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雕真的太美了！哎哟，怎么让车子拖走了还没拍照呢……”
李戈陵听到窗外有师兄师姐的声音了，后头跟着老师同学的惋惜，都是遗憾没拍到图的。
这个闹哄哄的动静太大，搞得李戈陵不得不冷静，站起来走走，不然他的头快炸了。
刚要起身，李戈陵发现妆娘要上门了。
“李……李先生你好！我是本地婚庆妆容专营店的，是你预约了今天早上的大众点评新郎妆吗？”
坐在椅子上已经半天的他想起订单是楼昭下的。
他埋胳膊上的面颊想想几天后参加云南婚礼的事，残留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无意识的，青年露出妥协了的软化态度，又有点迈不过去一些问题。
妆娘发例图：“您喜欢哪个风格？”
李戈陵点开：“嗯，我来看看……”
可能是因为点评页面没有专门开coser妆的订单，妆娘才误会，他把要求更改一下，红着鼻子说：“不是的，您微信朋友圈说可以化coser妆，我想弄个淡的伪素颜妆面，我自备美瞳，我再加50块给您。”
虽然临时被通知改要求，妆娘的态度意外很好，她说花60块在三次元的小县城想做个妆容已经顶天了，她肯定不加钱，再说地址离这里也近。
她还在事业起步阶段，李戈陵只能说谢谢，我待会儿请你吃汉堡，他还知道这年头有点实力的小coser多数都会自约贵价的网络妆娘，人家是良心商家。
对面的小姐姐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小破工作室引来了两座大佛。
那位楼神不必说，@陵陵陵老师目前没有千万粉，也是圈内炸子鸡了。
他这次拍这组图不是盈利，但只付一个成本价也有点欺负人家小姐姐，李戈陵决定下楼买点巧克力和水果带去隔壁滑雪场，他还跟老师请到了外出假。
十点五十分，雪后的刺眼太阳出来，楼昭没回来。
李戈陵穿着白色羽绒服专门等在大门口。
一辆车开过去。
青年蹲着。用树枝和雪地靴在地上画圈圈。比他在漫展签绘都画得逼真。
——楼外楼是王八蛋……王八蛋……
“李先生。”
妆娘声音接近了，雪地被凌乱的靴子用力啪啪踩，他背后骂人的证据被销毁了。
“那咱们走吧。”
李戈陵站了起来，回头看空无一人的大门口，跑掉不接着等楼昭的他咬牙吃了一块巧克力，被齁死的他还一气之下先把替补的摄影师找好了。
摄影师也是他随便在滑雪地附近挑了一个拍照技术不错的叔叔。
叔叔带了一个学徒做打光的，不收他的钱。
李戈陵走开了半小时，等到在场的人算算时间，小姐姐打电话叫回了年轻的单主。
李戈陵是去换假发和衣服的，他把道具权杖拿上，立刻进入状态。
只是当他走来，浑身都是洁白色的金色长发青年踩着高帮白色靴子刚走到雪景地，所有人都是一副“=口=”这样的表情看他。
一方面是因为《数码宝贝》这部动漫对大众的普及度很高，另一方面是他不化妆，光戴了一个假毛，弄好cos服的外形都有点……
“好，好，好漂亮……像手办……还有真人能在现实长这样……”
摄影小哥长得像熊大一样憨，他帮忙说出了每个人的心里话，小伙子偷看男性单主的脸红到了脖子后面。
惹得他师傅无奈地笑了出来，对李戈陵耸肩膀说，“李先生，你把我徒弟圈粉了，今天的光一定打得好。”
圈外人的评价才能代表他有水准。
李戈陵站在雪地上，不知为什么又想让楼昭看看。
他的金发被往后看的动作弄得倾斜，再度看向远处却没看到目标，他只能开始化妆。
这次拉他到旁边坐下的妆娘也没有控制住一连串的尖叫，跳起来说，“好像！！您要cos的角色是天使兽！！！您好专业啊！！！我的二次元壁被打破了！！！！这位coser老师，你真的不方便透露一下cn吗！！！！！呜呜呜我后悔加钱同意不发个人朋友圈了……我何德何能画这张人间天使脸！！！！”
当然是不可以。
