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戈陵那天说到展子的时间，楼昭感觉地铁要挤，事实证明，后来的工作日线路真的挤。
没找楼昭接送的李戈陵是跟开车的老师们去的。
参展的师生们今天都得起早，学校的食堂也没开，好多人准备到了地方再来一杯麦咖啡套餐。
李戈陵可没觉得五点有多起不来。
和楼昭在B市的家住得近以来，二人也有了早上天没亮就吃早点和运动的习惯，从网络到线下，李戈陵是在一些日常的事情上发现楼昭平时的生活有多简单低调的。
楼外楼除了上次面基请过大家一顿天价大餐，自己经常吃的也是社区小吃店，他说自己最爱吃的是庆丰包子和KFC早点。
按理他那辆车是他富二代身份的证明，楼老师的只字不提又把他的三次元背景搞得更神秘了。
李戈陵想起网上的楼昭也是如此，早几年，楼昭肯定不缺狂热粉和圈中追求者，后来都被他给杜绝在门外了。
恰好那天聊起来，楼昭也说了一句他为何不喜欢和其他coser深交的实话。
“很多年前我刚入cos圈的时候，只有明言和金子会在面基的时候带我这个小新人，其他人都是抱团小团体，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两个大元老coser吗？大家为什么抱团？”
楼昭喝着豆浆，指指他不追求价位的百元跑步鞋：“当时的漫展面基活动，大家只打听一件事，你是B市本地？你家有钱有关系吗？我一开始什么规矩也不清楚，混圈初期差点被人开了盒，后来我从不去吃饭了。”
开盒，顾名思义就是扒楼昭的现实信息，一个逼格满满的coser从不露他最真实的脸，至多只化特效装出镜，他肯定自带话题。
这么看来，别人会疯狂好奇楼外楼的三次元信息还真的是十年如一日。
李戈陵综合来说已经超越丁晴和王总，彻底算是走到了离天神最近的地方。
有时候，这位神还得惯着李戈陵来。
比如他们前天聊到出游如果买远足装备和沿途消费问题。
一开始李戈陵打来视频，楼昭饭都不吃了，先接起来看。
不久前蒋钦的日常寒暄电话正惹他不悦，楼昭现在感觉到阴霾一扫而空，他妈只有听说大儿子即将上任接管家族事业才会跑来啰嗦。
可他真正想追的李戈陵一点跟楼昭索要物质的想法都没有，很分得开地问他，
“你给我寄送东西了吗？爬山那套设备的费用大概多少。我微信转给你。”
“……”楼昭装作没看见，他在视频里的手又不开心地敲着键盘，做的是他爷爷，或者说他自己公司的事。
李戈陵跟他算账比定合同都仔细：“你没留发票的话，那我自己看着办给你转了，我查了背包和鞋子的官网价格，总共2830块钱加3块手续费。”
最后楼昭终于收到了‘小情人’的红包转账，李戈陵这小汁还从网上学了一招。
他发了三个红包。
【520】
【999】
【1314】
楼昭：“……”
楼家在b市是什么背景，非常人可以触及，但三兄妹没成年，爷爷已经在景山后头送了每人一套宅院，这种名叫四合院的老屋子附近，如今全是显贵名流，他家的管家夏季在里头养鱼画画，冬季点香料煮香茶，楼昭以前青春期得病退学，就常歇在某个院子里没日没夜打游戏浪费躁郁的生命。
但现在他觉得这个红包发到了他心坎上，让他觉得自己正被人深深地，无条件爱着。
自从他送了一套绝版的谷子给李戈陵后，没过多久的李戈陵也帮楼昭订了一套海贼的漫画书，买了尾单周边。
不提他们迄今为止的握手和拥抱有点慢，楼昭能感觉到他们正在对等地交往，但他又觉得这种相处模式不像情侣，更像寄无料的同好和亲友。
这个展的事情过去之后，留给李戈陵在B市天天看见楼昭的时间可不多了，楼昭暂时也对突破二人现在的关系感觉到没头绪。
今天和楼昭说过没空见面，独自跑步的李戈陵先去还掉图书馆的借书，又背着大包给师生们带来了热腾腾的豆浆煎饼。
这成功地引起一群饥肠辘辘的欢呼。
研学会的同学们和老师们这下对李戈陵这张长得帅，超有情商的脸投来亲热的眼神，可惜李戈陵上周在组群已经被陆教授公开非单身的事实了。
“@李戈陵，中午又去约会了？快回办公室，这周事情比较多，让你对象少找你黏糊。”
“不好意思，来了。”李戈陵在群里也没否定楼昭是对象。
帅哥果然都得先下手为强啊，大家背地里想。
今天一路上的他想到是忙完后很快要来的双人情侣外出。
不一会儿，整车上的人远远能看到会议建筑正呈现出方形海洋蓝的独特外观。
老师们说过的，这个房子，除了运动会，以前是用来开经济发展大会的。
