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心挣>第119章 无依(03)

  徐荷塘将一个封口袋丢给韩渠,他单手接住,拿出装在里面的干净衣物,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徐荷塘又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是轻松,上面一会儿来质问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韩渠右手拿过烟盒,从里面抖出一根来叼上,翻遍了抽屉却没找到打火机。他也不找徐荷塘要,就这么把烟咬着,靠在桌沿上,和徐荷塘对视,状态十分松弛。

  徐荷塘啧了声,从包里掏出打火机,丢给他。他接住,点上烟,抽了口,“客观汇报不就得了,那个警察没死,我受伤,詹富海被抓,任务失败。”

  徐荷塘逼近,忽然伸手按住韩渠的头。韩渠仍是一副散漫的态度,“喂喂徐姐,这事能怪我?我已经尽力了,你要怪就怪詹富海,是他没把陈争拖住。”

  徐荷塘说:“陈争是你的朋友。”

  “对啊,陈争恨我背叛,只要我出现在他面前,他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抓住我。”韩渠耸了下肩膀,“所以我为了拖住他,不惜抛头露面,但这都没阻止他去B区。”韩渠笑了声,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只能说你们眼光不行,选中了詹富海这个废物。陈争发现他有问题,才会宁可不来追我,也要去B区。这么一来,我露面倒是像个小丑,根本不能挽回局面,还受了个伤。”

  徐荷塘认真地看着韩渠,仿佛是在寻找他眼中可能出现的紧张,但没有,什么都没有,韩渠坦率地承认失败,从头到尾都没有回避她的审视。

  几分钟后,徐荷塘放开韩渠,拿起一根烟,韩渠给她点燃,像个周到的绅士。

  徐荷塘说:“你其实早就发现了吧?”

  韩渠挑眉,“嗯?”

  “这次与其说是对詹富海的考验,不如说是对你的考验。”徐荷塘说:“他那个酒囊饭袋,也配和‘量天尺’合作?”

  韩渠笑了声,“那我表现得怎样?”

  徐荷塘皱了皱眉,詹富海反馈给她的所有信息都说明,韩渠在认真寻找詹富海计划中的漏洞,并且全力弥补。詹富海做生意还行,但犯罪上的“才华”却十分资质平庸,要不是韩渠从中把关,警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控制詹富海,找到刘品超。

  “可惜了。”徐荷塘笑道:“是詹富海没做好,连累你。”

  韩渠抖掉烟灰,“这不算什么。又不是没有下次。”

  徐荷塘说:“你对你自己还真有信心。”

  “没有信心,我何必跟你们混?”韩渠说:“下次来个靠谱的队友,什么计划不能成功?”

  徐荷塘冷笑,“你倒是给我开起条件来了。我哪儿给你找队友去?”

  韩渠的眼神充满野心,“这不巧了?我面前就有一位。”

  徐荷塘惊讶片刻,捏住他的下巴,“韩队,你可真会想。”

  韩渠别开脸,漫不经心道:“徐姐,我到底是你们救的,救我却不信任我,那下一步我该怎么走?”

  洛城阴湿的冬天分外难熬,撑开的伞遮不住被风卷得乱飞的雨。鸣寒一手撑着伞,一手揽住陈争的肩膀。

  上车,陈争仍是一言不发,默默地坐在副驾,安静得像个木偶。这绝不是失魂落魄,他见过陈争真正失魂落魄的样子。陈争只是在以警察的身份尽力消化真相。不知为什么,这让他觉得更加心痛。

  “哥。”他侧过身去,帮陈争扣好安全带。陈争没有反应,沉浸在思索中。“我们先回家。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我给你做点吃的。”

  半小时之后,两人回到陈争的住所。还是鸣寒撑着伞,但不管他怎么将伞倾向陈争,陈争的头发还是被淋湿了。

  今年冬天洛城最大的一场雨,非得在这一天到来。

  一进门,鸣寒就打开空调,催促陈争去洗澡。陈争爱干净,即便心理负担很重,也点点头,拿着换洗衣物去了卫生间。

  鸣寒在厨房翻找,想煮点鸡蛋面,但没有面,鸡蛋也已经坏了。冰箱里倒是有一罐还未开封的醪糟,橱柜里有一瓶没过期的米酒。他将米酒温上,用糯米面做了一堆小丸子。

  陈争洗完澡出来时,两份醪糟小丸子已经煮好了。

  “来,将就吃点。这个天气也叫不到外卖了。”鸣寒将碗端出来,又拿了两个杯子,倒上微热的米酒。

  陈争头上搭着毛巾,睡衣最顶上的口子没扣,洗得太久,皮肤都被烫红了。他不再像在车上那样没反应,看着碗和杯子,笑了声,“又是米酒又是醪糟,想把我灌醉啊?”

