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渡抓紧了身下的枯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玦,看着他墨色眼瞳里自己的倒影,树杈坠着的积雪扑凌凌抖落,犹如雪地里萌生的花芽,也像雪鸟啄食的动静。
白玦轻轻一笑,胸腔振动,如雪花落入花蕊,惊起一阵战栗心颤。
“阿开,你是在……等我的吻吗?”
云无渡瞠目结舌,滚烫的热从胸口蔓延,慢慢烧上脸颊。
白玦勾起笑,喟叹了一声:“阿开,好可爱……”
他低下头,轻轻用脸颊蹭了蹭云无渡滚烫的脸,低声呢喃:“阿开害羞了,阿开因为喜欢我而害羞吗?还是因为等待我的吻而害羞?怎么会呢?阿开怎么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呢?”
白玦慢慢收紧他的怀抱,箍着云无渡的腰,一点点揉进自己怀里,埋在他滚烫的脖颈里,慢慢呼吸,品味着云无渡身上的气味,低声道:“阿开,抱紧我……”
云无渡咬着牙,身体微微战栗。但他没有推开白玦,而是闭上了眼睛,用力回抱他。
恍惚间,似乎阿瑾真的回到他身边。
若是真的,那这样也可以。
白玦偏过头,温热潮湿的气息喷在云无渡脸颊上。
他的意图很明显。
“够了。”云无渡出声制止。
白玦动作猛地一顿,他的动作保持不变,眼睛微微向上一转,直勾勾盯着云无渡,似乎要把他的脸盯出一个窟窿。
云无渡的嗓子紧绷着:“别得寸进尺。”
白玦默了片刻:“我以为,阿云会很期待,我醒过来的第一面,就给你一个吻。”
云无渡隐忍地说:“够了,别用这张脸做这种事情。”
白玦怨恨地趴回他肩上,对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你看,我死了,为什么你不想办法复活我呢?”
云无渡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他双唇微动:“我去陪你,不好吗?”
白玦一愣,旋即笑了起来,等笑够了,他才正经说:“好啊。”
“玉无影。”
云无渡看见从自己口中涌出的白雾,很快,就消散在雪花中,就仿佛一切从未存在,一切都是幻影。
“别再用他的脸了。”
“很无趣,很恶心。”
“……”白玦的五官一刹那间猛地扭曲,牙齿咬出了可怕的声响,但他很快垂下眼,温驯道,“谨遵教诲。以后,我只用玉无影的皮来和你见面。”
-
仉端安顿好母亲之后,便朝京都去了,城门紧闭,塔楼上有士兵守城。
仉端思索片刻,找了个偏僻的城段,一跃而过。
一入城,他就骇得瞪大了眼睛。
满城荒凉,店铺关闭,街道上匆匆几个人影,风吹来,雪花在街上滚动。
眼前的场景仿佛梦境一般,仉端从未见过京都如此萧条,要知道,曾经的帝都,可是有着“彻夜不眠鱼龙舞,丝竹管乐醉生死。王侯将相相推盏,金银珠宝烂如土。”的繁华糜烂。
什么时候,变成了死气沉沉的酆都?
仉端拐过街角,进入了原来繁华的东大区,那些王侯将相的府邸大都建在此处。
“呃……”
一个人倒在街上,身后开着一扇门,雪花积压在他身上,像一层厚厚毛毡。
仉端犹豫了片刻,凑过去试了一下呼吸。
对方还活着,喘着粗气,像含着一管破裂的竹笛,嘶哑的风声从他身体里四面八方地飘逸出来。
他抬起手,拼尽全力地抓住了仉端的袍尾,嗓子间呼哧呼哧地喘气,似乎想说什么话。
“喂!”街上快速奔来一个人影,脚上踢起一团雪,飞砸在仉端身上,“那个人,快松开他,站远点!小心感染了瘟疫!!”
“什么?”仉端倒退了两步。
地上那个人嚯嚯笑起来,笑声也像萧一样,空洞洞。
“蠢货。”追过来的那个人还在臭骂仉端,“捂着脸啊!你也想像他一样是吗?”
仉端发现这人脸上裹着白布条,捂着口鼻,街上零星几个人也都是如此打扮。
仉端没心思和他争辩,随手撕了一段布条捂着,目光落到这人腰上,上头别着一块黑色的玉环,仔细一看,居然还是双龙衔首的玉环。
仉端不动声色,五个月的历练让他养成了沉默的习惯,遇事先往心里搁,搞明白了再说出口。
“他这是怎么了?”
玉环人敏感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你不知道?你刚从外面来的?”
“是。”
玉环人嗤笑一下:“那怪不得了。你来什么?这里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仉端蹙眉,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想:“怎么说?”
“简单说,发生了瘟疫,没得救了,那些仙门道君仙长,把我们抛在这里。皇帝也要死了,他自己活不了,也不肯放了其他人出去,干脆关了城门,把所有人关在一块。”
玉环人干脆利落地把那个男子扔进门,从怀里掏出药丸,粗暴地塞进他嘴里。
仉端抿着嘴。
仉璋不是那样的人。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眼前惨烈的事实昭示着,事实就如他所说一般。
“那现在这些人怎么办?”
