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渡发现蓝辞最近非常主动。

  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

  会主动解他的扣子,也会主动跪下去解他的皮带。每次不是累到睡过去,蓝辞都不会和他停下。

  夜晚繁星漫天,宁渡打开车窗,风从长路尽头涌进,吹散所有浓郁的气味。蓝辞靠在宁渡怀里,水珠顺着纤薄冷白的脊背滑落,灼热的呼吸混乱地洒在宁渡颈侧,黑发交缠,黏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宁渡今天有应酬,喝完酒蓝辞来接。动作没止住,宁渡直接在车里办了人。

  冷白的手腕被黑色的领带吊起在车上,衬衣扣子崩了几颗,蓝辞的脸贴在前方白色的皮质桌椅,额头时不时磨过,破碎的声音从口中漾出,冰冷貌美的脸上全是隐忍克制,却又放.荡的表情。

  水从一个人身上流到另一个人身上,宁渡拿过黑色的西装外套,披在蓝辞身上。最近一段时间,蓝辞瘦的厉害,宽大的衣服落在他身上,随即滑了一半,冷白的肩头露在外面,夜风一吹,满是情欲浓厚的气息。

  蓝辞靠在宁渡怀里呼气,柔软的黑发贴在他的前额,宁渡伸手拨开。

  “阿辞,我快生日了。”

  夜色温柔,长风过境。

  让宁渡的话散在风里,像是一场不醒好梦。

  “什么时候。”蓝辞窝在宁渡怀里,嗓音沙哑。

  “下个月。”

  那是长夏的末尾。

  蓝辞知道宁渡的意思。

  “好,我会为你准备礼物。”

  宁渡笑了,广袤的夜空下,宁渡看着蓝辞手上的戒指。那是一枚素戒,他和蓝辞一人一枚,没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当时蓝辞要进伊甸园,宁渡不怎么在乎风言风语,因为蓝辞未来总有一天会站在他身边。

  但为了维持人心,也为了蓝辞在伊甸园能够少一些空降的麻烦,宁渡还是买来了一对戒指。

  有时候言语没有力量,另一种东西有。

  戒指不会随便带,更何况是和他一样的戒指。

  但出乎意料,伊甸园的诸位选择性眼盲,显然没体会到他的用心良苦,直到蓝辞做出一番成绩。

  这样也好,只有实力才是蓝辞最好的利器,他护不了蓝辞一辈子,蓝辞总要成为自己成长。

  银色的戒指没有装饰,简简单单,但套上就摘不下来了。

  “我后天要去趟寒山寺,公司很多事情都会交给你处理,林舟也会帮你。”

  “寒山寺?”

  “嗯。”宁渡解释,“我母亲在那里,每年九月,我都会去看她。”

  宁渡见蓝辞不说话,跟着夜风讲起自己的过去。

  “宁家一共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孩儿,另一个是我。我是最小的那个,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就皈依了佛门,我出生在西南方山上的寒山寺,一道江水从山间穿过,奔腾汹涌,冬日里格外肃杀。”

  “但我对她没什么感情,只是每年都会去看她。”

  蓝辞浅浅嗯了声。

  “从寒山寺回来,接下来的假期都给你,十月我们可以去翡冷翠。”宁渡想起自己对蓝辞的承诺,也想起无数在教堂得到祝福的恋人。

  但蓝辞却知道,或许没有时间了。

  所有的收购计划已经在今天晚上全部传给了商言,此刻商家正在召开秘密会议,决定最后的反收购。

  等不到宁渡回来,他就会站在这场收购的风口浪尖上。

  今晚、明晚,或许是他和宁渡最后的夜晚了。

  蓝辞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一个人绝望到不抱任何希望之后,只会感到心撕裂一般疼。

  蓝辞痛苦地闭上眼睛,喉咙里涩然,连呼吸都是疼。

  蓝辞的声线微微发抖,咽下所有即将离别的苦涩,说了声好。

  为了不露出任何破绽,接下来的两天,蓝辞依旧和平时表现的一样,只不过在临走那天晚上,蓝辞主动换上了宁渡想要看到的衣服,在三楼等宁渡。

  宁渡处理完事情,推开门没有见到蓝辞,夜晚十点多的时间,蓝辞不在楼下,只能在三楼。

  宁渡推开三楼的门,像是解锁了一道禁忌。

  所有的欢乐朝他敞开。

  熊皮散落着各样的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空气里是浓郁的沉香,蓝辞穿着西域服饰,侧躺在繁复原始的熊皮上。

  盛情难却,良会难逢。

  蓝辞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热情。

  快结束的时候,蓝辞勾在宁渡腰上的腿没有撒。

  “别....别出去。”

  “乖,会发烧。”

  宁渡向后,想拿开蓝辞的腿,蓝辞却一把拽住宁渡的手腕。宁渡看到了一双从未那么决绝的眼睛。

  “好,那我一会儿带你去洗。”