  “这点度数就能把你灌醉?”鸣寒拿过米酒的瓶子,指给陈争看,“含酒精量才0.5%。家里没别的东西了。”

  陈争点点头,舀了一勺小丸子,醪糟的浓香在嘴里散开。刚才在卫生间,他几次将水温调高,热水烫在身上,但还是觉得冷,此时一勺小丸子下肚,胃热了起来,那种萦绕不去的寒冷终于消失。

  “好吃吗?”鸣寒问。

  陈争用行动回答,很快吃完了碗里的,汤也喝掉了,看着对面的碗,“你要不……匀点给我?”

  鸣寒小气地将碗拿远,“我只剩这一点了。”

  陈争:“……”

  鸣寒笑道:“这个吃多了睡觉胃难受。”

  陈争也就跟鸣寒开个玩笑,起身把自己的碗和杯子拿去洗干净,“你一会儿也早点睡。卜阳运的事暂时急不来,休息好了再说。”

  鸣寒说:“嗯,你先睡吧,我上会儿网。”

  陈争关上卧室门,靠在门上,很久没有动,也没有开灯。窗帘半开,外面的光照进来,这里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看得见衣帽间中间的展示柜,那里除了他收藏的表、袖扣等,还有几座奖杯,几个被他精心裱起来的徽章。

  自从他进入公大,就总是在各种获奖名单中,大部分荣誉被他放在书房,只有特别在意的,被他放在卧室的衣帽间,每天早上出门,每天晚上归来,都会看到。

  优秀新人刑警,优秀中队长,优秀支队长……这些荣誉伴着他一路走来,时时刻刻提醒他肩负的责任。他是一个警察,是洛城的刑侦支队长。必要时刻,他必须牺牲个人情绪。所以在卢贺鲸面前,他没有失态。但回到这个被荣誉填满的房间,他轻轻地靠着墙下滑。就像过去独自替队员消化负面情绪那样。

  鸣寒静静地听着卧室的动静,洗漱之后来到陈争的门口,手几乎握住把手,却还是没有进去。

  当所有灯都关闭,鸣寒在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心跳。时间过去很久,他还是想做点什么。

  “哥。”陈争的房门终于被敲响,鸣寒抱着枕头,在外面说:“你睡了吗?”

  陈争摇头,片刻,意识到对方看不到,连忙开口:“没,怎么了?”

  “我睡不着。”鸣寒说:“我有心事。想和你待一会儿。”

  陈争愣了下,鸣寒这句“有心事”说得有点幼稚,像找不到理由了,找了最蹩脚的一个。“进来吧。”

  鸣寒推开门时,陈争已经摁亮床头灯,往床的一侧挪了挪。鸣寒走过去,展示自己的枕头,“我自带了。”

  床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鸣寒拉起被子,给自己盖好。两人都没躺下,靠在床头。陈争先开口,“有什么心事?”

  鸣寒说:“你。”

  陈争转头看他,他也看过来,眸子在暖光下像夕阳快要退尽时的湖水。

  “我没事。”陈争收回视线,深呼吸,“韩渠是去执行任务,没有背叛我和洛城,而且他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还探查到了重要线索。现如今我们掌握的大部分‘量天尺’的情报都来自他。他……还帮我救了你。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鸣寒说:“但这对你不公平。”

  “是吗?”陈争苦笑,“你也知道我舅为什么不选择我,我执行不了这个任务。但我在我的角色里,也算是帮了韩渠的忙。要不是我因为他而消沉,‘量天尺’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他。鸣寒,我是个警察,我有我的责任。”

  忽然,他想到了竹泉时的孔兵,雅福市的龚进,他们都是他的同届,看似混得不如他,但在职责范围内,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好。

  而他,站在比他们更高的位置,如果他不承担起更大的责任,他对得起谁?时运将他推到洛城刑侦支队长的位置上,不是让他只顾着风光。

  “但警察是身份,不是心脏。”鸣寒说:“你的心脏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陈争再一次转过头,鸣寒的眼神平静且温柔。他的鼻腔忽然有些酸涩,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那颗普通人的心脏里起潮。

  “如果我是韩渠,我是卢贺鲸,我是唐孝理。”陈争轻轻道:“我大概会和他们做出一样的决定。哪怕是我自己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我知道这才是对的,我在这个位置上,我就该这么去做。”