“怎么办?搁这办呗。”玉环人无语道。
仉端都蒙了,这都是人命啊,这可都是他们大宗的子民!
仉端:“太医署呢?没人出来医救吗?”
“你问我那么多我也不知道!!你要问,你去问师兄吧!”
仉端:“你师兄在哪里?”
“在石府。”玉环人随手一指。
仉端沿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恍然大悟,那边正是石丞相府。
仉端站在丞相府前,抬头仰望着牌匾,吐出一口气。
世事一场大梦,谁知道,事到如今,就连权势富贵都留不住。
旧时王谢堂前燕,如今也门可罗雀。
石丞相府开着大门,里头很多戴着白巾的黑衣人走动,腰间都别着双龙玉环。
仉端拦住一个人:“请问你们这里管事的是谁?”
对方视线往仉端身后一探。
“我啊。”
猝不及防,仉端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猛地转身,看见柳琀站在他身后,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他,片刻后,勾唇一笑:“拜见端王殿下。”
他嘴上说“拜见”,人却一动不动。
仉端没兴致纠结他的失礼,十分震惊地看着他:“你现在……”
柳琀耸了耸肩:“谁让皇帝病了呢,只能让我来当救世主了呢。”
十分不敬的说法,但仉端无力计较。
“现在京都瘟疫都是你管的?”
柳琀笑了笑:“是啊,没想到吧。上到丞相,下到乞丐,都得求着我看病,真的是好一个风水轮流转。”
仉端:“稷山没有人来吗?”
“谁说没有,我还见过那位燕巽?是叫这个名字吧?他前阵子一直在城里奔走,他父亲不是搬尸人吗?他怕瘟疫感染了老人家,所以主动接过搬尸的事情,把城里的死人拉出去烧了埋了。”
仉端心里咯噔一下:“那他……他现在呢?”
“不是出去了,就是死了。”柳琀平静地说,“皇帝下令封城,还活着的人都出去了。”
“为什么封城?”
仉端心里有些酸涩,仉璋……知道自己要死了,把健康人和病患隔绝起来,也算是最后的补救措施了。
“因为起义军就要打进来了。”柳琀笑着说,他似乎看出仉端心里想的,有些嘲讽的意味,“现在谁不知道呢,新帝仉璋,不得上天垂怜。”
两人话音未落,仉端正想反驳,却有人大呼小叫打断了他们。
“柳仙君!柳神仙!”
石丞相从内堂冲了出来,他看见仉端时,愣了一下,迟疑地顿住了脚步。
曾经那个儒雅端庄的丞相大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下青紫,疲倦瘦削的中年男子,
仉端有些尴尬。
当初石破玉的身份就让石丞相遭受了许多年非议,结果“狸猫换太子”事件之后,更可笑的事情发生了,当今的皇帝才是他真的“养子”。
不知道他在朝堂上要如何自立。
石丞相很快反应过来,对仉端草草行了一礼,急匆匆对柳琀道:“柳仙君,罄儿又吐血了。”
柳琀微微颔首,对仉端道:“端王殿下,如果你是来见皇帝的,最好早点去。”
仉端神情复杂:“多谢。”
-
高耸的宫墙,灰蒙蒙的雪片。
上一次离开时,虽然也寂静,但至少还有人气
如今,站在宫脊上,飞鸟断绝,草木凋敝,满宫都是死寂。
仉端心里堵着一口气,飞快在宫脊上飞掠。
几步之间,仉端重新站到了大殿前的台阶上,看着面前高耸的殿门,小时候欢乐的日子在眼前闪过。
如今,物是人非了。
仉端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殿门。
里头空气沉闷,灰尘厚重,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便是仉端这扇推开的大门,雪光天光从他背后透过,一直延伸到王座下。
“皇兄……”
阴暗的角落里传出了一道虚弱的声音,“你终于来看我了……”
仉端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上前两步,试图扶起仉璋:“你怎么了,你也病了?为什么不叫御医?御——”
一阵大力猛烈地撞击在仉端脖颈上,
仉璋从黑暗中猛地扑出来,压在仉端身上。
攻守之势,一时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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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话说这本真的快结束了,我超想写新文,但不知道写什么(流泪猫猫头jpg. )大家可不可以给点意见啊……目前憋了三本脑洞:
①古代以下犯上权谋(…),②abo先婚后爱搞笑霸总,③末日社畜(?)配角文。
①古代:
得宠王爷x野心罪奴。
某王爷是皇帝最宠爱的弟弟,一日好心救了一个罪奴,突发心绞痛,一旦离罪奴一米远就会痛不欲生。
两人从此同榻而眠,但是皇帝震怒,设法搞死了罪奴。
几年后,两国大战,王爷的心痛突然复发,被敌国所救。
皇帝求和,而敌国将帅居然就是昔日罪奴,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小王爷送给他”。
………………(猫震怒)(猫震怒)
写不下了,明天作者有话说接着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