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用的力气似乎不小,白皎隐隐约约听见一声呲牙咧嘴的惨叫声传来,轻飘飘地落进他的耳朵里,像没有形状的烟雾。

  他紧紧抱着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的双腿。

  他们两人应该挨得很近,近到那个男人身上的衣物摩擦声都能清晰听见才对,但此刻周围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化成了烟雾,隐隐约约让他能听见,却听不真切。

  白皎的眼睛干涩地转了一下,试图去分辨出那些声音的来源,然而所有声音都在他的听觉中纠葛在一起,碎裂重组,变成了无数句一模一样的低语。

  “白初贺在哪儿?”

  白皎的嘴唇无声地嗫嚅出这三个字,像困惑者的自言自语。

  喀啦一声,手电筒从惨叫的男人手中落下,掉在铁轨上,斜着滚靠在一旁,折射出来的光线刚好照在那个走入隧道的人身上。

  白皎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挪上去,眼中的世界就像一个缓慢抬起的镜头。

  他看清了一些东西,但大脑却无法理解。

  一双破旧、甚至算的上有些脏污的老式板鞋,在往上,是不甚整洁的的确良长裤,膝盖的部分已经磨得有些微微透光。

  白皎的视线一路向上,直到一件有些老气的T恤下摆落入眼帘。

  他愣住了,盯着看了很久,才又一次渐渐向上。

  迎着耀眼的光中,一个寸头小男孩站在那里,有些干瘦,却已经敢钳住坏人的手,眉尾有一小块殷红的印记在闪闪发光。

  “小月亮!”

  是努力想显得深沉成熟的声音,一开口仍然夹着几分只有小孩子才会有的清亮。

  “小月亮!别害怕!我把他们都打跑!”

  “小月亮!快跑!”

  白皎的眼睛终于褪去了干涩感,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滚烫湿润的东西,一点一点溢出眼眶,慢慢地流了出来,就像隧道入口流淌了一地的细碎月光。

  他眼中的视野因为满溢而出的泪水而再度模糊起来,面前的小男孩身影也像流水一样扭动,仿佛一场镜花水月。

  “......哥哥...”

  沙哑的嗓子终于冒出了一丁点声音。

  “...小狗...哥...哥......”

  小狗哥哥。

  我好想你。

  正钳着男人的白初贺一愣,看向白皎。

  手电筒的光束不仅照出了他的身影,也将蜷缩着抱住男人双腿的白皎笼罩在其中,那头深棕色的头发在强光下,又一次泛出了温暖的稻草般的颜色,就像黑暗中唯一的太阳。

  白初贺看见白皎愣愣地抬着头,望着他,睁圆的双眼已经被泪水裹满,而白皎本人却仿佛毫无察觉,任由那些豆大的泪珠顺着脸侧滚落下来。

  白初贺怀疑自己是因为故地重游而出现了幻听。

  这条隧道已经荒废数年,然而在那个火车是陆地上唯一高效出行的交通方式的年代,这条隧道曾经无比热闹,月台上来往交织着人群,阳光挤进来,照亮那些深蓝色的塑料座椅。

  在此之前,白初贺只来过这里一次,是十二年前的隆冬,但他对这里的记忆却无比清晰。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小月亮的声音,站台上小月亮怯怯不安的一声“小狗哥哥”,穿梭在火车内时小月亮兴奋的一声“小狗哥哥”,他把小月亮留在座位上准备去买可乐时,小月亮期待的一声“小狗哥哥。”

  这里到处都飘荡着昔日小月亮的身影。

  白初贺真的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不可能,白皎早已经忘了过去。

  他不敢出声,害怕自己心里堆积了十二年的希冀最终又一次落空,然而,在他摇摆不定的一瞬间,他又听到了小月亮的声音。

  比以前细弱软和的声线要成长了一些,仍然能听出只有小月亮才有的飘摇不定的尾音,但却显得健康许多。

  “小狗哥哥。”

  这是十七岁的小月亮的声音。

  白初贺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后面的人是死绝了吗!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过来!”被钳住的男人再一次龇牙咧嘴的怒吼起来。

  隧道内的好几束手电筒光线重新晃悠起来,刚才呆住的几个二流子这才回过神来,谨慎地走过来。

  不是他们不敢,之前被怂恿过来时他们以为只是和平常一样打打群架,面前这个男人提起这两个小孩的时候很不屑,说一个是病秧子一个是细狗,两下就打服了,而且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说不定能搜刮点钱出来。

  谁知道刚才听男人和其中一个男生的对话,话里话外竟然带了股狠厉劲儿,仿佛把人绑到这里来是为了灭口一样。

  走在前面的几个二流子对视了一眼,都咽了咽口水,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确定和退缩之意。

  现在不比从前了,法治社会,有些事就算牛逼吹到天上也是不能真去下手的。

  他们只是想过来逞逞威风,吓唬一下有钱少爷们,再捞点小钱,没人是真想着下重手死手才过来的。

  更何况...

