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李戈陵已经开始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的了。但在他迎来太阳时，闹铃早就运作了四次。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生物钟大崩溃的证据，他搓搓脸就去放水洗漱了，还捎走了一条少男的新内裤。
没错。
他昨晚……梦了。
对。
一个中二少年就算不听播客不意味着他会从良，二次元人士多的是脑洞大开的素材库。
在非晚上睡觉的时候受到加倍刺激，李戈陵的整晚梦境第一次变成了一个1v1双人小电影。
白天，收到丝袜的他是满口我才不信楼外楼是这种人呢。
到了晚上，他主动梦到下了班的小透明社畜被鬼畜老板逮到，老板还让他在办公室脱下衬衫西裤，要检查他腿上的衬衫夹和黑丝。
然后李戈陵就照做了。
看到黑丝，老板是个覆面系都明显舔嘴角有那种想法了，双手插兜的身材真心不错，他的头发粗硬乌黑，高大健壮有品味，只是喜欢擦眼镜的掌心反手会对职员的那个地方来一个拍得不响的惩罚。
他还趴下属的背上，玩那条格子领带。
“陵子先生，这并不是你的下班时间，你的懈怠给株式会社带来了不便，我们的企业帝国会因你而毁于一旦。”
老板说得好对，真不愧是无情无义的资本家啊。
小社畜的脚卑微地垫了起来，他先是鸭子坐求原谅，又开始解释地铁要关门了。直到被命令脱下袜子，他开始和老板走剧情，又呜咽被爽到哭，脸色潮红摇着腰部开始和老板上夜班。
“陵子先生原来喜欢黑丝啊，在通勤路上会穿着它，被拥挤不堪的大叔们欺负到哭吗？”
“楼君！呆胶布啊！”
“穿黑丝的男职员就要被惩罚，这是一个上司在职场对你进行照看的义务。”
“请您，呜呜，您请饶恕我偷偷下班的罪恶——”
“那就请您明天继续扛起穿丝袜双腿给我在这张桌子上认真道歉。”
汗流浃背的梦外版李戈陵心道：牛B，劳资的梦以前……从来没加入那么多台词，今晚这互动感也太强了。
不吃二十本耽美漫画都没这库存啊！
此起彼伏的暧昧争吵动静响彻整个梦境。
颇有几分日本社畜味道的办公桌只有两具超帅的身子在大开大合玩游戏。
而就是某一个马赛克的画面定格，李戈陵看清了主人公们的脸，主角组合真的是他和他差点不认识的楼外楼。
他们在梦里的表情那么熟悉，又如此陌生。
陌生的地方主要在于楼昭不像个高冷大神，像个在情事上贪婪成性到厚颜无耻的怪物。
两个人叠在一起，后面的人用腿从中间把前面的腿撑开，然后亲亲。
楼昭化身魔鬼恋人的吻像有暴力倾向，把李戈陵的唇珠亲的都变成鲜红色，玫瑰花一样的鲜血染红了二人的手和嘴唇。
那双黑丝被楼昭撕破的名场面更把他的四个闹钟给干废了。
“……”李戈陵深吸一口气，看一眼手机，昨天的聊天记录还保持在原进度。
楼昭没继续追问，他只在早上发了一句关心：“你这个月是不是还有一个小说阅读网的站台要来我这边？”
李戈陵手上是有一个需要他跑两地的商单，他们本来可以因此好好见面的，但楼昭寄错快递的事拦在了一切正常交往的前面。
李戈陵烦得把脑袋塞进了水龙头的底下狠狠地冲。
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个早起的鸟。
练习生阶段，他是出了名的卷王，十来岁在娱乐公司高强度训练，还让他考取了本科，虽说是普通二本院校，但专业非常不错，这给他日后准备退圈考研打了一个大满贯冠军的基础。
就是靠着一股卷生卷死的自律，他在学习上才没对不起过从小到大的老师。
逆袭到S大，拼的就是这个脑子。
恋爱脑成今天这德行，李戈陵整个人都完全没有分辨对方真假性格的判断力了，想想还真是第一次。
……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下午。
