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风捧着一束红玫瑰，站在家门口徘徊，呼吸越发吃紧，他是真紧张。
玫瑰7朵，是花店老板拿着花语清单，让他自己挑的。事出突然，这是有限时间里，他能想到的最浪漫的告白礼物。
终于，他解锁进屋，迎接他的却是一派寂静。
“陆之河？”
回应他的是大猫的一声慵懒，很明显，他爹不在家。夏以风一腔热议迅速冷却，失落悄然而生，但更多的是解脱，蓄积了一下午的压力，得以稍作释放。
他将玫瑰放进花瓶，给陆之河发了微信后，就进了浴室。洗去风尘，捋顺心态，然后安心等人回来。
可人已在千里之外，哪里回得来？
陆之河下了飞机之后，跟丽姐通了电话，让人回家休息，他直接去医院接班。下车结账时才发现，手机已经电量耗尽，关机了。
好在他有出门带现金的习惯，给了师傅一张一百的，没等找零就下车了。陆之河风风火火到了病房，陆老头吊着一条腿正和临床的大爷玩扑克呢。
一颗悬着的心，也算落地了半颗。陆之河撑起笑脸，喊了一声，“爷。”
陆老头没理他，而是先来一波炫耀，“诶呦你看看，这是我孙子，一听我住院，非得大老远的回来看我。”
“您好，”陆之河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转头就问：“怎么这么不小心？撞您的人呢？”
“我又没咋地，不追究了，那小伙也不容易，这不第一时间把我送医院来了么。”
陆之河猜到了，他爷什么德行，他最了解，“是不是还想让我夸您两句啊？告诉你，没门。”
“合着你回来就是气我的？”老头直接甩了脸子。
“我是心疼您，”陆之河拽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了，“进来之前我问过值班医生了，明天还得去查查别的。”
老头板着脸，不吱声。陆之河憋着笑，就跟逗小孩儿似的笑着说：“咋的，住一次医院，还长脾气了呢？”
“住院还得多花钱，你有钱烧得慌？”
“诶我说老陆啊，你这话可不对，”临床大爷看不下去了，说了句公道话，“你这不是伤孩子的心吗？”
“可不是，”陆之河故作委屈，温声打起商量来，“明天检查没事，咱们再出院，您看行吗？”
陆老头一听，瞬间不绷脸了，他就是有这个信心，明天肯定能出院，“行吧，我这瘸条腿，还不是随你们摆布。”
之后，护工送了饭过来，陆之河跟着凑合一口，然后去给他爷打水洗脸，忙完已经八点多了。
看着外面已经黑死的天，陆之河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老家了，可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关键是，他手机一直在关机。陆之河忙跑去护士站借了充电器，等开机的那几秒钟，心里焦灼够呛。
果然啊，一开机，一堆未接来电涌了出来，几乎都是一个人的。再一看微信，也像是被轰炸过了一样。
卿本佳人：你人呢？
卿本佳人：你家那位可急够呛。
你宇哥：离家出走了？闹脾气？
你宇哥：大半天了，溜达到哪了？
你宇哥：鞋底磨飞了还是手机被偷了？
陆之河快速一瞥，这些都暂时不用搭理，让他心颤的在下面。
以风：我到家了，你去哪了？
以风：回家吃饭吗？
以风：陆之河，你人在哪？
以风：电话为什么关机！
以风：陆之河，你忘了我说什么了？
以风：不是说好等我回来的吗？
陆之河脸色逐渐虚惨，紧蹙眉头，心道完了，小鬼肯定生气了。
“怎么？女朋友找啊？”一旁值班小护士忍不住搭了话茬。
“啊，是。”陆之河按了锁屏键，又把手机扣在了台子上，想着再充五分钟，他需要缓缓。
“不回一个？”小护士笑着说：“你这样可不好哦。”
陆之河尴尬道：“这样啊，那我一会儿回。”
“要我说，你最好第一时间给人回个电话，不然等电话自己响了……”事可就大了。
好家伙，小护士话没说完，手机果真就响了。铃音急促，陆之河吓一激灵，一看来电人，咋这么寸呢！
陆之河连忙静了音、拔了线，快步朝楼梯间走去，也顾不上身后，护士笑得有多开心了。
“你在哪？”声音冰冷摄人。
“……”
“说话。”
“抱、歉啊，”陆之河怯道，“出来急了，忘跟你说了。”
“看到我发的消息了吗？”
“嗯。”才看到。
“看到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了吗？”
“看到了。”平均二十分钟打一次，一共24通。