被微博超话那帮叫他小沙雕、宝宝、狗狗陵的粉丝们发现，他的坐标就要被看出来了。
他可不是一个人出来玩的。那人退圈了，说过不喜欢被网络吵到。
李戈陵强颜欢笑着和小妆娘友好交流了几句话，勉强解释好一切的他蹲着从包里取东西，翻来翻去没找到白色的倒模面具。
正在找，有车开到了大门口。
私人滑雪场不放外人进的。
李戈陵唰地一下回了头。
他马上站起来了的动作太大，妆娘被搞得吓一跳，然后她发现青年眼睛周围的“眼影”是气红出来的，李戈陵看着这辆车停下来的外观，脸上的表情是准备发大火了。
“请几位稍等一下。你到底到不到啊。”
李戈陵低头发出假装自己没看见车的微信——这是因为他想找人给个说法，说完就不假思索地跑到了外边。
这次他没穿暖和，大步跑，没带停，下巴上被风冻红了。
微信上的楼昭回复他：“我到门口了，事办好了。你跑什么。”
又问：“你已经开始拍照了？”
“我跑？我跑了吗！我才没有，谁为你急，你自己说是谁说话不算话……”李戈陵说着就有点来气。
雪地最容易扩大音量，他的声音不由自主传到了很远的地方，楼昭这次不还嘴了。
天越来越冷，想躲回屋里面的李戈陵决定赶紧跑过去，他也不看微信了。
金长发飞扬起来，拥有一张天使脸，这个怕冷还没吃饱早饭的身躯瞬间爆发出一些运动员一般的实力。
头顶的一辆缆车过去了。
底下奇装异服的青年在为爱跟缆车赛跑，人家从头顶看到他的行为一定跟看个二傻子似的。
可他跑起来才会觉得脚步底下的感情是坚定的。
……
【4月3日——牙魔】
“楼昭。”
【4月28日——魅影】
“不是楼一俊。”
【5月7日——睡美男】
“是楼外楼。”
【6月23——鬼孕】
“也是楼昭。”
“原来是这样啊。”
姚策除了只言片语，没给李戈陵一个明确的答案，更多的真相，关于播客楼昭为什么会这样的秘密一定还在对方的心底。
除了做不能走近男人心底的小听众。
他能不能当一个故事的揭秘者？
……
奔跑中看着雪地方向的金色\美瞳浮现出想法，长发\漂亮的脸顿住了，迷茫了整整一年的心却仿佛落了地。
那浅金的发落回了他扣着运动背带的白色羽毛战衣上，有几缕调皮掉在耳边，他焕发出斗志的面色白得惊人，嘴唇鲜红，轮廓脆弱敏感却又有一股惊人的不服输。
在他眼里渐渐出现了一个人。
他缓缓地抬手拨开不清楚的雾气，又看了一遍。
这次是真的，在早上进门处一块始终没人的地方多了一个身影。
他们站的地方正好就在缆车的终点。
在那个轻盈飘逸的白雪落下过的地方，原本安静四周就像从没被人走过一样干净，现在徒留一个像观众朋友的楼昭。
楼昭一眼就认出来了李戈陵，他罕见在用呼吸代替沉默。
他和平时没区别，站在那里看着远处一切的身上穿着一身黑，就是他似乎热得把外套脱了放手上。
累瘦的脸颊孤独冷漠还无情，但有英气味。
他看着青年的cos妆容这么完美，他的眼神反应很炙热，能把人无声地盯出一个烟头烫破衣服的洞。
李戈陵怎么会感觉不出来？他打翻了颜料盘一样的心情，是如同早上的记忆集中爆发的五味杂陈。
他还以为自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楼昭只要再出现的时候，他的大脑就开始停摆，手脚开始心虚。
看他两眼的楼昭再一低头，抬起手指，揩拭下唇，若有所思。
李戈陵震惊了，语言功能暂时丧失的他感到所有的血液充上脖颈子，他脸红死了。
以前只是觉得楼昭做这个动作很成熟正经。
现在的感觉全变味了。
简直是变态又色\情！
尤其是结合一下他们第一次的床上经验，他大概能猜到楼昭磨嘴唇背后的念头……
他得把楼昭无处发泄出来的邪念压一压，走了两步的青年东张西望，像做贼一样开口问：
“我这样，还行吗？”
敢说不行就现在扒你马甲——三陵老师心里的小恶魔在紧张地龇牙咧嘴。
男人觉得他做怪表情的样子很可爱。
而且楼昭直觉李戈陵现在应该消气了一点，他也走过来，丢出一些缓和关系的小心机。