  其中一人瞧了眼站着钳人的那个男生,立刻被对方阴沉的眼神吓了一跳。

  这哪儿看起来是细狗了,不是挺结实的。

  “还不快点过来,都聋了吗!”男人气急败坏,“白初贺,我□□——呃!”

  白初贺屈膝毫不留情地顶了过去,男人说了半截的脏话立刻没声了,疼得翻起了白眼。

  “白初贺?”

  “他说的是白初贺?咱们没听错吧?”

  “我操,三中那个特能打的小子?”

  “他妈的!”男人恼羞成怒起来,“别跟娘们似的磨磨唧唧,一会儿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

  后面几个胆大的社会青年嘟囔了一声,提着手电筒谨慎地慢慢走过来。

  “皎皎?”白初贺伸手要去扶白皎,“别害怕,我带你回家,好吗?”

  旁边的男人早就倒在地上,疼得骂着不干不净的话。

  白皎双手还死死抱着男人的双腿,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

  他听见了声音,迟疑着抬眼,看见视野里的小男孩向他伸出了手,和记忆深处无数次保护他的样子一模一样。

  白皎的指尖动了动,血色重新漫回泛白的手指,他微微收了一点力,刚想松开一只手向小男孩伸过去,却听见了身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白初贺眼睁睁地看见刚刚准备松手的白皎忽然又一下猛地收紧双臂,任由那个男人使劲儿挣扎也不肯放开。

  白初贺的牙关一下子死死收紧,一丁点铁锈味在口腔内漫开。

  白皎刚才清明了一瞬间的双眼又暗了下去,和曾经在S大与何复打成一团的眼神极度相似,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被抽走了所有的神智。

  “皎皎?”白初贺微微俯身靠近。

  白皎双眼无神地摇摇头,嘴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

  那几个社会青年看白皎的状态不像正常人,终于硬气了一点,随便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板,慢慢地围了过来。

  “皎皎!”白初贺声音挤在嗓子眼里,额头冒出了一点汗。

  就算他再能打,在这样的人数悬殊之下也没有任何办法,现在是带着白皎离开的最好时机,错过这个机会,之后就不在可控范围之内了。

  “皎皎,他动不了,快跟我走。”

  白初贺直接伸手去掰白皎的双手,但白皎平常看起来个子小小的,这时候手上的劲儿却一点不输于他,像钢筋一样纹丝不动,掰都掰不开。

  白初贺刚准备用力,白皎忽然尖叫了一声,声音几乎要冲破嗓门。

  “你走开!我不认识你!走开!走远点!”

  白初贺被一惊,下意识松开了手,手指悬在空中,凉得像冰。

  他怔住,白皎的脸笼罩在阴影里,他看不清白皎的表情。

  小月亮会怪他吗?

  这个曾经无数次在深夜翻涌上来,令他辗转反侧的问题又一次浮上心头,残酷地横在两人面前。

  小月亮会恨他吗?

  白皎尖锐的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将这个白初贺性不出任何答案,从而一直逃避的问题剜了出来。

  他们明明约好了一起逃离这里,最终安全抵达南市的却只有他一个人,小月亮代替他留在了这里,承受了所有本来属于他的责打和叱骂。

  他穿梭在平静祥和的南市时,小月亮也许在某个角落咽着变味的食物,因为身上的疼痛而哭泣不已。

  白皎完全有理由恨他。

  白初贺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现在看不清白皎的脸,至少他可以暂时不用面对想起一切的白皎或是憎恶或是怨恨的表情。

  白皎的脸上从来只有会让身边人熨帖不已的表情,几乎没有红过脸,哪怕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脸上也只会闪过一丝懊恼的情绪。

  他没有在白皎脸上见过任何强烈的负面情绪,因此更加不敢去想象怨恨着他的白皎是什么模样。

  他只有一次,在白皎脸上见到过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绪。

  那个暴雨天的夜晚,在岭北的海岸边,白皎号嚎大哭地走在漆黑的深夜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小狗。

