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七八点钟，他们找到一个时间一块上线了，李戈陵当时正在思考刘副院长丢给他的一个奇怪任务。
就在刚刚，许谈妈妈在微信上问他：“陵陵，听我儿子说，他的朋友帮我去看你了？”
楼昭没对人家说清楚实话，李戈陵也没说破，他误以为男人是忙得忘了。
“嗯，他和我去喝茶了，我们见过了，您放心。”
“那就好。”
许谈妈妈今天总有点担心楼昭回家后的心情不好，坐在家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希望你不要因为第一次看到他的脸就害怕他，小时候的他很在意这点，我相信你们能聊得来，你是一个特别可爱勇敢热情的人，应该能帮他走出困境。”
脸？
李戈陵对着微信上的内容，有点不知道做何反应，但他意识到楼昭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样子。
可他能害怕楼昭脸上的什么东西？
事情还没彻底暴露，他们之间的种种巧合已经像积木一样充分凑到一块，只有一些没解到最后一步的线索还至今遮蔽着两人的双眼。
副院长和蔼可亲地好奇起他们的首次见面：
“他很成熟稳重吧，就是有点距离感，你们一定聊了不少共同爱好，以后还约好经常一起出去玩了？”
“……”
“有没有机会带我一个？阿姨也想去。”
他们所谓的共同爱好，当然就是戴着各种假毛，玩cosplay。
李戈陵的朋友圈至今屏蔽着楼昭。
他听不懂许谈妈妈的意思。
他甚至怀疑副院长是不是想说楼昭和他一样倒霉，两个人性格才会差不多。
楼昭怎么可能需要他多帮忙？
明明楼昭总是在保护他。
是他没问对方叫什么名字，目前做哪种工作。
但楼昭是帮了他好多，他们哪怕不熟，李戈陵还是愿意撬开一次嘴巴的。
如果是开车回家的，楼昭应该早就回来了。
李戈陵决定先说自己得奖的事，再侧面关心一下楼昭。
“你在吗？”
楼昭的背景摆在那里，李戈陵一直特别注意礼貌。
只有对他打字的时候，李戈陵会好好用现充的标点符号，删除他们二次元的表情包。
“你今天有空了吗？嗯，事情是这样的，我想告诉你一声，我有一篇论文很荣幸地获得了院里的创新奖，明天我就把上次的钱汇到你银行卡里。”
他发完又开始等人。
两个地方的夜间气温应该都进入骄阳似火的盛夏了。
年轻人不会那么早睡，他们肯定在各自的城市中开着电脑和空调。
然后应该就是刷刷他们的兴趣爱好。
比如李戈陵微博小号上的最新推送全部是最近全国的各大漫展宣传。
李戈陵想去其中的三场，还想找点委托，再接点汉服的拍摄。
毕竟马上就是暑假了，今年的他又没有办法回家，他完全有时间能多跑几个漫展，赚一个假期的cos外快来补贴读研究生的开销。
等他靠cosplay这个新领域把楼昭的钱还完，他要买点英文书，再去B市看望刘副院长。
这时微信又响了。
“恭喜。”
楼昭刚刚在录音，这会儿的他正在修改音轨。
“我才看到你的好消息，但你最好先保证生活费够用。”
楼昭这次发布的新作品主人公是歌剧院魅影。
他为了配合好主人公的性格，嗓子又变了一种口气，比平时更低沉，有种动人心魄的优雅魅惑。
李戈陵摸摸耳朵，红了一下脸。
“谢谢，生活费最近是不成问题了，对了，你在干什么？声音好像很累，刚从公司回家吗？在披阅明天的会议章程？和秘书开远程会议？我今天也刚开完组会。”
楼昭面无表情地看一眼电脑，他第一次感觉到全职coser和研究生之间的代沟。
半夜还开钉钉会议是什么动漫里才会出现的魔鬼上司设定？
楼大神就算退了圈，不玩cos，他也是个死宅男。
大概过了一会儿，挤出时间的楼昭才找回合适的对话心态：“我在做一点私人爱好，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
“没有就赶紧休息吧，你的腿伤需要好好养，如果经常熬夜，受过伤的骨骼在夜间会反复疼痛。”
仅一秒，对话变回楼昭在爱他。
他们毕竟没深入了解过彼此的三次元。
李戈陵一上来就想要楼昭对他坦白还是不简单的。
只是他能感觉到楼昭不是不想理他，否则楼昭不会忍着嗓子不舒服，还和他说那么多话。
楼昭是在咳嗽了。
皱眉喝了口水，他想等等李戈陵回答晚安，再下线睡觉。
自从今晚回到这个呆久了会觉得人生无趣的大房子，楼昭总是很想找个人聊聊，他才会录制歌剧院魅影。
他想找人聊什么呢？
可能是今天最刺激他的那个字，爱吧。
楼昭不懂什么才算是喜欢人的感觉。
魅影在他的故事里也不被人爱。
楼昭决定问一问李陵懂不懂，可对面的高人气偶像怎么会有经验。
楼昭只能谈起另一个话题。
“你父母希望你几岁能和人结婚？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李戈陵一愣，他吓一跳的脸红得快滴血了：“我？我不急，你是不是被家里人催了？”
“嗯。”楼昭回。
李戈陵不冷静了。
“哦。”
现实里的他们开始一块焦虑这个问题了。
