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AC米兰的更衣室，并没有因为输球而陷入过分的沉闷。
毕竟，下半场比赛有了圣西罗的参与之后，AC米兰的几次反击和两个进球，实在是精彩！
因为肠胃不好而没进大名单，但是坐在看台上看完了整场比赛的因扎吉，比赛刚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AC米兰更衣室……里的卫生间。
因扎吉从卫生间里跑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耷拉着脑袋的圣西罗被马尔蒂尼带着，回到更衣室。
没能在德比捞到上场机会的因扎吉立刻冲了过去，在少年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圣西罗！你真是太棒了！！”超级皮波兴奋地大喊着。
“你在麦孔和卢西奥的包夹下都能传出球来，就算是我在你的位置，也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了！”
“还有你那几次传球接球，简直神了奇了！”
“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安德烈亚他们的？？”
“只可惜我不在场上，不然我们说不定能扳平呢！！”
“咱们就是差了点运气！”
“CAZZO Inter！！”
因扎吉说得眉飞色舞，骂得也是真心实意。
要知道，现在的国际米兰主帅，可不姓因扎吉。
不过，等到圣西罗因为被拍了肩膀而抬起头来，因扎吉才注意到这员初次代表一线队登场就立下奇功的小将，面上殊无梅开二度之后该有的喜色。
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圣西罗，仍然残留着泪痕的小脸皱巴巴的，满脸都写着苦大仇深。
因扎吉抬眸望向马尔蒂尼，用口型询问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不等马尔蒂尼答话，主帅莱昂纳多已经推开了更衣室的门。
而且是直接点名。
“圣西罗！”
“你跟我去参加赛后发布会！！”
莱昂纳多看向圣西罗的目光里泛着火热，好像在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毕竟是这员小将初次登陆意甲便在短短二十分钟内连入两球的，而且与队友配合着戏耍了国际米兰的整条后防线！！
圣西罗的优异表现，虽未能拯救AC米兰于水火，却绝对拯救了他于水火！
可以想见，只要能把问题往自己发掘了圣西罗的功绩上引，接下来的赛后发布会，莱昂纳多肯定能顺利过关！
从莱昂纳多嘴里听到圣西罗的名字，圣西罗本人还没怎么样呢，马尔蒂尼却登时急了！
“不可以——！！”不等圣西罗答话，马尔蒂尼已经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圣西罗身上有问题，脑子里会蹦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口里也时常会吐出惊人之语，这些与他接触时间不长的莱昂纳多或许不清楚，马尔蒂尼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莱昂纳多可以不在乎圣西罗会不会承受苛责，会不会被人嘲笑，他不能不在乎！
更何况，很可能因为圣西罗而遭受嘲笑的，还有他心爱的AC米兰！！
对上了教练诧异又隐含恼怒意味的目光，马尔蒂尼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于是连忙找补。
“先生！这可能不、不太合适……圣西罗年纪还小，之前也没参加过发布会，恐怕不能很好地应对记者。”
“还请先生再考虑一下！”
AC米兰的主帅没料到这样简单的要求也会遭到功勋队长的反对，不由地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然而，莱昂纳多热情洋溢，马尔蒂尼满心焦急。
只有作为被教练点名的主角的圣西罗，却颇有些不在状态。
留着深红色长发的少年抬起头，眨巴着仍然有些发红的眼睛，茫然地看了看正剑拔弩张的马尔蒂尼和莱昂纳多。