  夜晚是孕育太阳的子宫,晨阳终究升起,正如所有的谎言都将面临审判。

  宁渡没有打扰蓝辞的清梦,微凉的晨雾弥漫在花园,白玫瑰还在沉睡,薄雾化作露气,沾湿黑色西服。

  低调的奔驰S680在清晨静静驶出别墅,而一切都在晨阳中孕育。

  宁渡离开的第二天,各路媒体营销号写稿,关于宁家二小姐私生活混乱,疑似吸食某不明物品,早晨流浪在街头的新闻。

  与此同时,禁果公司全体高管清一色黑色西服,进入公司大楼。

  而此刻,城市的人还未苏醒,股市还未开盘,但一切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而这天,蓝辞起的很早,他穿同样严肃的黑色西服,打了黑色的领带,像是去参加一场葬礼。

  车停在教堂,蓝辞从车上下来。清风吹过他的耳畔,浅色的双眸映着宏伟的教堂,末了,他迈开腿,朝着他赎罪的方向而去。

  人生而有罪,

  我为背叛我的父母而赎罪;

  为背叛我的爱人而赎罪;

  为我的懦弱、胆怯、背信弃义而赎罪;

  如果说财富背后,总有罪恶,

  那么我愿宁家为他们的罪恶而忏悔,

  而我,终将下地狱。

  蓝辞起身,不再去看上帝。风穿过教堂,吹起年轻人黑色的衣袂。

  残酷的乐章该落幕了。

  C城上午九点三十分,股市开盘。

  伊甸园股价开盘即跌停。

  禁果绝地反击,公开宣布对伊甸园展开反恶意收购。

  一个小时后,禁果股价狂跌二十个百分点。

  各路资本哗然一片。

  与此同时,伊甸园公司各个部门加急准备所有会议材料,秘书正疯狂给宁渡打着电话。

  “打通了吗?”

  “还没有。”

  林舟呼出一口气,拽了拽领带。

  “找人立刻去寒山寺,同时继续打电话。”林舟吩咐,“特助现在联系总部,电话接宁隐执行官。”

  林舟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怎么会,禁果怎么会展开反击,所有的收购计划都是绝密,为什么在发布会里,商家会对收购计划那么了如指掌,甚至精确到对赌股份的第二位小数点。

  林舟骤然停下脚步。

  “去查所有签署保密协议人的手机电脑!快!”林舟近乎对自己的秘书嘶吼起来。

  依照伊甸园规定,执行官离开,伊甸园监察委员会主席坐镇伊甸园。宁渡和蓝辞的关系,林舟最了解,宁渡不在,只剩下蓝辞才能稳定局面了。

  林舟疯狂地按着电梯楼层,电梯门一开,几乎用冲跑出了电梯。

  “蓝主席呢?!”

  “蓝、蓝主席今天没有来。”秘书磕磕巴巴,被林舟刺红的双目吓的往后退。

  “没在....没在……”林舟重复着,“怎么会.....打电话给他了吗?”

  “打过了,林副总,蓝主席关机。”

  “操!”

  林舟缓缓攥紧拳,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现在立刻去查蓝辞的身份,全面仔细!”林舟咽下不存在的唾液,继续打宁渡的电话。

  而此时,寒山寺细雨蒙蒙。

  千年古刹坐在山巅,云雾缭绕,车马不通,轻轻叩响山门。

  大门打开。

  “宁施主,好久不见。”

  曲径通幽,寺庙雄伟,古典楼阁飞檐翘角,重檐亭阁巍峨精美。

  主持引着宁渡穿过庭院,来到正殿。宁渡取香,敬上神佛。

  宁渡不信教,所以不进殿,只在外上柱香。

  “母亲呢?”

  大殿里,和尚在诵经,宁渡被主持引着吃了一碗素面。诵经结束,宁渡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和从前的面貌并无分别,岁月丝毫没有从她身上夺走任何,只是气质大有不同,带着远离红尘喧嚣的宁静。

  她见到宁渡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外露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

  宁渡和她去了禅房,关上门,她倒了杯水给宁渡。

  “谢谢。”宁渡接过满是裂纹的杯子,却没有喝。

  她在宁渡对面坐下,禅房陷入一片沉默。

  “这是你第二十一次来。”看着窗外的千年七叶古树,宁渡的母亲说了第一句话。

  “父亲让我代他向您问安。”宁渡的声音很平静,这两句话几乎是多年惯例的开场白。

  “你越来越有他的样子了。”女人没有看宁渡,“眼睛里透露着野心,外表杀伐冷酷。”

  宁渡沉默着没说话。

  女人笑了笑:“这一年,你还好吗?”

  “我很好。”宁渡说。

  “你姐姐呢?”

  “姐姐也很好。”

  话音落,禅房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不过宁渡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沉默,她不怎么了解自己的母亲,只知道她出家是因为当年的一起收购,宁之远收购现在的伊甸园,林家一夜破产,宁之远清洗高层,伊甸园没有多少人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宁渡眉头微蹙。

  女人接下来没有再说什么,一切都像是例行公事。宁渡在禅房坐了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寒山寺只待三天,今晚一夜,明天他就回去了。

  宁渡看了眼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宁渡没有再管,起身出了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