  甚至到他将白皎背在身上,白皎也没能停止哭泣。

  他那时为了帮白皎寻找杜宾,问趴在自己背上的白皎小狗去了哪儿。

  白皎那时在他背上喃喃自语的声音仿佛夹杂着潮湿的草木气息,顺着冰凉的风吹过来。

  [小狗...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希望小狗...走的远远的......能去更好的地方。]

  几点冰凉的东西顺着狂风吹进隧道口,打在白初贺的背上,就像白皎那时趴在他后背上无声流下的泪水。

  外面似乎开始下起了雨,背上冰凉的触感让白初贺一阵,一道落地闪电劈在隧道外,响起巨大的雷声,一瞬间亮如白昼,照亮白初贺恍然顿悟的脸。

  他太迟钝了,实在是太迟钝了。

  “皎皎,我回来接你了,我们说好要一起坐火车去更好的地方,你不记得了吗?”

  白皎仍然喃喃自语着,在听到“更好的地方”这五个字时,双臂终于微微卸了力,被白初贺轻轻掰开,握在手中。

  后面的人已经围了上来。

  白初贺将仍然嗫嚅着“我不知道你是谁”的白皎轻轻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白皎。

  木板扬了起来,狠狠砸在白初贺的右肩上,顺着力道从白初贺的肩头划下来,激起尖锐疼痛。

  白初贺整个人微微摇晃了一下,仍然一声不吭,抱着怀里颤抖着的白皎。

  “妈的...敢整老子,两个一起给我打!”

  一旁的男人终于爬了起来,呸呸吐了两口血沫,嫌面前这几个二流子下手还不够重,一把将扬到空中的木板劈手夺过来,“跟没吃饭似的!给我!我来——我操他妈!”

  男人刚站起来没多久,又惨叫了一声,捂着手就差没有原地跳起来。

  “他妈的,捡东西能不能捡点趁手的,这板子上有钉子看不见啊?!”

  原本握着木板的二流子看到掉在地上的木板另一头血迹斑斑,吓了一跳,连忙朝领头的男人看过去,却只看到男人手上有一道血痕,并没有流太多血。

  二流子心里纳闷,转眼朝中间看过去,随后微微变了脸色。

  白初贺衬衫的右肩膀处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而出,而他本人却一声都没哼。

  刚才一群人围着,光线黑暗,不大看得清东西。现在几个人散开了,白初贺右肩处的鲜血剌眼得吓人。

  其他人心里有点慌,没敢继续下手。

  他们充其量只是想教训一下白初贺,让他挨几脚,根本没想着真弄成什么流血事件。

  白初贺毕竟是个学生,多半还没成年,又进了有钱人家,真要有个什么,他们恐怕逃不了吃碗公家饭。

  “不是...你下那么死手干什么......”已经有个人低声骂了一句。

  “我哪儿知道啊,我没看到那木板上还有钉子啊。”

  被抱住的白皎听见了“木板”“钉子”这些字眼,整个人抖得更厉害。

  刚才拿着木板的那个人已经萌生退意,踢了脚铁轨,没吭声。

  “现在想走了?”领头的男人骂了一句,“想的倒是挺美,已经到这份上了,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个都别想走得脱!不想惹上麻烦就赶紧把麻烦解决了!”

  “你们说什么呢!”隧道口又传来一声大吼。

  何复抄着根钢管就闯了过来,看到白初贺肩膀上的血迹和白初贺怀里瑟瑟发抖的男生时头皮一麻,怒从心中起,“他妈的,之前没把你们打服是吧!”

  其他人看又跑过来一个,想了想领头的人说的话,一咬牙,都冲了上去。

  正中何复下怀,趁着黑,他直接抓着钢管猛挥了一圈,打人就像割草,一抡就抡了一片,钢管另一端传来扎实的手感。

  其他原本犹豫不决的人也被激怒了,不再管那么多,随便抄了什么东西也一样抡过去。

  何复刚才那一下只能算讨个巧,人一多,他渐渐也有些坚持不住,腰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疼得他抽了口冷气。

  忽然,隧道口又传来一阵急促但敦实沉稳的脚步声,夹杂着另一种轻快灵巧的鞋跟声一起。

  何复重重咳了一声,心想终于来了。

  白初贺按着肩膀踉跄起身,看见来人时愣了一下。”

  大庆没说话,一向精明的小眼睛阴阴地看了眼白初贺的肩膀和失神的白皎,二话不说,毛巾往肩后一甩,捡了个烂酒瓶子,朝着人群就扬了过去。

  “哎我去,可算来了,这破地方信号太——”何复一分神,又挨了一下,激得他抄着钢管反手就狠狠一敲,后面顿时没声了。

  何复趁着这功夫眼睛往旁边瞟了眼,看见妆容精致的牧枚正踩着她那双漂亮的玛丽珍收拾人,一个高踢腿就把旁边的人额头踹了个血包出来,心里忍不住冷嘶了一声,“不是,牧枚,你来干嘛,你在家呆着就得了!”