“保罗？这是……”
这是发生了什么呀？
圣西罗其实没有很听懂“发布会”之类的话，也不明白在发布会上需要做什么，于是本能地想要向马尔蒂尼寻求帮助。
马尔蒂尼在与莱昂纳多对峙的间隙回过头，冲圣西罗挤出了一个充满了宽慰意味的笑容。
“没事，我来跟先生说。”马尔蒂尼压低了声音安抚小孩儿。
圣西罗看着马尔蒂尼宽阔而可靠的背影，第一反应是想要向后面躲。
然而下一刻，还未褪去的疯狂愧疚，重新在圣西罗的心头滋长。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跟保罗道歉，为了自己作为“爷爷”却没有保护好他……
一念及此，圣西罗站起身来。
“先生！”
“我跟你去‘发不会’。”
小孩儿古怪的发音和懵懂的表情，使得更衣室里的氛围略微松快了些，也使得马尔蒂尼和莱昂纳多之间剑拔弩张暂时消失了。
圣西罗随手把就站在旁边的因扎吉拽了过来，拿他手工订制的白衬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然后就跟在莱昂纳多身后，走向了赛后新闻发布。
不过，临离开更衣室之前，圣西罗扭头望向马尔蒂尼，低声说了一句，“保罗，我可以的！”
圣西罗和莱昂纳多的身影消失在了通道里。
不期然地，马尔蒂尼想起了短短四天之前，在训练场上初次见到一线队主教练时，那个不住地往他身后钻的孩子。
短暂的迟疑过后，马尔蒂尼拽开还没来得及印上99号的更衣柜门，从柜子里随便拿了个贴着海绵宝宝贴纸的运动水瓶，然后猛一跺脚，跟着追了出去。
圣西罗跟在莱昂纳多身后，第一次走进了赛后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一见到足球世界的绝对新人，以及这场比赛的绝对主角——AC米兰小将圣西罗，记者们便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纷纷涌了上来，兴奋地举起了话筒。
还沉浸在德比失利的阴影里的小孩儿，刚一推开门，便被房间里巨大的喧嚣吓得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好在，房间里火热的场景唤醒了圣西罗的记忆，他终于想起来，还在里世界的时候，他见到过自己的球员和教练参加这种叫作“发布会”的东西。
即便印象不深，但圣西罗至少不至于因为无知而坐到记者席上去。
穆里尼奥和萨内蒂，已经坐在主席台上了。
上帝第一我第二的狂人，不满于被手下败将吸引走了记者的关注度，于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挑衅似的瞪了莱昂纳多一眼。
萨内蒂的嘴角则礼节性地上扬，冲着先前在球员通道里对他说了奇怪话的隔壁家小将，露出了一个宽厚的微笑。
莱昂纳多和圣西罗刚刚在主席台上坐定，台下的手臂登时齐刷刷地举了起来，像极了茂密的森林。
作为新手教练对这一套流程还不是很熟悉的莱昂纳多，短暂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米兰体育报》的记者。
米兰城的本土记者，果真第一个问题就直指在这场比赛里崭露头角的小将。
“请问安排圣西罗替补登场是您特意制定的奇兵战术吗？我们看到，您的神奇换人几乎就要成功改写比分了！是您火速将他提入一线队！恭喜您发掘了这样优秀的天才！！”
《米体》的第一个问题，就让莱昂纳多的额角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
屁个奇兵战术！我要是知道圣西罗能二十分钟进国际两个，我为什么不派他首发登场，然后我们九十分钟进国际六个，最好再十一打十灌他们七八个？！
不过至少，媒体们的关注点成功集中在了圣西罗身上，而不是他上半场糟糕的战术安排、弹压功勋队长的嫌疑，以及AC米兰在德比中败给了同城死敌的事实上！
无论如何，莱昂纳多的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大半。
好在，凭借在AC米兰管理层多年的工作经验，莱昂纳多在应（敷）对（衍）媒体上，还算得心应手。
莱昂纳多轻轻咳嗽了一声，故意忽视了记者的关键问题，“是的，圣西罗是很优秀的球员，我们很幸运地发现了他，我相信他在未来还会有更加优秀的表现！”