“我生小孩了。”
他母亲消失半年，发来了一条通知儿子的消息。
李戈陵不久前吃完午饭，正坐在组会的教室内，旁边的师兄和师姐们坐姿懒散在讨论课题，导师老张的回答亲切随和，整个会议处处透露着轻松。
“我在上课，”李戈陵左右活动着脖子，眼睛还放在手机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这里不是产房门外。”
对方在自顾自说：“她是个小女孩，可我丈夫也很不满意，这让我想到我刚和你爸生下你的时候，他也对我们母子很不满意，难道结婚真的会把一个正常男人给毁掉吗……为什么我每次把生活希望寄托在下一个人身上，都会在现实面前逐渐认清楚爱情都是假的……”
李戈陵一动不动，教室窗外的阳光打得他半张脸看着有点红，眼角旁边也是。
师兄正好提到滑雪计划，今年全组人都报名了，只有一个李戈陵说不去。
老张说：“李戈陵，你是准备出国看家里人吗？夏天也没见你回家，冬天该全家团圆了吧。”
大家显然都是这么认为的，李戈陵并未反驳，这场小组会开到结束，他回去关上门，蹲在地上抱头想了很久很久的事情。
大概过了半小时，是手机响了。
屏幕上印出他面无表情，但已经哭得皱皱巴巴的脸，可楼昭看不到，藏起泪水的李戈陵羞耻地抹了抹，又皱起鼻子，双手乱七八糟打出符合他平时个性的话。
“楼老师，我周六飞B市去你家住两天吧，”李戈陵主动联系着楼昭说，“你提醒我了，我手上有个小说阅读网的活动，去了能陪你直播，还能把快递人肉带过去。”
“你来，那个东西是不重要的商品吧？”楼昭从寄快递开始，他早把家腾好一个位置了。
“嗯，是……你看见就懂了，”手头状况紧急，李戈陵还没收拾东西，他把黑丝先团起来塞进大箱子里面去了。
后来，李戈陵找了个借口下线，睡不着去看了几个视频，其中一个蛮贴合他跟楼昭的类型，他看完就有点反应来了。
可等到视频里的白皙男生换了一个穿搭，浓妆红唇，还长发套黑丝。
那个抱他的男的是激动了，失控咬一口男生的腿。
但画面太美。
李戈陵萎了。
他开始疯狂做题写论文，两夜写了八万字，把整个小组的兄弟姐妹们震惊了。
【老张：“李戈陵，这是你两夜写的八万？大家快来夸夸@全员”】
【“我服了！！！陵子不仅没有肝！！他还浑身长满了肾！”】
【“陵子嫁我！！！给师姐写四万论文吧！！】
【“师哥愿意带博士学位嫁给一个论文之神！！！！”】
几日后，神秘的箱子和李戈陵只身奔赴帝都，巧的是，那天他刚走，张晓达打了个电话，通风报信：“陵子，你妈又给你的旧手机打电话，你用不用兄弟跟你找点路子帮忙？”
“别，你是学生玩什么社会人套路，”李戈陵听都不想听，“我十岁就父母双亡了，人家在国外过得那么爽，这波找不到我就不来了。”
他还是看楼外楼见到他本人和箱子里的东西到底会咋说吧。
……
小说阅读网男频的看台，今日第一场次是道诡专场。
B市，粉丝区的围栏边有近千人在等coser。
“我给三陵画了Q版，呜呜呜好喜欢他，好想当面送给他……”
“真没想到他会出我本命，好激动，这就是梦想照进精神病院啊哈哈哈。”
“三陵这小子连个微博预告都不发啊啊啊，上次他来B市，我都没集邮成功呢——”
“红中大佬在此，喏。”李戈陵伸头跑到相机拍照镜头说。
他耳边立刻变得都是欢呼声，那个妹子幸福得要晕。
全场把目光落到了这里。
李戈陵：“收。”
他嘘了一下。
四周立马又静了。
没别的原因，是李戈陵今天实在太有原著内味了！真让人不得不服这个妆造和表现力。
他戴了一顶乱糟糟不修边幅的黑色长假毛，一脸牢骚满腹的表情很像个小痞子，那张金色铜钱面具勾勒的脸部更是疯癫中透出一股中性风美艳，他叉腰哼哼，撇撇嘴说，
“刚刚谁说我是她本命，你们这群坐忘道，明明都是CP粉！”
“啊啊啊啊啊被看穿了！三陵我爱你！你是楼外楼的我们也爱你——”集邮的粉丝们更兴奋地包围了他。但三陵仅仅只用几句话完成一个角色的cosplay，真让人不得不服这个妆造和表现力。