  短暂的安静后,陈争说:“可你说得对,如果不当警察,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有很自私的想法。韩渠当卧底去了,卢贺鲸知道,那当时我们支队、重案队的困境又算什么呢?我这一年多又算什么?我很难不去怪他们。真的,我不是那么无私的人。”

  鸣寒抱住陈争,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但我不能有这样的情绪,主观上客观上都不能。‘量天尺’还在暗处注视我,韩渠为了任务随时可能牺牲,我这点委屈有什么资格拿出来说?”陈争在鸣寒怀里摇摇头,“我不能这样想。”

  “现在你可以。”鸣寒说:“这里只有我,没有‘量天尺’的视线,你也不是队长陈争,你只是个普通人,你有情绪,我来和你一起消化。”

  陈争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鸣寒。他失态了,在这个比他小,应该被他关照的后辈面前。

  可是他需要这样的失态,他要这场暴风雨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天地里过去。

  鸣寒捧着他的脸,低声说:“没关系,我不是别人,在我这里,你可以当个普通人。”

  陈争睫毛轻轻颤动。当鸣寒的吻落下时,他没有反抗。

  寒夜,陈争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他还是洛城刑侦支队的队长,站在一个被黑雾包围的地方,不断将手下送到视线之外,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他想要冲进那团黑雾中,可是不管他如何奔跑,黑雾总是朝着他行进的方向撤退,周围是血和硝烟的气味。

  画面转换,他看到一座熊熊燃烧的老楼,稚嫩的哭声从老楼最深最冷的地方传来,被害者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肉被剥下,几乎只剩一具骷髅。

  他冲入火场,火如雨下的阳台上坐着一个丑陋的男人。那是个罪不可赦的男人,但他不能让男人死在这里,他要把他带出去,接受法律的审判。

  但是男人却退入烈火中,纵身一跃。被烧死之前,男人叫他的名字,说他们早已见过一面。

  他的耳边,孩童的哭声止歇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嘶哑的吼叫……

  他在梦里气喘吁吁,头昏眼花,感到有一道力量抱着自己,怎么也挣扎不开。

  “哥,哥!”鸣寒将陈争抱在怀里,陈争终于从噩梦中醒来,脸上全是汗水,怔然地望着鸣寒,“我……我被魇住了?”

  “你发烧了。”鸣寒见他醒来,松了口气,立即搂着他坐起来,在他后背垫了个靠枕,然后利落下床,“我们去医院。”

  陈争摸了摸自己额头,都是冷汗,浑身热得难受,头更是稍微动一下就钻心地痛。他下意识抓住鸣寒,“不用,天都还没亮,抽屉里有常备药,你找来给我……”

  “不行。”鸣寒突然伏身,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烧得这么厉害,几片药不管用。”

  雨水扑打着窗户,还是元旦假日期间,这样的夜里外出多有不便,一方面他不想过度麻烦鸣寒,一方面自己也不想出去。发烧而已,吃点药,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管用……”话音未落,他的膝弯就被抬起,他惊讶地看着鸣寒,一时间连头痛都感知不到了。

  鸣寒说:“你懒得走路的话,我就抱你去。”

  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让人抱?陈争连忙掀开被子,“别,我自己来。”

  鸣寒迅速找来他的长羽绒服、围巾帽子,见他正要把睡衣脱下来,立即将羽绒服给他披上,“就这样穿。”

  陈争皱了皱眉,低头看看黑色的睡衣,他的睡衣倒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即便是最颓废的时候,他也会将自己收拾妥帖了再出门。不想这时候去医院也有不愿意收拾自己的原因,那些体面的衣服一件件换上实在是太累了。

  “我们是去看病,又不是去赴宴,一会儿可能还得挂水,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鸣寒已经给他拉好了羽绒服的拉链,睡衣基本上被挡住,只有黑色的裤腿露在外面,鸣寒又找来一双厚袜子,“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他抢过来,“我自己来!”

  但鸣寒看了会儿,还是蹲了下来,将裤腿扎进袜子里。

  陈争烧得糊涂了,反应慢了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鸣寒将围巾往他脖子上一挂,就带着他出了门。

  小区的车库不在楼下,鸣寒冒着雨去开车,陈争在一楼大厅等待。雨水将世界变得模糊,让他想起刚才做的噩梦,他被困在狭窄的可见范围中,周围只有他一个人。

  他正出着神,车灯刺破雨幕,鸣寒回来了。车行道和单元楼之间有十来米距离,他正想跑过去,鸣寒撑着伞下车,那道颀长的身影几乎瞬间来到他跟前,将他拉进臂弯中。

  短短的几步路,他偏过头,看了看鸣寒。不由得想,当年那个妹妹头小萝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可靠?