刚刚提问的记者闻言，登时眼前一亮。
“您的意思是，圣西罗将进入AC米兰的首发名单吗？请问您在有了圣西罗之后，将在战术安排上进行什么样的调整？”
莱昂纳多闻言，额角又是狠狠一跳。特么的这让我怎么答？！难道你指望我直接把下场比赛的首发名单报给你？！
无法可想之下，莱昂纳多的回答十分生硬，“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
然后，他挥手示意《米体》的记者坐下，又随手点了《罗马体育报》的记者提问。
然而，首都来的记者，问出的问题竟然比米兰本地记者还要犀利！
“无可奉告的意思是说，圣西罗暂时还不会进入AC米兰的首发名单对吗？我们可以看到，圣西罗直到AC米兰三球落后才得到机会，请问您把这样优秀的天才放在替补席上是出于什么考量呢？”
该死的！终于问到他最担心的问题了！！与其问我把圣西罗放在替补席上是出于什么考量，倒不如问我选了他替补登场是出于什么考量！！
特么的我现在也思考，我当时到底是出于什么考量才选择了籍籍无名的圣西罗而不是今夏新援亨特拉尔替补登场！当然现在想来，幸好老子有先见之明选择了圣西罗，不然我们怕不是要被国际米兰4-0了吧？！
莱昂纳多的大脑，再一次乱成了一团浆糊。
只不过，AC米兰的主帅不会知道，他的胡思乱想已经在某种意义上真相了。
莱昂纳多还正在绞尽脑汁组织语言，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主席台上的圣西罗，竟然试探性地举起了手，“那个……我可以回答吗？”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作为被教练带上主席台的球员代表，你会想到举手回答问题，但是……这岂不是正中下怀吗？！
台下的记者们，看着眼神中仍然透露出迷茫的圣西罗，都是大喜过望——这才是今天的重点人物啊！！怎么刚刚被莱昂纳多一点名，咱们居然忘了把目标对准他？！
登时，更多的长枪短炮对准了圣西罗，甚至有不少记者不等被点到，就直接抛出了问题。
“请问你在场上是怎么看到皮尔洛的位置的？”
“听莱昂纳多刚刚的意思，你的表现还未打动主教练，请问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你和皮尔洛的配合实在是太神奇了，请问你们是事先演练过的吗？”
“转会窗口还未关闭，莱昂纳多已经明确表示不会给你主力位置了，请问你是否有选择其他球队的想法？”
“请问你是怎么突破卢西奥和麦孔的防守的？”
“你是怎么想到在球衣上印‘圣西罗’的呢？这难道是你的真名吗？”
……
这问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莱昂纳多为之气结。特么的我说过要打压圣西罗了吗？我说过不会给他主力位置了吗？我说过要卖他了吗？！
听听看这些破问题吧！弄得好像AC米兰已经给圣西罗标价了一样！！
圣西罗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小孩儿被镁光灯和抢着递到嘴边的话筒吓得一个哆嗦，接着极其守规矩地，回答了最初的问题。
“教练让我替补出场是为了给其他球员机会。”
“就应该这样的。”
“我是AC米兰，我希望所有的球员都能得到机会。”
记者的问题确实是乱七八糟，可是这孩子答得……岂不是更乱七八糟？！
这个首次登陆意甲的小将，竟然老气横秋地说什么“希望所有的AC米兰球员都能得到机会”？！
拜托！现在的AC米兰队里，难道还有比你咖位和年龄要小的吗？！
你居然希望前辈们得到机会？？你自己品品这段话，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相比于圣西罗的口出狂言，他那句“我是AC米兰”听起来倒还没有那么的惊世骇俗。
没有人会知道，圣西罗说的都是实话。
哪怕这段“实话”，已经引得台下传来阵阵压抑的笑声。
不只是实话实说，小孩儿竟然还极其老实地准备按着顺序，一个一个问题地回答下去。
“我本来就能看到队友的位置，因为我……”因为我是AC米兰嘛！
我在自己的地盘上踢球，当然是时刻开着全场的活点地图啦！！
幸好，在圣西罗一语道破自己的来历，以至于场面彻底失控之前，马尔蒂尼带着贴了海绵宝宝贴画的运动水瓶，及时赶到了。
