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锁最后一个问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震颤的、无与伦比的、宛如盛大的一捧烟花在头脑炸开,到了这一步,那一句“要”还是卡在了口中。

  望而却步,蓝辞体验的彻底。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要的感情,宁渡差不多已经要到了,最后的收尾他会解决,外人已经不需要再出演了。

  宁渡转身,对靠在墙上,看了半天戏的人说:“今晚多谢。”

  蓝昼轻轻笑,轻松从墙壁离开。

  “那我先走了,傅声还在外面。”

  说完蓝昼从蓝辞身边借过,出了酒吧KTV。擦肩而过时,鸢尾玫瑰的海风香自由的飘散,蓝辞看过从他身旁离去的面孔。

  那是他见过最具有攻击性美感的脸,但比那张脸更吸引人的是他身上的气质,随意自信,松弛优越。

  和这样的人一齐出现在这样的场面,蓝辞不止体会到什么是失去,更体会到留不住的恐慌。

  对比分很多场合,而今天三人一起出现的场合,最往蓝辞脸上扇巴掌。

  他不是傻子,他听得懂宁渡刚刚的话。今晚只是一个局,一个宁渡逼他做出选择的局。

  这样的被迫,蓝辞觉得好笑。他忽然想,如果自己放下那点可怜的自尊和对阶级差异的仰望,是不是他和宁渡早就可以在一起,他根本不用忍受等一个人回家的滋味;如果自己当初有能力一点,是不是他爱的人就不会从他身边离开;如果现在他有能力一点,害他落的这般田地的人,是不是就会和他一样尝到家破人亡,孤独无依的滋味?

  他所经历的种种,全都因为自身能力的不足和放不下的自尊心,家庭的过往造就他不甘于现状,但家庭的现状又告诉他,他不该好高骛远。是他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甘心沉湎于人类的情绪,扮演过度悲伤和无力的角色。

  宁渡给他递来向上的阶梯,他甚至都视而不见。

  他的愚蠢和停滞,让人发笑。

  他在坚持什么呢?

  宁渡得到想要的答案,周身的慵懒和松弛根本掩不住,他像是一只终于捕获猎物的狮子,双手插兜朝蓝辞走,挺拔的身形轻而易举将蓝辞遮盖在自己的阴影下。

  “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宁渡低头,俊美的五官直映蓝辞眼中,他勾起唇角,带起胜利狡黠的笑容。

  “你要和这个叫宁渡的人在一起吗?和他分享心跳,和他共享生命,站在他的身边,让他成为你的剑,你的盾,你唯一信赖信任的存在吗?”

  那双极具蛊惑的桃花眼和来自宁渡本身所携带的智慧、权力、财富、地位,共同组成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宁渡。

  这让他无论说出什么话,都会让人相信,他做的到。

  面对这样优异无可挑剔的存在,让蓝辞想起了稀缺性。

  因为稀缺,所以珍贵。

  没有人会不动心,无论是利益还是这张脸。

  “蓝辞,说你愿意。”

  在那直白赤诚的目光里,蓝辞张了张嘴。

  “我.....”

  蓝辞闪躲地看着宁渡的眼睛,他要把宁渡当成阶梯吗?

  宁渡看着那双还在犹豫不定的眼睛,用眼神鼓励他。

  “乖,说出来。”

  不管是利益还是情感,我要你需要我,我要你离不开我。

  成年人哪有那么的情爱,所有的感情都掺杂着最原始的利益交换。宁渡拥有的东西太多,金钱、财富、权势、名利,包括爱,他需要人来爱他,同时他也具备爱人的能力,他可以给予他的伴侣他拥有的一切,即使蓝辞还未把自己全身心就交给他。

  但宁渡有这个能力让蓝辞全身心臣服他。

  他伸手,用指节轻柔地刮着蓝辞的侧脸,

  许则川说的对,蓝辞的心理防线从始至终都很高,但同时他的防线也很脆弱,尤其是面对真诚。没有人可以拒绝真诚、坦诚。而人的本性,也最难逃想要最好。蓝辞想要活下去,想要摆脱过去重生,他是蓝辞的别无选择。

  他就是蓝辞的“最好”。

  “宁渡.....我.....”