恰好他们的微博首页随着时间一到自动刷新了一下。
身在同一个cos圈，他们最近的互关基本一致。
于是两个人凑巧看到了别人今天正在考古一个视频。
《非粉安利向——点击就看cos圈第一覆面系男神楼外楼如何10S无痛漫展当爹》
李戈陵：“……”
楼昭：“……”
啥玩意儿？
他们一起往下看。
这个热搜正在讨论楼外楼当初因为这个视频的大范围传播而意外走红的段子。
李戈陵是骨灰粉，要说这个视频对他来说可太眼熟了。
几年前的李戈陵刚离开星视，他也是整天不想主动接触外界的人和事。
直到那次他刷到楼外楼出cos的粉丝直拍视频。
视频里有一个年轻妈妈。
那天的她专门想带着女儿找最初人气一般的新人楼外楼求一个签名。
在妈妈旁边，穿着可爱的小姑娘好像是第一次看见cosplay现场。
只见扎两个小辫子的她先好奇地抬头看着男coser。
没一会儿，小女孩想到什么，变得红通通的眼睛掉下了眼泪，她还满脸伤心地跑过来问：
“那个，你……的脸是不是很痛，你不要哭。”
“……”楼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她。
她又跑过来，不停追着楼昭，用同情弱者的口气说。
“你蹲下来……朵朵给你的疤呼呼一下，你……不要哭。”
漫展一般不允许乱摸coser，小女孩的妈妈一下子惊了，她拉回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朵朵，这是假的，你哭什么，你是不是害怕，妈妈知道这很吓人，我们走吧走吧。”
视频外的眼睛们都能看到楼外楼那天化了很逼真的血红色毁容特效妆。
朵朵妈妈真以为女儿在怕楼昭。
可小姑娘靠在红发男人的左胳膊上，低着头哭得更肝肠寸断了。
“妈妈，不是的……朵朵不是怕他……是觉得武神很可怜……他一定吃过很多苦……总是怕没有人喜欢他……”
“……”
“他什么坏事也没做，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又不会伤害大家，他的心里才是最害怕被伤害的啊。”
楼昭在视频里出现的身体顿了顿。
当他亲耳听到人家小姑娘说出这句话，男人从不亲近粉丝的身子更是直接越过栏杆，用双手低头抱了一下小粉丝。
后来，男coser又跪了下来，把他的脸送给小姑娘，由着孩子的小手主动保护自己。
哇——大总攻还有这一面？
好苏啊啊啊！
评论区的好多新粉老粉都在尖叫不止。
每个人都夸楼外楼的临场反应很苏。
听说后来的他帮着那个妈妈抱了很久的女儿，让人家妈妈第一次可以冲出去放肆抢本子了。
她女儿被男coser放在了肩膀上。
楼外楼亲自带着漂亮的小公主找coser们去集邮，一大一小玩得可开心了。
现在刚好又看到这个考古向视频，李戈陵也跟着重温了一遍。
从如今转发量还超高的画面看过去，楼昭cos的角色身上有着超出常人的恐怖元素。
他全身被外神诅咒，两个面颊覆盖着深红色腐烂胎记。
几年前的李戈陵一开始也没立刻吃这种类型的安利，但当他查完这个角色叫什么，他才得知楼昭cos的人叫男武神。
因为是父母乱/伦所生的，红发男武神本该充满神性的身体从一出生就迎来一双溶解的眼球和耳聋的命运，后来被众人抛弃的他又被各类邪神当做共体，永世蚕食掉了皮肤，每次出现都会迎来杀戮。
这个设定让楼昭出的cos看起来绝对是历代级覆面系游戏人物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个恐怖男性NPC了。
可那次漫展上的楼昭能大红出圈，理由不是他的作品给人带来惊悚，是他真正还原了男武神丑陋之下的本性善良。
对，李戈陵认识楼外楼不是靠覆面系文化，是那一次完全对准男coser本人眼神的他拍视角，使他因缘际会地发掘了二次元世界唯一的取向。
红发，盲眼，耳聋，被亲人和世人背叛，再加上往外裸/露恶心血肉，丑陋畸形的男武神本应该吓到那个小女孩。
可这位怀抱孩童走在漫展上的神大人竟不是一个不懂得爱人的无情怪物。
他是一个心里如此温柔，犹如圣光坠落的造物神。
他能被小孩子主动提出保护的里人格，像游戏里的神一样，是那么伟大，强壮，充满男性人格上的绝对魅力，让凡人不敢爱，又完全在爱他。
这段视频后来也被称为这座楼蝉联cos圈想嫁排行榜第一的一大安利。
李戈陵当时已经再也忘不掉楼外楼三个字。
现在的他半夜三更对着视频想起旧事，酸胀的心脏又跳了两下，满脑子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很想知道这个神一样的身体在现实中是个怎样的人。
“你怎么了。”
楼昭情绪不高的声音传入李戈陵的耳膜。
李戈陵的心又鬼使神差地跳了两下。
当别人说着考古视频里的楼昭特别帅，只有他觉得眼睛睁不开，还很痛。
他和那个小女孩心里想的东西大概是一样。
关于爱上的第一眼。
是他想为那个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