“嗯，可爱只是你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楼昭给他周到地递了水，被这位coser老师红着脸回了一句谢谢，他的人还沐浴在阳光之下，天使兽的妆造显得他太圣洁俊美了。
这也看出青年的底子好。
正常人穿coser服，不修图就被人围观，是很容易暴露现实生活中的身材问题的。李戈陵论身高真是人群中一眼就有被看到的那种人，他今天的鞋子还特别高，还没加上那一对丢在原地的翅膀，整个人看起来足有一米八七以上。
楼昭替他扶身体：“不要久站，早点拍完回去。”
“那再拍几张，就收工，”李戈陵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来。
跑快了，腿好麻。
青年脸上还写着自己心里有气没出够。
楼昭过来，半蹲下来。
“背。”
楼老师还学习廉颇，摘下鸭舌帽，扣在眼前的金发上，说，
“想骂就骂，刚刚隔着老远没骂过瘾，上来继续给我点教育吧。”
惧‘内’的男人在世界上有很多，但肯定不包括眼前这个冷峻男人，但谁说雪山没有温度，现在的滑雪场就很热好么。
是很生气。李戈陵憋了半天。
最后趴在他的背上，张嘴小声地控诉了一句：“你是王八蛋。”
楼昭拉他到背上搂紧，嘴唇侧过，亲李戈陵的唇珠，舌尖故意探一口coser老师嘴里甜津津的味道。
“早上吵吗？早饭没吃饱吗？怎么吃那么多的巧克力？”
李戈陵由着他耍流氓完，抱怨早上说，“吵死了，一堆卡车，不知道在做什么……”
楼昭的表情只有一个字，晕。
他摇了摇头，宠溺又无奈的手拍了一把李戈陵的笨蛋脑袋，低低说，“你是不是中国人，这么不爱看热闹？”
李戈陵不懂，啥意思啊？嫌弃他呢？
楼昭为什么还在笑？
但别说，楼神一笑，苏王让道。
为这一幕而买单的李戈陵把楼昭的胸前口袋抓了一下，左右地扯了扯，让男人把手机交出来，他要把早上的账算一算。
楼昭没躲，兴奋的眸色逐渐灰了起来，“小色狗又想摸乃子？”
他俩玩这个梗是因为上次网友说小金是小色狗学他，楼昭才偶尔叫他。
李戈陵以前不想太多。
此刻不一样。他已经知道楼老师的脑内剧场版又开始了。
挠他的腹肌一把，李戈陵怒气攻心地红着脸骂，“不许叫这个！你给我收收，这是在外边，你不要说一些……只有我们知道没有歧义的话，还有把你的手机拿给我！你这个败家男！”
李戈陵还是第一次敢骂楼外楼。
可他现在就是赌一把大的，大家心中都有秘密，看他俩谁都有本事揣着明白装糊涂到最后。
楼昭从了，关系发展到目前这个程度，他也已经完全是李戈陵和他说啥就是啥……再说如果不听李戈陵的话，楼昭也不太能保证他今天还能装死赖着同床。他昨天晚上可是被李戈陵气得踢了好几脚。
李戈陵成功地没收到了楼昭的手机，重提早上的饭：
“你怎么花钱不告诉我？咱俩早上花超了，你是真250啊假250啊？你给我午饭节省点开支！”李戈陵大声喊，“瞧把你能的！二百五十块钱我吃啥不好啊！”
楼昭心道，那今天晚上彻底完了。
他还想问问。
三陵老师，你猜我刚又给你花了多少钱。
52万左右。我们还没加运输公司的钱。
楼昭的心态不太妙。
他俩不会晚上就因为情侣财务不均分手吧？
就在这时，微信响了，妆娘问他们要回来了没有。
他们一起赶紧回到取景点。
楼神的身影出现了，妆娘再度愣住——这个口罩带好严实的男人也好高啊！又是一个身材堪比超模的帅哥，莫非她今天真撞到圈中什么二次元大coser的现身了？
……
十二点半，大家拍出了第一轮照片，妆娘和摄影师被楼昭请了一顿山下的西餐厅，他俩还是吃kfc节约“开支”。
他们啃汉堡炸鸡的时候又看到了起重机在工作。窗边有棵树，挡住冰雕的半个身子，依稀能看到是一对白色翅膀。
“哦哦，我知道了，早上外面这么吵，听说是有人求婚，”李戈陵推楼昭搂他的胳膊，说，“要不晚上留下看个热闹，盗摄肯定不对，我蹭蹭不进去就行吧。”