经济、竞技体育、人文、政治、这几个现代汉语通用词都是古希腊人发明出来的，放在这个建筑里，才颇具意义。
另外有一个彰显世界马拉松精神的神话人物石碑在门口。
会把它摆在这供人欣赏，是因为古希腊也是第一个跑马拉松的国家，这是有相关历史记载的。
总有人问李戈陵，学国际关系，又学希腊语，二者最有意思的是点在哪里，他每次都会说，因为难，一般人都学不会，我喜欢挑战。
其实还有个原因。
对标中国的话，那时候的希腊人正好跟春秋战国时的群雄们是一个时期的，可少有人知道，当时的世界也存在文化‘交流’，青铜器铸造曾流通于海外，周朝人的墓穴也有希腊器物元素。
李戈陵第一次从书籍上看到这种文明悬案就觉得是超级有意思。
这个例子，也就像他和楼昭认识的过程，也许不入cos圈，他们也是春秋和希腊，别人一辈子不会把二者的名字联系到一处去想任何关系。
两人在交往的事，这一段时间也没被二次元发现。
粉丝们只是发现楼外楼和三陵同时宣布不参展了。
张胜男是知道他签约了商单的事的，可她应该也没想到，cos圈这对男男CP会在半年内走到彼此的现实。
当日在辉煌华丽的古希腊众神雕塑前，小研究生见到了学校的资助方，楼老爷子和丁老师共同钦点的那位年轻继承人。
“那就是楼昭，李戈陵，他是楼老先生的长孙，快去握个手，你们下次就没这个机会了，”陆峰教授拍拍优秀学子的肩部。
李戈陵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他要握那手是挺多机会的，“……”
楼昭站在人群中，总觉得背后有人眼巴巴看，他缓缓抬头，是……
大脑短路了的他家研究生：“……”
“你好，楼公子，幸会。”陆峰教授打破了二人对视的沉默。
楼昭也不说什么，优雅高冷地点点头当做回应，后来整个B大的学子们都找他寒暄了，只有李戈陵没靠近。
因为楼大神的现实身份有多厉害在三次元具象化了。
昨天，他们还在包子铺一块聊着十月新番，李戈陵当时指着有个番，无情地吐槽了男主角的设定：“你看哈哈哈哈，楼老师，怎么会有这种沙雕男主？因为不想当富豪所以去当刑警？这是不是就叫‘不好好学习要被拉回去继承亿万财产？’”
楼昭当时没说话。
现在，李戈陵懂了，楼昭不是话少才不开口，他可能是在无语。
“我去握手，会不会被瞪？”李戈陵还脑洞大开地想到了另一件事，“现在我和楼外楼的人设是不是又变了，要从……”
#我磕了大神和小透明coser的cp后#
变成……
#coser大神男友竟穿上万亿集团公子马甲与我网恋奔现？#
救。
他俩哪是跨次元网恋。
是跨阶级才对。
这么想着，李戈陵又像是回到了他还在跑小漫展的场合，每次他偷偷看男人，他们的目光所及，楼昭都很帅。
切换到现实背景，楼昭的超强男人味在三次元环境中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外表和帅可能无关，但他是那么气度不凡，在高层领导者和会议客人面前，这个切换到家族三代身份的coser大神也能眼眸不慌不乱，做事游刃有余，更没有丝毫优柔寡断，真是个超厉害的人生断层满级玩家了。
后来他自己也开始忙了。
经过这么一遭，两个coser心安理得地穿马甲，忙事业。
大会开始后，各路中外大佬开始发言，会议总体来说是不错，就是周围有点吵。
李戈陵只有听到楼昭开口，他才会不想皱眉头。
他爱看楼昭穿各种衣服，跳出cos服也看不腻的那种。
又是几小时过去，设计专业终于走了，又上来外语系，他做着笔记整理，看看手机，知道今天上午的活动可算到这里要结束了。
李戈陵拿出包里的手机，随手发出了一条关于今日活动的朋友圈，没过几秒他刷出丁老师的点赞和评论。
【“陵陵，你图上的这个人是我的孙子，他凶吗？（微笑）”】
丁老师不知道她孙子能看到这句话。
楼昭像是发现了歧义，指出称呼问题：“提前叫上奶奶了？”
“不是……我就觉得这样顺口。”
他俩还在试的阶段，没今天的事，他都没想过二者的联系。
李戈陵摸鼻子解释了一下，超多思考根本退不下去的余光又落到前排，楼昭双手交叉保持抵坐，穿着黑色西装的坚朗背部精准切合他的XP。
西装革履的楼外楼，他好像没见过。
这也算是他当coser的一个空白区了？
可这衣服性感之余也有三次元压力。
楼昭面对这么多人，他也不是完全轻松的。他得不停解释自己的面部有病处，闷在口罩里的声音也让李戈陵很在意。
