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新年假期结束还剩下六天,上了车,蓝辞扯上安全带。

  “下午我有一个临时会议,可能要你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在家里待腻了,可以喊萧姐和你出去,她知道很多好玩的。”

  蓝辞很累,也不想和别人说话,他和徐萧不熟,也介意当初那通没有拨通的电话。

  “不用了,回去吧。”蓝辞声音疲倦,“我累了。”

  宁渡开车回了家,用过午餐,宁渡和国外倒着时差开视频会议,蓝辞和Moscow在卧室的地毯上晒太阳。

  Moscow不知道从哪里叼来很多白色的玫瑰,放在蓝辞面前,白色的地毯沾上玫瑰的水珠,蓝辞认出,那是宁渡打理的玫瑰。

  宁渡有打理花的喜好,他抑郁症严重以后,经常嗜睡,早上难免有睡不起的时候,宁渡起的比他早,每次睁眼,蓝辞都会看见床头一束插好的白玫瑰。

  冷酷、美丽、高贵。

  他经常会在醒来后盯着那束玫瑰发呆,甚至连宁渡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他都没有注意到。

  现在Moscow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些花,蓝辞看着那头熊,站起了身。

  花房是法式洛可可风,每一个角落都布置着精美的雕像,伴着花团锦簇。中心有一座小型精致的喷泉,荡漾着水波。一簇一簇的白玫瑰和粉玫瑰开的正好,花香诱惑,清新典雅。

  身着黑色长尾西服的管家正在交阿姨插花,见他进来,喊了声“蓝先生”。

  蓝辞在这里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对这所别墅的人也渐渐熟悉。他朝管家点头,管家一笑。

  “宁先生没陪您吗?”管家放下手里长颈的白玫瑰,礼貌地问。

  这个问题问的过于隐秘也过于直白,仿佛他住在这里,就是和宁渡有什么关系。

  蓝辞垂在腿侧的手指蜷曲了两下,看着管家,犹豫了几秒。

  “他在开会。”

  管家会意一笑。

  “那您想学习插花吗?”

  管家之前待在国外,负责宁渡的起居,宁渡回国处理江河日下的伊甸园,之前负责照顾宁渡的一部分人也跟着回了国。蓝辞在叶宫也见过他们。

  蓝辞不懂插花,这些修身养性的喜好只有“生活”的人才配享受,而他一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又怎么可能接触这些。

  管家看出他的拘谨,言语上也更加耐心,带着夸赞,指导蓝辞。

  Moscow最喜欢逛花房,花房里养着蓝色紫色的蝴蝶,Moscow经常停在大簇的玫瑰前,细嗅芳香,有时也会用熊掌小心翼翼的接触停在花蕊上的蝴蝶。

  蝴蝶经常会被这只庞然大物吓到,猛然振翅飞起,带起花房万蝶振翅,Moscow仰着头观看这一幕绚丽又震撼人心的景象。

  让人常常忘了它是头熊。

  午后的日光太好,花房里温暖湿润,芳香诱人。

  蓝辞插花累了,躺在天蓝色的天鹅绒法式长沙发上静静地陷入沉睡,Moscow守在它身边,也伏在地上闭着眼睛假寐。

  阳光簌簌撒撒,从头顶向西垂落。

  有人推开花房的门,吸音的拖鞋踩在地上,踩过落在地上的粉色,几乎是在他进入这里的那一刻,Moscow就睁开了眼,闻到是他的气息,Moscow又重新闭上眼。

  宁渡在沙发前蹲下身。

  夕阳无限好,无数金光洒落,照亮沙发上沉睡之人每一根汗毛,那张冷秀的脸在落日里安静美好的像是一副画。

  宁渡承认,蓝辞有一张吸引人的面孔。这张脸安静时,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当他注视谁,没有人会逃过他的吸引,但宁渡不希望他只有一种色彩,直觉告诉宁渡,蓝辞不止可以做养在花房里粉色白色的玫瑰,他也可以成为最冰冷锋利的银色刀刃。

  宁渡把一个吻小心翼翼落在蓝辞额头,离开时,他感到蓝辞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扫过他的脸。

  “没忍住亲了你,别生气。”宁渡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对于刚刚睡醒的人来书,如同隔了一层水膜。蓝辞张了张嘴,下一刻,他就被人吻住。

  唇被顶开,被入侵。原以为是狂风暴雨,没想到太温柔。

  在梦里的蓝辞,呼吸不畅,却也无意识张开了嘴。

  欺负一个没睡醒的人,大概不太礼貌。宁渡浅尝辄止,离开了蓝辞的唇,带出的银丝色情地扯出一道线,蓝辞缓缓睁开了眼睛。

  唇上的触感和下巴上的湿意让他大概猜出宁渡对他做了什么,他看着宁渡,好半天没说话,

  日落从他身后照进花房,宁渡蹲在地上,穿着一贯的衬衫西裤,背后是童话般的、静寂的花园。他像是闯入诗人花园的一位来客,正在祈求他的招待。

  有一种魔力慢慢占领蓝辞的心灵,在这样粉色的梦幻里,潜入一种会心的亲密——他失了城池,欢迎了宁渡这位不速之客。

  于是梦一般,他轻轻搂住宁渡的脖子,将他带向自己。

  在呼吸微微颤抖中,像是双方都在渴望体验的一个甜蜜的梦,震颤着传遍全身,直到蓝辞敏.感地直打哆嗦。

  下一刻,他感到他的手臂被人猛然用力压着,蓝辞第一次焕发出热烈而朦胧的万种风情,让人销魂荡魄。

  头顶投落阴影,交缠的呼吸低而沉,那双修长有力的手用力扣着他纤细的脚腕,蓝辞猛然清醒自己在和宁渡做什么。

  “后悔了,就推开我。”那几乎不像是宁渡的声音,是被欲望浸染后的声音。蓝辞看着宁渡的眼睛,里面似有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他很清醒,也可以疯狂。