  “你愿意。”

  “不.....”我不愿意利用你。

  “别害怕,别顾虑,给予我你全部的信任,我会爱你到永远,给你我的全部。”

  在身高的压迫中,在一声声引诱中,蓝辞看着宁渡的薄唇,所有的心理防线在此刻全部崩溃卸下。

  “我.....”蓝辞视线上移,宁渡的面孔从未如此清晰映在他的脑海,每一个五官都带着蛊惑,每一句话都带着掌控,挑起他心底早已死去的某种欲渴,激起一个人不断隐藏的野心。

  那么,他还要停留在过去,永远被动的等待在乎的人从自己身边离去吗?

  蓝辞复杂地看着宁渡。

  “乖,告诉我你的答案。”宁渡循循善诱,“你想要的,对不对?”

  答案是。

  “我爱你。”

  答案是。

  他不愿意。

  空气静止了。

  一秒、两秒、三秒。

  野心家最了解野心家,宁渡成功挑起蓝辞对世间权欲的渴望。

  他赢了。

  “我赢了,蓝辞。”修长的手指向下勾过蓝辞的下颌,宁渡看到了蓝辞对他不纯粹的渴望,他笑了。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我,”宁渡低头轻吻蓝辞的唇,“也得到了你。”

  蓝辞没有想到自己眼中的欲望能有那样赤裸,以至于让宁渡察觉他的不纯粹。

  他张了张嘴,甚至不敢眨眼睛。

  但宁渡并不在乎。

  “你可以随意利用我,即使你现在的利益大过感情,但没关系,总有一天,当我们站在一样的高度,感情就会和利益交织在一起,感情甚至更胜一筹。”

  呼吸带着欲望,酒精烧灼着理智。

  宁渡轻而易举利用着人性,同时也交出自己的主动权。

  蓝辞接过他的邀请,终于走出过去的阴影。

  他抬头,主动撕咬宁渡的唇。

  那是一个带着血色浓郁的吻。代表着他和宁渡关系的确立。

  -

  红楼一共三层,第三层蓝辞从没有去过。因为宁渡不让他去。但今晚,宁渡主动带他登上三楼的台阶。

  没有任何门禁,站上最后一节台阶,蓝辞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原因。

  红楼三层不同红楼整体的设计,第三层用了宁渡最喜欢的洛可可风,异常华丽,每一个角落都带着金色,精美的壁画带着文艺复兴的光辉,银色的烛台摆放在昂贵的台面,椭圆形的布局把昂贵华美的床围在中央,海蓝色的幕帘收束在床头之后,金色垂穗在上面点缀。

  而在正对着床的地上,铺着一层熊皮。

  重点并不是这些,而是象征着臣服关系的鞭子和他甚至叫不上名字,但只看一眼,就能激起他内心兴奋又恐惧的快感的东西。

  蓝辞扶着楼梯扶手的手用力收了收,并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但浅棕色的眼睛依旧平静的像是一池水。

  宁渡注意到蓝辞的反应,把自己手里的冰水递过去,“要喝冰水吗?”

  这杯冰水是他在楼下倒的,还未来得及喝。他醒酒很快,夜风一吹,吃一颗解酒药,基本就能快速分解身体里的酒精,而冰水只是他用来拉回理智的工具,他习惯了用冰水来理清自己的思路。

  和蓝辞的关系确定之后,一切都名目起来,蓝辞迟早要和他走到这一步,不是今晚,就是明晚。

  他不介意蓝辞知道他内心最本质的欲望。

  但蓝辞远没有宁渡想的那样无法接受,相反,承认自己的欲望,承认再不想做那个无能为力,只会沉溺情绪的自己,是很愉快的事情。

  接受欲望,是宁渡教给他的第一堂课。

  “与其问我要不要喝冰水,不如问我有没有想好安全词。”

  蓝辞绕过空中那杯冰水,率先迈步走进房间。宁渡看到他如此持静不惊的一面,略带诧异的挑了下眉梢。

  “那你想好了吗。”

  洛可可风格和楼下的风格并不统一,放在叶宫更为合适。这里应该是宁渡临时装的,每一处细节都尽可能的艺术,每一件物品都透露着价值不菲。

  这不只是金钱的象征,更是一个人地位的象征。

  他得到宁渡,就会得到宁渡背后的一切。

  宁渡不是始乱终弃,沉迷世间情爱的人,一旦他选择,就不会轻易放弃。宁渡说的对,他可以肆意利用宁渡,他渴望蜕变,正如宁渡渴望他一步步站到他的面前。

  蓝辞看着银色的烛台后的镜子,里面完美的映出房间的一切,蓝辞看见如同平行世界的他和这里的一切人事。

  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那么另一个世界的他,会遭受和他现在一模一样的经历吗。

  蓝辞和镜子里的人互相凝望,沉静的出着神。

  “在想什么。”宁渡从身后靠近,蓝辞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和神思。

  “没有。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从你第一次在酒吧门口说你想做我的主人。”宁渡走到红色的沙发面前,他手里抄着冰水,随意倚在沙发一侧,优越的身高和气质,在头顶华丽的灯光衬托下愈发出类。