夏以风已经非常克制了，在找不到人之前，他更多是担心。可现在电话通了，便只剩怒意了。这人压根就没想着他会着急，电话开机了，也没第一时间给他回个信。
陆之河深呼吸，解释说：“我回家了，我爷他住院了，所以走得匆忙。”
夏以风心一沉，随即问：“出什么事了，严重吗？”
“没大事，左腿骨折，明天还得做些其他检查。”
事急从权，情有可原，夏以风心跟着就软了，刚刚是他过于武断了。
“在哪家医院，要我回去吗？”
“不用，你回来也帮不上啥，怪折腾的。”
“好。”
之后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陆之河绞尽脑汁，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而夏以风似乎就在等着他开口。
又过了几秒，夏以风等不起了，试探问：“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陆之河突然就心虚了，“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早点……”休息吧。
话未尽，那边已是忙音，小鬼第一次先他挂了电话。
夏以风挂了电话，整个人瘫进沙发上，心里拧巴着想，陆之河就是他的克星，浑身都是让他难受的本事。
一下午，他心潮澎湃，整个人都淹没在了巨大的兴奋和焦虑中，以至于工作效率奇高。
整个采访异常顺利，除了频繁看表，他算是非常敬业地完成了所有工作任务。甚至到最后，还破天荒同意了工作人员的合影请求。
没人知道，所为敬业，就是他着急下班而已。
一路归心似箭，他不停地在心里彩排、预演，如何表白最动情，什么情话最好听。
终于赶在晚饭前到了家，家里却空无一人。随着微信不回，电话不通，急切、粗暴、烦躁，取代了一切感官情绪。
现在看，陆之河就是在故意躲着他！可躲他干嘛？他是要表白，没打算耍流氓。
陆之河没有直接回病房，而是去了楼下抽烟。他承认，他爷这事，在某种程度上，帮了他大忙。
护士提醒他的时候，他还侥幸想，不就是消失半天么？天塌了还是怎么了？其实，是他胆怯了，他根本没勇气跟小鬼谈。
夜色无声，急诊那边有人进进出出，陆之河连抽了两根烟，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拿起了手机。
大河：我得多留一段日子。
以风：多久？
大河：还不清楚，你放心，工作不耽误。
以风：你现在在哪？
大河：市医院，替丽姐。
大河：别生气了，哥下次一定注意。
以风：算了，休息吧。
陆之河回病房的候，他爷已经睡了。他躺在陪护床上，两位老人家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他睡意全无。
一夜星移漫长，好在太阳照常升起。
陆之河推着轮椅，一上午奔走于各个科室，他爷的全身体检做好了。
头部心脏几个重要位置，都没问题，陆之河终于吃了定心丸。他准备下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一个本市陌生号码。
之后嗯啊几句，电话一挂，陆之河撒腿就跑出了病房，夏家来人了。
夏敬渊坐在病床前，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目测是司机。
“小陆啊，你这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得别人通知我？”夏敬渊说完，又看了眼陆之河，眼睛眯成了月牙说：“大河，气色不错。”
陆之河嘴角僵硬，身板笔直道：“夏……姥爷，您气色也不错。”
“老班长，我就是瘸了条腿，有啥值得你跑一趟的啊？”陆老头说完又瞥了眼自己的孙子，说：“姥爷？你可真不见外。”
陆之河没说话，腹诽着夏敬渊是他男人的姥爷，那不就等于是他姥爷。
“你才跟我见外呢，走吧，到我那里去。”夏家老人一句话，让陆家爷俩都愣住了。
“老班长，我这腿脚就不去打扰了。”
“我记得你家是楼房吧？不利于你恢复，你这没仨月下不了楼，不得憋坏了。”
他家是楼房，不是危房，有电梯啊，陆之河刚想张嘴提醒，陆老头先开口了。
“也是，那就走吧。”
得，合着他爷那一句就是假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