  他在征求他的同意。

  但似水柔情本就是蓝辞的一个梦,梦里的举动,病人的举动,不作数。

  暮色苍茫,蓝辞推开了宁渡。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蓝辞用手擦去了下巴的水。他和宁渡都在整理自己的呼吸,花房里梦幻般的、近乎抒情的情绪已经渺无踪迹。

  蓝辞毫无感觉,他看了眼宁渡,默默地起身,想在宁渡身前蹲下,宁渡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清冷的眼眸静静看着宁渡,宁渡喉结滚动。

  “脏。”

  蓝辞抿了抿唇,把手从宁渡手中抽出。他刚刚不清醒,才会对宁渡做出放荡的举动,宁渡难受,他该解决。但宁渡如果不需要,那就算了。

  “那你自己静一静吧,我先出去。”蓝辞说完,转过身,朝花房门口走。

  Moscow在旁边看完全程,鼻尖上落了一只深蓝色的蝴蝶。它眯了眯眼,没敢动。

  它不和它的主人一样,动了,会惊醒蝴蝶。

  蓝辞从花房出去,迎面碰见了管家。

  “蓝先生,可以用晚餐了。”管家没有在蓝辞身边看见宁渡,问道,“宁先生没有和您一起吗?”

  蓝辞喉结微滑,撂下一句他在花房,就匆匆从管家身边而过。

  晚餐时,宁渡从楼上下来,他在蓝辞对面坐下,蓝辞拿筷子的手一顿,没有抬头。

  但隔着长桌,他能感受到宁渡身上的水汽。

  宁渡,洗澡了。

  意识到这件事蓝辞,咀嚼吞咽的动作缓缓变慢。

  今晚的晚餐吃的诡异的安静。蓝辞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推开椅子,径自上了楼。

  晚上蓝辞要洗澡,手腕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正在想怎么办时,宁渡推开门。他难得换下正式冰冷的黑色西服,穿着休闲的白色居家服,手里拿着保鲜膜。

  “需要我帮忙吗?”宁渡问。

  在不清醒的时候可以像玩偶任宁渡摆弄,现在已经清醒了,甚至做了寻死的事情,蓝辞想过,如果没有死,他就会好好活。

  他接过宁渡递来的保鲜膜。

  “...谢谢。”

  宁渡放下手,转过身。蓝辞看到他从桌子上拿了本书,在沙发上坐下,随后翻开。

  蓝辞收回目光,转身进了浴室。

  出来后,宁渡依旧坐在沙发上,只不过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杯水,和几盒药。

  “洗好了?”宁渡抬起头望过来,他的目光扫过自己,顿了下。随后收回目光,站起身。

  “来把药吃了。”

  蓝辞确诊抑郁症之后,医生给他拿了药。宁渡并不希望蓝辞吃这些药物,但他更怕蓝辞死。

  蓝辞走过去,宁渡已经把药配好了,他端起水杯,把药全部吞下。温水带着药坠入身体,去刺激多巴胺,去疏解躁郁。

  放下水杯,蓝辞穿着露背的黑色丝绸睡裙,坐回床上。

  宁渡依旧在看书,蓝辞屈起双腿,抱着膝盖,去看外面的夜。

  他不会再寻死了,死一次就够了。但以后,该怎么办?

  他和宁渡不会这样不清不白的一辈子,宁渡的感情会消退,他也有他的路要走。只是该怎么走,路又在哪里?

  他不会再去夜店了,从前他要钱,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他再也不需要用钱去让谁幸福过得好了,因为他们都离开了。

  有些人就是那样,你会为了他们的幸福和快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去做任何错的、傻的事情。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不用在为谁而活了。

  那么他现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被子被掀开,床铺下压,灯光调暗。

  即使他早已经和宁渡用了一样的洗发水沐浴液,但他还是能清晰的感知到宁渡身上的清冽的雪松气。

  蓝辞垂下眼睛,转过头。智能窗帘缓缓拉上,隔绝了黑色的色彩。

  蓝辞没有问几点,抗抑郁的药物有副作用,会让人嗜睡。蓝辞头很沉,也想不了太多事情。宁渡的目光落在他光滑洁白的脊背,蓝辞感受着。

  房间安静了片刻,蓝辞对上宁渡的眼睛。

  浅棕色的眼睛静的像是一池水,说出的话又带着诱惑的风情,让宁渡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失控的滋味。

  “宁渡…你的目光,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