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感觉到身上压着的重量时，马尔蒂尼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尝试着踢了踢腿，把身上的被子踢歪了一些，也踢开了圣西罗搭在他身上的左腿。
然而，身上的小孩儿在睡梦中砸了咂嘴，又翻了个身，索性把右胳膊也搭了上来，重重地砸在马尔蒂尼的胸膛上。
圣西罗保持着一只手搭在马尔蒂尼肩头的姿势，又把脑袋也蹭了过来，就搁在马尔蒂尼的肩膀上。
马尔蒂尼被砸得直翻白眼——小破孩子看着没几两肉，压在身上的时候怎么比舍瓦还重？！
他理了理被圣西罗扯开的睡衣前襟，然后抬起手，拿手背拍了拍圣西罗的脸颊，开启叫早服务，“时间差不多了，起床吧！”
圣西罗在睡梦中砸了咂嘴，张口咬住马尔蒂尼的一只耳垂，而且用力吮了一口。
……
！！！
这小破孩子，越来越狗了！！
当年的舍瓦都没他狗！！！
自认识了小破孩子以来，每一天都在疑心自己新养了一只哈士奇的马尔蒂尼，被圣西罗这么一咬再一吮，原本还余下三分的睡意登时再不见踪影。
马尔蒂尼把自己的耳朵从圣西罗的嘴巴里拽出来，擦干净耳垂上的口水，再拍人的力道都不由地大了几分，声音里也更添了几分暴躁。
“圣西罗！”
“起床——！！”
圣西罗终于睁开了眼睛。
少年惺忪的睡眼眨了眨，又眨了眨，直至其间蕴含的睡意逐渐淡去。
然后，圣西罗简短地“哦”了一声，自己捋了捋睡得稻草窝一样的乱发，也没赖床，就乖乖地跳下床来，干脆利落地起身洗漱。
马尔蒂尼习惯性地想要跟上去，帮自理能力奇差无比的小破孩子挤牙膏和洗脸。
可是，圣西罗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只隔着门丢下了一句，“保罗，我自己可以的。”
没有见到小家伙撒娇耍赖的模样，马尔蒂尼不知怎地，心头竟有些空落落的。
他沉默着注视了一会圣西罗的背影，才跟着起床洗漱。
米兰德比结束已经有几天时间了，而圣西罗虽然没有再哭，却一直表现得有些仄仄的。
媒体的夸赞没有让圣西罗飘忽得不知所以，反倒使得这个还带着稚气的孩子显得略微沉稳了一些。
少年身上不见了惯常的傲娇和臭屁，也没有总把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挂在嘴边了。
他甚至没有再逼迫马尔蒂尼叫他“爷爷”了。
这个孩子，似乎仅仅经历了一场比赛，就忽然长大了。
可是马尔蒂尼觉得轻松，觉得欣慰，却也感觉到很不习惯。
他总是抱怨小破孩子难带，可是当圣西罗忽然沉闷下来也忽然正常起来，马尔蒂尼才发现，自己宁愿面对那个总给自己添麻烦的小神经病。
他其实可以接受这个孩子的麻烦甚至是不正常。
他只想要圣西罗开心。
因为圣西罗明显表现出的明显异常，马尔蒂尼甚至暂时放弃了“把小破孩子赶下床”的宏伟计划。
马尔蒂尼收敛好飘得有些远了的思绪，快速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下楼用餐。
马尔蒂尼下楼的时候，圣西罗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少年面前的餐桌上，放着一看便知寡淡无味的水煮鸡胸肉条，搭配绿油油的蔬菜沙拉——生菜、苦菊再配上小黄瓜，绿得人眼睛疼。
怎么说呢……马尔蒂尼自己需要控制身材的时候，也会这么吃。
但是看着这么个对“吃”抱有无限热忱的孩子被迫面对这样无趣的食物，马尔蒂尼就忍不住地觉得心疼，又忍不住地觉得好笑。
果真，圣西罗面前放置着AC米兰的营养师调配出的、最标准的增肌餐，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丹尼尔面前五彩缤纷的儿童谷物圈拌酸奶，搭配煎鸡蛋和水果。
走得近了，马尔蒂尼甚至清晰地听到圣西罗“吸溜——”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不幸的是，丹尼尔也听见了。
更加不幸的是，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丹尼尔已经摆脱了最初的内向，在面对圣西罗时逐渐表现出了小男孩顽皮的一面。
丹尼尔歪了歪脑袋，藏在软乎乎的金发里的小耳朵动了动，看着这些天里表现得格外古怪的大哥哥，小嘴一咧，偷偷笑了一下。
对自家儿子了解颇深的马尔蒂尼一看到丹尼尔的笑容，便意识到自家崽子要作妖了！！
果真，只见丹尼尔舀起了一大勺酸奶谷物圈，送到了自己嘴边。
