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深夜,林暮坐在床边,正在手写汇总叶子她们那几个小女孩的的身份资料。

  林暮想着她们如果以后进了新的学校读书,或是接受其他人的资助,肯定都需要拥有身份证明,提前整理好,有备无患。

  每个小孩的过往经历,大概年龄,性格,特长爱好,林暮在纸上分别罗列,写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他还筹备了一些关于微博谣言的澄清方案。

  昨天北城福利院那边的院长辗转联系到林暮,表示已经有人从小操场外的栅栏路过时认出了几个小女孩,开始在福利院外蹲点偷拍了。

  也有人堵在福利院门口,问她是否愿意接受采访,还有些人问她知不知道木藏于林是谁。

  更有甚者蹲在栅栏外面,扔吃的进来给孩子们,将孩子们引诱过去以后向她们提一堆有的没的敏感问题,比如你为什么会在这,你的父母去哪了这种,丝毫没有考虑孩子们的感受。

  院里孩子们年纪都不大,多少会伴随一些心理疾病,好多小孩被吓得躲在寝室里哭,不敢出门。另外也有胆子大的孩子,为了能够吃上一些福利院里没有的花样零食,不听老师的话,偷偷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溜出去,没有逻辑地胡乱回答那些问题。

  这已经极大地影响到了福利院的日常管理与孩子们的正常生活。

  院长头疼的不止这些,随之而来的有网友自发组织的捐献,许多无名的日常用品与视频被邮寄到福利院,已经堆满了一整间小仓库。

  这些麻烦都是因为那条微博引起的,作为发帖人,林暮必须尽快想出妥善的解决对策。

  最终,林暮思索过后,与院长协商,他希望通过院长的帮助,为院里每一个孤儿分别做一张介绍卡。

  院长负责跟孩子们沟通,在尊重她们个人的意愿的前提下,确定她们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是想要留在院里,还是能够正经上学,抑或是拥有新的家庭。

  然后林暮通过自己的热度,将孩子们的资料与梦想散播出去,给她们一个被更多人看到的机会。

  蹲在家里的两天,林暮都在不眠不休地筹备这些,目前已经初现雏形。

  等孩子们的东西准备好,林暮准备想见顾昭本人一面,比如通过住院的老爷爷——顾昭的父亲。

  他那天在楼道里获得了老爷子的联系方式,并得知老爷子因为心梗脑梗需要住院调理半个月左右,时间上来得及。

  林暮或许搞不清楚这些商战套路,但他手里也有顾昭那边发给他的私人短信,以及那天会所里与昭耀代表方沟通时的录音。

  ——因为对方动作太快,于是抱有怀疑态度下所提前做的准备。

  现在看来,确实派上了用场。那是昭耀通过不正当的威逼利诱手段参与慈善行为的证明,足够对他们产生恶劣的负面影响。

  真理之剑,目前暂时掌握在木藏于林的账号手中,这是林暮唯一的底牌。

  见到面后,或许就能不止有这一个。

  丢在床上的手机,沉寂了两天,没有接到任何电话,突然响起来,林暮赶紧丢下笔,捧起手机。

  屏幕上写着王宇的名字,林暮顿一下,肌肉微微放松,滑动接听。

  对方说话口齿不清,听起来喝了不少,上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哥儿们,我失恋了……”

  林暮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被分手了!”对面朝手机里大叫,喊到破音,震得手机扬声器簌簌颤抖,“她走了……嗝……票都买好了才通知我……为什么啊!老子对她那么……她凭什么……”

  比王宇叫喊的声音更大的是他那边的背景音乐,重金属音乐鼓点紧密,几乎要从手机里林暮钻出来,一句话林暮断断续续只听清半句。

  “你在哪?”林暮问,“听不清你说话,你先换个地方。”

  “为什么……嗝……我好难受啊……说好年底跟我回去见爸妈……嗝……”

  林暮断开充电线,穿上外套,往外走,问对面:“把你地址给我。”

  他问了好几次,对面像没听到,只会执着地重复那几句,一会问他“为什么”,一会问他“凭什么”。

  林暮进了电梯手机没信号,电话自动断线了,等出了电梯重新拨过去,等了很久才被人接通。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对方背景音乐明显变小许多,他受不了地跟林暮吐槽:“喂?你是那死胖子朋友?莓喜酒吧,赶紧的,把人整走,我们一桌酒让他蹭没半桌,喝不起酒别特么来酒吧啊!神经病,怪不得女的不要他,活该!”

  林暮跑到小区门口伸手拦车,听对方说话刺耳,语气也不怎么好:“你怎么说话呢?”