还有人问：“你的病好了没有？出精神病院了吗？今天是楼神接你回家吗？你们周六真的要直播吗？”
“去TM的，我的神经病当然好了，我什么时候住过精神病院？”
翻白眼的李戈陵晃晃头，他从人群抓过一把笔塞嘴里，作为高人气整活coser的他还从身后抓出一个黑煤球道具，开始画麻将，又满场饭撒，“是不是你，过来，日你个仙人板板，说我胡言乱语，又被我抓到你们这群坐忘道，勿扰爷爷飞升！”
大家被笑死。
全场更热了。
“那我得考考你，”一个粉丝说，“你和楼外楼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亦真时，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
李戈陵留下悬念，趁热打铁当他的直播宣传员说：
“喂，话说到这里，记得都给我周六去看直播……不然就让我‘李火旺’给你们看看谁是克苏鲁的爹，看我不恁死不看周六直播的妖道！”红衣如血，懒散搔首，这位三陵老师今天真把场子玩嗨了。
……
本场的停车场外。
自从黑丝事件发生，他们都是在等着对方说说感想的观望态度，此番二人约好再度重逢在首都，楼昭把车开到小说网活动的门口。路上听网上的到场粉丝们说，今天现场很炸，三陵老师cos男主角李火旺的整活方式又多又花。
今年上热搜上麻了的三陵老师又以#三陵#霸占了热一。
广场上不免有人反馈了李戈陵一直提楼外楼的事。
他俩一路发展到拥有如今这个CP粉的数目，一般来说是很容易翻车的，今天的热搜底下也出现了一些言论，有人说他们卖太过，还有人说了一句狠的：
“三陵是不是分不清粉丝喜欢偶像的感觉并不是爱情，楼外楼不是纸片人，他千万不能对现实里的人也上头啊。”
“……”
极目远眺，楼昭收回不舒服的视线，从人堆里看到了李戈陵正好低调地走出活动现场。
讲实话，青年这一身很有气质，放在三次元也是大美男。
齐臀美式大卫衣让他的腿部很长，银色的小耳钉显得青春张扬，他卸妆脱cos服的身子背了个挂初音的斜挎包，趴在窗户上就对楼昭招招手。
“我好饿，你饿了吗？看见我饿不饿。”
楼昭伸手开车门，招呼他进来坐好绑安全带，丢出一包中午饭：“我就带了这点口粮，饿的人就将就点吃两口。”
想也不想的李戈陵翻开袋子看看食物，他傻眼，拿起一袋子狗粮，“楼外楼你把我当小狗……”
楼昭：“谁骗人就是小狗，不吃这个你想吃什么。”
李戈陵：“……”
是，是说他瞒住黑丝吗？他不敢问，嘴唇都吓白了好多。
楼昭却只字未提他的快递，像一颗暗光里的珍珠，透着一股温柔的光泽，男人淡淡说：“那天不开心是不是，你在宿舍哭了。”
“……”
李戈陵抬头，手指头都在因为撒谎而抽动。
楼昭耐心等等，他发动了车。
李戈陵已经想说什么已经都忘了。
只是窗外有太阳，好像又有点晒他眼睛了。
“坐好，先开车回家再说。”楼昭关上窗户，一拿出生活中的气质，他会令世上坐进他车上的任何人只能点头。
可他们其实可以藏着这些问题的，作为成年人的楼昭也太能看穿他的一切开心和不开心了吧……
李戈陵的心情是变得好了，又对着这张不好看的脸陷进去了。
楼昭又说：“想不想知道狗粮给谁？你来开门。”
他们去了家里，屋内的叫声传了出来，楼昭说：“小金。”
李戈陵一进门就被狗扑了一下，几乎是同时，那袋子狗粮和他全被摁地上了，这只狗的眼熟程度更让人一下子想起他们的夏季故事。
他第一次直观感觉到，自己真的在被一个人放在心上，每时每刻都在被对方爱。
楼昭：“儿子，叫他吧。”
“……”李戈陵认出来了，现在名叫小金的这只狗是b大的小流浪狗。
来之前的他整个心是空荡荡的，现在开始暖暖的，尸体在楼外楼的面前都感觉能开出一朵灿烂的小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