  凌晨4点的医院,依旧挤满了人,冬季正是感冒高发季节,输液室和外面的走廊上一水睡衣套羽绒服的人。输液室里几乎都是老人和妇女,陈争坐在走廊的凳子上,鸣寒一只手稳着他的输液架。

  “你看,大家都穿睡衣来,都生病了,还讲究。”鸣寒笑着说。

  陈争最初不适应,尤其是鸣寒还将他的裤腿扎到袜子里去了,但这难看是难看了点,但保暖,而且挺舒服。

  输液的时间很长,想到鸣寒睡得好好的被自己吵醒,那么大的雨开车到医院,又在各个窗口排队折腾了半天,陈争有点过意不去,“你先回去吧,我这没什么事了。”

  鸣寒挑眉,“那等会儿谁叫护士来给你换下一袋药?”

  陈争说:“我自己可以叫。”

  鸣寒说:“我没用了是吧?”

  陈争觉得这话别扭,“……也不是。”

  “我回去干吗?”鸣寒说:“睡觉啊?”

  陈争说:“医生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这是太累加上受了凉才感冒发烧,你不比我轻松,再不好好休息万一也……”

  “那不是正好该待在医院?一有症状马上去挂号。”鸣寒说着捂住额头,“哎有点头痛,好像发烧了。”

  陈争连忙伸过手,还没碰到鸣寒额头,就被鸣寒抓住了,“骗你的。”

  陈争:“……”

  不过鸣寒振振有词,“我还是不回去了吧,虽然现在还没啥症状,不一定等会儿没有啊,说不定昨天晚上你就传染给我了。”

  陈争脸颊一热,想起那个温柔的吻,片刻后咳了一声,小声说:“哦。”

  鸣寒笑笑,问:“哥,你梦到什么了?有人在梦里追你?”

  那个梦本就十分零散,混合着许多过去查案时的片段,上医院这一通折腾,陈争几乎忘记了梦中的内容。

  “我梦到……”陈争皱了皱眉。大部分片段已经消散,但他还是想起了那个大火中的身影。是那个案子,离现在已有十多年的案子。

  他轻轻动了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无缘无故会梦到那个很久都不曾想起的案子。是因为那人是从老楼最高的阳台坠落?不久前鸣寒悬挂在吊塔上,惊心动魄,不同的是他用尽全力,将鸣寒救下来了,而那个罪孽深重的人没有活下去的心,他相救也无能为力。

  现实的刺激冲入潜意识,揪出了这桩陈年旧案。

  “以前函省有个拐卖儿童的团伙,主谋是一对姓曹的兄妹。”陈争缓缓回忆,这对兄妹其实也是苦命人,但他们将恶意释放给了比他们更可怜的小孩身上。警方注意到他们时,他们已经占据一座年久失修的老楼。

  老楼和城市里常见的老楼不一样,是几十年前的外国友人援助修建的,有点西洋风格,救助生活困苦的人,顺便传教。后来外国友人离开,老楼里生活着一些受过外国友人帮助的人,他们又年复一年帮助其他人。

  曹家兄妹谋杀为他们提供庇护之所的善良老人,而当警方包围老楼时,他们一把火烧了老楼,准备让十几名小孩陪葬。

  警方最终救下了所有孩子和大部分人贩子,唯一死去的名叫曹寿,是主谋兄妹中的哥哥。

  “他……”说到这里,陈争再次想起曹寿最后看向他的那个眼神,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忽然感到反胃。

  鸣寒看出他不舒服,“好了,不说了。”

  但安静下来,陈争反而有些坐不住。他和鸣寒靠得近,几乎是依偎在鸣寒身上的,穿得有多,轻轻动一下,就像是在鸣寒身上蹭。

  鸣寒说:“你是熊吗?”

  陈争说:“那你是树?”

  鸣寒笑道:“精神好点了?你说的那种西洋风格老楼,我也见过一个差不多的。”

  陈争有点感兴趣,“哪里?”

  鸣寒说:“就在竹泉市。”

  陈争想了想,“没有吧?”他调到竹泉市之后,虽然不像在洛城那样各个角落都熟悉,但也大致了解过。西洋老楼在整个函省都不多,竹泉就更是没有。

  “有,但不在市里。”鸣寒说:“西边高速公路旁的荒地,但已经废弃很多年了,野猫都没一只。”

  陈争问:“那你怎么知道?”

  鸣寒神神秘秘地说:“因为我是个好奇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