  蓝辞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蓝辞顺着房间走了一圈,最终在最中央的那块熊皮前停下。

  “这个是干什么的。”

  宁渡看了眼那张棕色铺在地上的熊皮。这张熊皮最早挂在欧洲他和宁之远一起生活别墅的的书房里。宁之远崇尚权威和力量,又独喜象征权威的熊,所以书房的会客厅里一直挂着一张名贵的熊皮。

  但熊皮不只有装饰性作用,宁之远更会在熊皮做别的事,从记事开始,宁渡不知道撞见了多少次。

  在宁家,熊皮不止是装饰品,更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威和原始的欲望。

  宁渡从前只觉得宁之远喜欢这种低级的乐趣,像是原始未进化的动物,丧失人类最引以为豪自恃的冷静和只有理智才能带领世人走向更高远地带的认知,这种行为他只看在眼里,心底一片冷漠。

  直到他遇见蓝辞。

  蓝辞从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他对感官欲望的需求,这种需求在理智的可控范围之内,更多作为美的需求。但现在,蓝辞让他周围的一切都在失真、转化,让他感受到在冷酷的理智的另一面。

  另一鲜活真实的一面,

  他把自己交托给心脏不安的跳动,宁渡想仅仅是注视、接吻、拥抱、同床共枕,就能让他沉浸在内心的声浪和洪流中。那么当有一刻真正来临,他会在充满黑暗乐调的深井中,体验到怎样绚烂的瞬间。

  欲望从不可耻,他想体验的极乐——

  灯光下,宁渡淡然地掀起眼眸,目光相接,夜空般深黑的瞳孔藏着来自亿万年前的风暴,将人死死锁在原地,锁在他漆黑的眼中。

  此时无声胜有声,蓝辞被宁渡烧灼的目光看的疑惑。又问了一遍:“这个用来干什么的?”

  宁渡敛去目光,伸手把饮进的杯子放在桌子上,他走到蓝辞身旁,和他并肩立在熊皮前,垂眸一起看地上那张可以让人在上面摇着头,如濒死的蝴蝶颤动着,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无力,最后只能被人拖着,捞回来继续承受愉悦和战栗的熊皮。

  “你躺上去,自然会知道。”

  蓝辞侧头,仰看宁渡的侧脸。那张脸看不出有一丝情欲的沾染,反而如理智的花园,从来都没有任何欲望。

  月色从窗照耀,所有衣物脱落。

  宁渡听到不远处浴室水流的声响。

  宁渡没说话。

  今晚的气氛已经到了这里,蓝辞对他敞开了心房,那么他就没有擅自收场的理由。大家都很清醒,都知道在干什么。

  今晚之后,蓝辞不会再有自杀的理由,他也不会再给蓝辞离开的机会。

  思考的时间,浴室的水流停了。

  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湿黑的头发滴着水,细眉之下,浅棕色的眼睛是山雾来处,清冷诱惑,水滴晕湿乌黑的眼睫,在灯光下轻颤。淡色的唇被热水淋过,宛如成熟的红色浆果,散发着芳香。水滴顺着纤白的脖颈流下,形成一道蜿蜒的水痕。

  月光滑过静谧的楼顶,从浴室里出来的人,每走一步,赤裸的双脚都会在地上踩出脚印,他像是从深海里来的,海水赐给他曼妙的身体,月光赐给他冷白的皮肤,水痕是他存在过的痕迹。

  他从宁渡的欲望里来,打湿宁渡通向理智和精神的路。

  当他双脚踩在纤毛毕现的熊皮上,抬眼直视宁渡的眼睛。月光下,他散发着属于伊甸园的芳香,孕育着撒旦赐予的□□的温床,向宁渡展示着裙下的放荡。

  棕色的眼睛可以望进他不再退却,转而染上疯狂的灵魂,他挑去宁渡胸膛上的扣子,释放出伊甸园中的毒蛇,蜿蜒盘绕,绞向宁渡的心脏。

  “今晚没有安全词。”清哑的嗓音泡过银色的圣水,“现在来告诉我,这张熊皮是用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