  “你以为我愿意放着约会不去跑来跟一群臭男人一起?少瞧不起女人哈。”牧枚刀了他一眼,“老李小腿骨折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

  何复悻悻然地闭了嘴,心里却一下子踏实了下来。

  “我操,大庆?”领头的男人看见高大壮实的身影,一下子心里有点发憷。

  那几个学生他是不怵的,但这个大庆不一样,十几年前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发起狠来就已经能要人命了,碰上了没人能挨得着好。

  “那次倒是让你给溜了。”大庆啐了一口,一整条大花臂在黑暗中一下子狰狞了许多。

  “你坐牢没坐够是吧。”男人嘴硬,“小心再给你安几年。”

  大庆哼哧哼哧地笑了。

  “瘦猴,我看你还活在过去呢是吧?现在社会可不一样了。”

  被叫做瘦猴的男人又怕又怒,顺手捡起一板砖就拍了过去。

  大庆连躲都没躲,他结实,伤并不重,但鲜血仍旧霎时间就顺着脑门流了下来。

  瘦猴一愣,不知道大庆为什么不躲,一时间吓得没拿稳,板砖掉了下去,被大庆捡起。

  大庆另一只手抓着毛巾抹去脸上的鲜血,笑了一下。

  “我这几年也没少学知识,现在有个新鲜东西叫正当防卫,瘦猴,你听说过没啊?”

  场面混乱,何复的怒吼声夹杂着牧枚嘲讽的笑声,原本围在白初贺身边的人全部都被其他人吸引了过去。

  白初贺轻轻捏了捏白皎的手指,“皎皎,别害怕,大家都在你身边。”

  白皎始终埋着头发抖,直到被白初贺轻捏着的手指传来湿漉漉的感觉,才微微抬头。

  白初贺望着他,脸上是一贯的看起来平静却让人安心的微微笑容。

  他的右肩已经完全被鲜血打湿,紧贴着皮肉,鲜血流到了他的指缝中,沾染在了白皎手上。

  白皎终于不抖了,他一言不发地看了眼白初贺握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白初贺一眼。

  白初贺刚想开口,面前安静不语的男生忽然松开了他的手,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转身就朝人群冲了过去。

  “小——”

  “卧槽!”何复转身发现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个棕毛,吓了一跳,眉毛一皱,刚想让白皎站远点,就看见白皎闷着头完全不按套路来,赤手空拳对着对面的人脸上和中路招呼了一顿,把那人打蒙了,连连后退被铁轨绊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摔晕了,一下子不吱声了。

  “卧槽...”何复又冒出同样的词,但语气大相径庭。

  原来之前白皎就是这个状态跟他打的吗??

  还好当时白皎被白初贺拉住了,何复又一次悻悻然。

  牧枚显然也吃了一惊,把旁边的人放倒后愣了一会,“......可以的啊弟弟。”

  白皎没有听见,像一团小旋风一样迅速又挤进了另一团,大庆怕碰着白皎,连忙让了让,一晃眼就看见白皎冲着瘦猴又砸又挠,瘦猴抬手直躲,结果手臂上又出现了几道血痕。

  大庆倒并不像牧枚和何复那样惊讶,他只是站在一旁,等白皎稍微消停了一会儿的时候伸手拦住,“我来。”

  白皎往后退了两步,捡起拿根之前被用过的木板,沉默地原地扭头望了一会儿,随后精准地冲向另一边的一个黄毛,把手里的木板扬得高高的,使劲儿地挥了下去。

  白初贺的双眼睁大。

  他想起大庆在医院聊天时说起的那些话,说痘脸抱怨小月亮并不是个多乖的小孩,惹急了也会动手,而且狠劲儿不小,不比他们两个安分到哪儿去。

  他当时有些不相信这种话,但时过境迁,如今的痘脸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孩子气地和小月亮过不去。

  他错过白皎太多,有一瞬间,他甚至很遗憾自己当时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小月亮。

  现在他终于看见了,和印象中孱弱又瘦小的孩童不同,和开朗又大方的少年不同,他终于看见了愤怒时的小月亮,张牙舞爪的白皎。

  隧道口忽然又冒出中气十足的一句,“小白,我来助你!”

  牧枚瞧了一眼兴致勃勃撸起袖子奔过来的宋一青,无语地看向何复,“不是,你到底叫了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