殊微微皱眉,略微一点疑惑和无辜的样子,他的脑海里已经快推断出事情的真相了,面上仍然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

  甚至试着靠近徐灼,仰着脸,不解地问:“你不相信越画屏和桑昭是怪物吗?不相信他们想吃掉我?”

  徐灼被他的突然靠近打得措手不及,眯起了眼睛,一般人类经历过空间破碎、肢节入侵都会表现出恐惧,白殊不退反进确实让他惊讶了一下。

  但他不会再被白殊的任何语言迷惑。

  他已经有了一次经验,不会再上当。

  眼前这个人类的话,是比精神控制还要可怕的存在。

  徐灼冷眼审视,似乎对白殊的靠近不为所动。

  即便随着他的靠近,那股献祭的味道溢满他的鼻腔,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在痉挛的颤抖。

  感受到徐灼的冷漠,白殊的睫毛抖了一下,他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没有上前一步让两人贴在一起,仰着头的角度衬得他格外无辜 :“我怕疼,也怕死,……就算真的有一点点欺骗也不过是想活下去。”

  他的手放在兜里,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拿出来。

  徐灼的全副心神都用来抵抗白殊带来的刺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就在这时,白殊猛地将口袋里的防狼喷雾拿了出来对准徐灼的眼睛一通喷。

  知道身边围绕着怪物,买了防身用具居然不随身携带,他的心是有多大。

  徐灼下意识地闭眼,可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这幅皮囊的眼睛对他来说也只是个器官,只要他想,他身体的任何地方都能视物。

  可眼前喷雾的白烟散去,哪里还有白殊的身影。

  怕死?怕疼?

  徐灼面无表情的脸因为太过愤怒竟然露出了一丝扭曲的笑意,脚下的地面随着他的笑漫出了一层灰色的雾,正飞速将整个校园笼罩在其中。

  徐灼闲庭信步地走着,动作不紧不慢,白殊的逃跑似乎对他造成不了任何触动。

  他脸上的笑意越扩越大,最后呈现出一种近似于癫狂的表情,无数条细线在他皮肤下游走。

  这是他第二次让白殊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灰色的雾短短几秒就笼罩住了整个校园,像单独隔离出了一个世界,只是这个世界一片死寂,听不见一点声音。

  同样的嘈杂在三个不同皮囊的脑袋里响起,他们那双相同的橙黄色竖瞳闪烁着冰冷的光,不约而同地凝视着同一个方向。

  [又被骗了、又被骗了、又被骗了、又被骗了!]

  [找到他!让他选!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