马尔蒂尼根本顾不上自己在没有被教练召唤的情况下闯进发布会现场是否合适，直截了当地开口，接下了话头。
“圣西罗能够准确找到队友的位置，是因为他是一个优秀的球员！！”
这当然是废话，但是马尔蒂尼已经没有心情解释更多了。
好在圣西罗没有反驳。
他知道马尔蒂尼说的不对，但是他听话，他也愿意闭嘴。
等到成功按下了险些儿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出了不得的话的圣西罗，马尔蒂尼才顾得上给莱昂纳多编瞎话描补。
“那个……圣西罗忘记带水杯了，我给他送一下！”AC米兰的传奇队长煞有其事地晃着手里的水瓶，说着小孩子都不会信的瞎话。
但是圣西罗信了。
他很自然地接过贴着海绵宝宝贴画的运动水瓶，很自然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很自然地说“谢谢保罗。”
幸好，莱昂纳多此时也懒得计较更多了。
AC米兰的主帅已经隐约意识到，带圣西罗来开发布会或许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既然如此，马尔蒂尼愿意来解救自己和AC米兰于水火自然是好的。
眼见马尔蒂尼闯入新闻发布会现场，台下的媒体人们，无不激动到两眼放光！
《AC米兰内讧》！
《功勋队长打压新人》！！
《马尔蒂尼捂嘴圣西罗》！！！
《马尔蒂尼、莱昂纳多和圣西罗的爱恨情仇》！！！！
……
短短几秒钟内，无良记者们已经拟好了一系列足够读者惊掉下巴的新闻标题！
下一秒，无数长抢短炮对准了马尔蒂尼，饶是以马尔蒂尼二十余年职业生涯里与记者们斗智斗勇练出的浑身本事，都不由自主地感觉到难以招架。
好在，新闻发布会现场，对媒体们不满的并不只马尔蒂尼一人。
或者说，并不只AC米兰一支球队。
若泽·穆里尼奥，国际米兰少帅，上帝第一我第二的狂人，天生的镁光灯聚焦体，已经忍了这群没有眼色的媒体人很久了！
拜托！他的国际米兰、他和国际米兰，才是胜利的一方！！
可是，看看这群媒体吧！居然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手下败将身上？
这哪里是穆里尼奥能忍得了的？！
葡萄牙卷毛教练用尽浑身力气清了清嗓子，嘴角上扬，堆出了一个刻意而甜蜜的假笑。
“我以为我们才是米兰德比的胜利者？我亲爱的媒体朋友们？”穆里尼奥的嗓音，甜得好像被蜜糖渍过。
“可是你们呢？你们在关注什么？关注一群败军之将？！”
坐在穆里尼奥旁边的萨内蒂，国际米兰的传奇队长以及端方君子，面上的笑容僵住了。
如果是往常，马尔蒂尼或者是莱昂纳多，或许还有心情跟穆里尼奥打打嘴仗。
可是现在，身边带了个正捧着海绵宝宝水瓶左顾右盼的不定时炸弹，两个人谁都提不起这个兴致。
不过考虑到论打嘴仗，马尔蒂尼和莱昂纳多绑在一起都不一定是穆里尼奥的对手，他俩什么时候才有可能提起这个兴致也不太好说。
穆里尼奥夸张的、充满火药味的话，成功为他吸引回了媒体的关注度。
坐在主席台上的莱昂纳多、因为没有座位而站在主席台后的马尔蒂尼，见状都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只有同样坐在主席台上的、今天发布会的绝对主角——圣西罗，依然神采飞扬地左顾右盼，根本没有接收到穆里尼奥挑衅的信号。
穆里尼奥成功吸引到了媒体的注意力，却也发现了AC米兰两人如释重负的表情，竟又莫名地不爽了起来。
葡萄牙卷毛教练狡黠地转了转眼珠，毫无征兆地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考虑到大家需要更加劲爆的新闻素材，我在这里可以再透露一条消息。”
“如果像圣西罗这样优秀的球员在AC米兰都得不到机会，不妨考虑一下米兰城的另一支球队。”
穆里尼奥看着在他一言之下登时炸开了锅的台下媒体，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笑出了小酒窝。
作者有话说：
明天（10.14 周六）上夹子，更新会放在明晚十一点半，大家可以后天早上两章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