求婚欸，还是在滑雪圣地里面，想到送那个冰雕的男人肯定这辈子对爱人都会很浪漫。李戈陵夸了这个创意。
等有钱了他也要玩一把哈哈。
敞亮的光落在他们的身上。
窗户玻璃反射出李戈陵笑得脸颊红通通的期待表情，楼昭收回一直在看玻璃中倒影的灰色眼睛，摸摸发热的指关节，咬了一口汉堡。
……
白天一帮人议论冰雕的事拖到现在，当事人也没联想到自己的身上来。
晚上，李戈陵玩累了，他都没来得及卸“新郎”妆，却被楼昭打电话留在了租来的滑雪场休息室，过了十分钟才从外边雪地上打来电话找他出去。
电话内，楼昭的口气透着冬夜的极寒和一种蒙在外套很久没能呼吸的浮热感，“你饿不饿，我们去喝夜酒吧。”
白天的妆娘说过本地有很多特色小酒吧，在他们离开当地转飞机去云南的那天，市区还有一个小型动漫嘉年华。
他们结伴来这里玩，可没对微博粉丝们透过底，两个人就说有空去喝酒，也没商量好逛不逛那个展子。
现在听楼昭提起出门喝夜酒，李戈陵来了兴趣，拎起包，穿上羽绒服，他跑出来找楼昭回合。
他踩着雪，看到门口私人滑雪场的雪场空地很小，唯一的照明也只有一盏灯，可前面意外亮的惊人，空空如也的地上还有一个投屏设备。
李戈陵站原地显得特突兀。
那个投影还亮了，一束冷光打在脚边，小屋外隐约有音乐声，是《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还是钢琴版，很像有人在弹现场。
李戈陵吓了一跳，退后思考的他拿手机，冒白气的嘴里嘀咕：“诶我说……这气氛怎么有点……”
魅惑的钢琴声这时变响，那神秘、深情而优雅的十指敲出旋律，在音符的不断勾引下，带领着迷茫的白羽绒服青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左边的一个装备室外。
一家施坦威钢琴在月光下对他打招呼。背后坐了一个气质融于雪地的男人。
青年愣住，凑近看，还哈了口气擦玻璃，他紧缩两下的瞳孔中央为这浑身黑色的影子而停留，给他这首曲子的楼昭见证着这一幕雪中对望，他没起身，隔空对李戈陵招了招左手，还放在琴键的右手继续弹奏。
他们开始试探着彼此，没敢靠近的曲子也变了，现在他在演奏《幽灵公主》。
这是一部日本动画电影，剧情中的少数民族少年在溪水边第一次邂逅白狼少女，他们在森林深处的第一眼，耳边响起的正是这首音乐。
李戈陵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致死量的浪漫。
他推了一下玻璃门，慢慢走到了楼昭的身旁，二人同站在钢琴边，梦幻空灵的音乐把他们好像变成了久石让动画电影里的主人公。
抬头看看他的楼昭错了一下手，轻轻抚摸着李戈陵的手背，十分绅士地拉李戈陵坐到了他的身边坐好。
雪又在外面下了起来，轻柔地变成一条白色毛毯。
屋顶上覆盖了上天派来的婚礼感银色饰条。
他们并排面对着这架华丽无比的奢侈品钢琴，以音乐来制造惊喜的楼昭牵起了李戈陵的手。
每每想起他们走到一起的故事，他们对视、凝望、然后渐渐变烫起来的四只手一起落到了音键上。
最后一曲此时来了。
EVA的主题曲。
传说中由宇多田光演唱的薰嗣神曲悠悠地响起了。
——整个滑雪场周围的游客们都开始在远处拍照。
“哇塞！快看！真的是求婚！”
“那个冰雕是数码宝贝的天使兽！手上还拿着戒指！”
“人呢人呢？”
“在弹钢琴呢！没听见啊！《one last kiss》——”
……
【第一次参观卢浮宫，】
【却并不觉得震撼。】
【因为我早已遇见，】
【独属于我的蒙娜丽莎。】
我的蒙娜丽莎。
嫁给我。
从此成为独属于楼昭的。
——可以给我最后一吻吗？
——李戈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