“李戈陵，诶。”
一个三排的外校男以为李戈陵在看什么小美女呢，先一脸自来熟地凑过来，一副他很有能耐的样子掏出手机。
“看谁呢，今天来了这么多艺术系美女，你喜欢什么类型，我们到本校给你张罗着。”
“没谁。”李戈陵说摆架子就摆，他对自以为很帅的海王哥从来不给眼神。
“说吧没事，研究生择偶按学历起步，你的颜值还不能在每个鱼塘多找几个鱼？我懂了，是不是对身高有要求？”
李戈陵本来只当自己在冷眼看傻逼呗，现在倒是挺认同这个同学说的最后一句话。
李戈陵在第二排第三个的位置说：“我喜欢那种手长得好看的类型，他还要一抬手能摸我的头，又能蹲下来帮我系鞋带，可我已经找到了这种人。”
“……”
第一排第一个的楼大公子正好弄掉了膝盖上的登台发言文件夹。
一双手说巧不巧又被整个后排的眼睛看到了。
楼昭花二十分钟才平复心中不够沉稳的波涛汹涌。
最后的他又还是忍不住发了微信。
“等一下陆教授找我正好有话说，我坐你旁边去。”
李戈陵根本没准备有机会靠近他，教授已经收到了微信，楼昭掐准时机站起身退到后排。
“李戈陵，让出一个位置。”教授说。
落座前的楼昭侧过头看了一眼李戈陵，他也不多视线停留。
但楼昭一坐下来就挨着李戈陵的右手分明正在那儿明晃晃地放着给人拉呢。
离他们上次拥抱，过去了一周。
李戈陵低头拉了一下男人舒服又可靠的手，加起来，这就是他们第三次超出界线，楼昭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大神的大胆，出格和……强势到捏碎骨骼的手劲。
……
开完会，他俩的手才从黏连状分开。
各自突突半天的心脏也不那么胡思乱想了。
他们带着一种双方心里都清楚的默契离开后，没跟老师们走的李戈陵刚走到公交站牌，楼昭就来了。
算起来，这个场合是他们第二次现实‘掉马’。
楼昭之前总想以保护者出现在李戈陵的左右，可这次的他们渐渐也学会平视彼此的优秀和冷静。
跳开他们在网络上已经脱掉的马甲，两个还在做coser的人好像也不像刻板印象，毕竟，谁又说过，他们二次元爱好者一定不能把人生过得风生水起呢。
更何况楼昭今天是有意所为。
李戈陵最早是他的小粉丝，他努力去站在最高的地方，无非是他只想表现给一个人看。
楼昭需要给自己做外在魅力上的加持，才会不自卑。
李戈陵看他时时刻刻要脸红心跳，他才算没白忙。
李戈陵见到他，心变得和大雨过后的阳光之下一样。
不动声色的楼昭握着方向盘，身子探出，拿起一个袋子对他招招手，
“辛苦了。”
这句话可太让人有好感，李戈陵的腿一下子就过去了，进这辆车都不觉得今天累了。
方才在这种场合展露个人才华，楼昭此刻也在给他制造一种安心，踏实，适合过日子的好观感。
他们不怎么像网恋，更像是生活中可以走得很长，他们已经摸透了彼此的日常口味，学历话题，家庭关系。
确实在逐步实现关系透底，楼昭一直关注李戈陵在干什么，他能看到研究生除了出众的容貌，方方面面也是无可挑剔的强。
他接着把东西放到心上人的手上，又在把李戈陵的手背贴在掌心之中几秒后，才第一次不太稳重地抽空。
“累不累？我们待会儿聊聊吧，刘副院长给我的照顾任务还在，不算上次的西装，秋天的第一身衣服也有空接受一下。”
李戈陵一看。
他：“……”
是内裤，他脑子有点想咦一声，但仔细看，超正经的内裤底下有别的，他又说不上具体心情了。
“看什么？”
楼昭没戴口罩，李戈陵通过观察眼睛里的情绪知道，楼昭的意思不是他想歪的那种，可为什么他心头反而有种奇怪的被挑逗感，男人的个性更吸引他了。
楼昭此时严肃地按了一下李戈陵的手背。
李戈陵的反应还是有种生涩，他的坐姿变了一下，又决定坦诚夸奖。
“谢了，今天的……西装……很苏……下次出个cos吧。”
李戈陵还没夸完，楼昭的手扣紧到右手，他的大拇指暴露出来男人喜悦的弦音。
“最近就有机会，等我们现充结束再发微博说回归。”
楼昭在目不斜视地做规划。
“真的？”
“嗯，对了，秋季干燥，晚上多通风透气，你的嘴唇干裂了。”
正在开窗通风散热，李戈陵压根不知道，楼昭看似冷静握着方向盘的古板手心才是在忍，怕自己开着车都朝想歪对象看个没完。
他的气息在车内渐渐覆盖住所有，一种刻意营造出保守规矩气质的檀木香加重了，不怎么老气，后调的公麝香才是不能细想的成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