  对面哼了一声,看样子只想过过嘴瘾,留下一句“快点啊!速度!”就挂断了电话。

  林暮搜索酒吧位置,距离小区挺远,打车得半个小时。

  等他人到店门口,刚给王宇拨过去电话,就见一个神似王宇的男人,坐门口台阶上,穿着那套业务员服装,外套盖着头,像睡着了。

  “王宇?”林暮挂了电话揣兜,走近拍拍那人肩膀。

  对方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就在林暮弯下腰,刚准备掀起那件黑色外套时——

  对方猛地伸手拉住林暮,将他狠狠拽了下去,跪在台阶上!

  林暮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脸上直接被一块方巾死死压住,遮挡起视线,他微微吸了口气,下一瞬,连意识都跟着消失了,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

  王宇呢?

  林暮倒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失去了力气,浑身麻软,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面前还是好黑,睁不开眼睛,头很晕,反胃感不断翻涌。

  外面有人在对话,一男一女。

  “抓他真能有用?”男人贱兮兮地说,“咱现在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姐,你可别框我,小叔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咱呢。”

  “别叫我姐,恶心。”女人嫌恶地说,高跟鞋敲在石板上的声音响起,走了几步,停在门口问:“没做太过份吧?”

  “欸哟哟。”男人的脚步跟随着越走越近,“就喂了点特殊的肌肉松弛剂,两个小时候管保活蹦乱跳,大外甥联系上了吗?要我说还得亲妈出手呢,呸,这小畜生崽子养不熟。”

  “欸,姐你别瞪我啊,谁知道他是不是你亲儿子,万一是陈南平那个孬货从哪弄出来的野种……嘿嘿嘿,要这么说起来,里面的算不算是他亲弟啊?怪不得这么宝贝,整一堆保镖看着。”

  什么意思,什么野种,亲弟,谁是谁弟弟……

  女人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心情坏到了极点:“闭上你的臭嘴,再废话就给我滚出去。”

  “疯婆子。”男人小声嘀咕,“妈的一家疯子。”

  女人不知可否,推开门,吱呀一声,有光倾斜进来,灰尘在光束间流动,一同落在林暮侧脸上。

  林暮勉强抬了抬眼皮,女人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瞥眼看他,甚至不屑低头,只留给林暮一个锋利的下颌。

  女人问他:“陈淮在哪?”

  又是这个问题,呵,林暮想笑,当妈的总是问外人自己儿子在哪,真是奇怪。

  他们刚刚的对话什么意思,林暮动了动手指,张开嘴,发出的声音比蚊子还要小。

  “啧。”女人皱了皱眉,往后撤了撤:“清醒了叫我。”说完转身离开。

  “哟。”男人蹲下身子,挡住林暮脸上的日光,拽起他的头发,挑着眉,将林暮的脸看地仔细,纳闷道:“也不像啊?你像你妈?”

  没得到回应,男人抬手拍了拍林暮的脸,发出拍打的响声,不算太重,却还是留下一圈红印:“说话啊!问你话呢?”

  林暮上下唇微微碰触,发出气声,男人歪着脖子,耳朵贴近林暮嘴边:“小崽子,大点声——操!”

  啪的一下,头被人重重按在地上,眼前撞出星星。

  “敢骂老子是傻逼!?”头发被人扯着抬起,又使劲撞下去,磕到鼻子,钻心的疼,鼻腔先是发酸,而后堵住了一样,流出东西来。

  “少……少爷……”有人在门口提醒:“小姐说在联系到小少爷之前,先不能动——”

  男人松开手,玩味地笑笑:“我可没动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了?嗯?看到了吗?”

  “没……没有,少爷,我们先走吧。”

  “哼,怂货。”男人踹了门口那人一脚,“小少爷个篮子,胆子那么大敢把公司做空,消失这么久,指不定死国外了,以后陈家可就没这人咯。”

  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被踹那人叹了口气,丢进小屋一包纸,随后咔哒一声,给门上了锁。

  等林暮恢复力气时,天色已经暗了。

  他双手撑在地上,爬起来,小屋的窗子很小,三十公分左右,紧闭着,外面有一一道道竖着的栏杆。

  林暮暂时站不起来,有叶子钻进窗户的一角,外面有植物。

  过会,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外溜过去。

  “有人吗?”林暮问,说话有气无力,外面没有回应,怕就算真有人站在门口,也听不见。

  手机不在身上,鼻血凝固在脸上有些痒,林暮抹了一把,捡起拿包纸抽出来草草擦一下。

  缓了一会,扶着墙站起来,外面的布局总感觉有些熟悉,林暮晃晃还有点晕的脑袋,外面草丛微动,毛茸茸的一团嗖地一下穿过小道。

  这是——陈淮家别墅院子角落里的那个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