“啊——！”丹尼尔张大了嘴，圣西罗就也跟着张大了嘴。
圣西罗仍然眼巴巴地盯着丹尼尔手里的酸奶谷物圈看，手上却别别扭扭地叉起了一块水煮鸡胸肉，苦着脸送进了嘴里。
哪里想到，丹尼尔竟学坏了。
小男孩把几乎已经要塞进嘴里的勺子又拿了出来，小手一伸，直接送到了圣西罗嘴边。
然后，这些天里已经和圣西罗混得很熟的丹尼尔冲着馋得连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大哥哥咧嘴一笑。
“圣西罗？”
“你要吃吗？”
不知怎地，马尔蒂尼竟从丹尼尔的坏笑中，看出了一点点圣西罗平日里的神韵。
真是的！我儿子都要给你带坏了！！
马尔蒂尼看得嘴角抽搐，却并没有立刻上前制止，而是就在餐厅入口处站着，双手抱臂，笑看着丹尼尔和圣西罗玩闹。
圣西罗看着已经喂到嘴边的酸奶水果麦片，近来饿得发绿光的眼睛亮得惊人。
可是下一秒，圣西罗便猛地往后一仰头，再把身体往后撤了一截，弄得餐椅在地上拖动，发出了刺耳的“刺啦——”一声。
光是躲开了还不够，圣西罗又一边吸溜口水一边用力甩头，以表达自己的坚定拒绝。
“不不不，我不能吃！”
“营养师说我太瘦了！”
“圣西罗要吃增肌餐！！”
少年一边摇头一边大声嚷嚷着，深红色的发丝沾上了酸奶都不自知。
成功作弄了大哥哥也是好朋友，丹尼尔拍着桌子，“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然后，男孩的手腕一拐，终于把勺子里盛着的酸奶麦片送回了自己嘴里，满足地一口咽下。
再然后，丹尼尔又舀了一大勺谷物圈，又在圣西罗眼前晃了一圈，才心满意足地送进了自己嘴里。
圣西罗呢？圣西罗只好皱着一张小脸，苦大仇深地往嘴里送水煮鸡胸肉配蔬菜沙拉。
马尔蒂尼看够了热闹，终于抬步走到了餐桌前。
男人张开两只大掌，一手一个，用力揉了揉少年和男孩的脑袋，再帮圣西罗和丹尼尔理顺他俩自己梳的、毛毛糙糙的头发。
马尔蒂尼在餐桌前坐定，先转头望向儿子，“丹尼尔，不要总欺负圣西罗。”
男孩吐了吐舌头，又是“咯咯”一笑，也不知有没有把爸爸的话听进去。
然后，马尔蒂尼又扭过头，深深注视着还在满脸痛苦地跟增肌餐奋斗的少年。
“圣西罗，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偶尔放松放松没有害处，而且还更有助于长期坚持球员严苛的饮食标准。”
“一根弦一直绷着，会断的。”
圣西罗梗着脖子，很吃力地把嘴里的鸡胸肉咽下，然后又用力摇了摇头。
“保罗，我要强大起来，我要保护你们。”他说得格外认真，又鼓着腮帮子，把鸡胸肉嚼得格外用力——就好像这样真的就能保护马尔蒂尼，也保护他心爱的小甜点们一样。
最终，是实在看不下去圣西罗这副古怪模样的马尔蒂尼，拍板做出了决定。
“最近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今天下午不加练了！”
“我带你去纳维利运河边走走。”
“偶尔的放松是为了能更好地投入训练和比赛！”
米兰德比之后便是国际比赛日，大部分的一线队球员都奔赴了各自的国家队，米兰内洛只余下了小猫两三只。
而早已退出国家队的四旬老将马尔蒂尼，以及刚刚加入一线队的圣西罗，显然就是这两三只小猫其中之二。
暂时远离了激烈的训练和比赛，马尔蒂尼和圣西罗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悠闲，也难怪马尔蒂尼看不过圣西罗过分苛待自己，决定带小孩儿玩玩。
圣西罗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咽下了最后一口鸡胸肉，然后问，“克里斯蒂安和丹尼尔都一起去吗？”
丹尼尔闻言，仰起嘴角还沾着酸奶的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看圣西罗，再看看马尔蒂尼。
用餐期间一直没说话的克里斯蒂安，虽然没什么情绪外露，却也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马尔蒂尼看得嘴角抽搐，“拜托！他们是我儿子！”
“用不着你提醒，我当然会带他们一起去！！”
更让马尔蒂尼糟心的一幕发生了。
知道今天下午有活动之后，丹尼尔欢呼了一声，出口的竟然是“圣西罗好棒！”
当爹又当妈才把孩子拉扯大的好爸爸马尔蒂尼看在眼里，又是一阵无语。
唉，把圣西罗带回家时间长了，马尔蒂尼自己竟莫名产生了一种在这个家庭里格格不入的奇异感觉。
真是的……这个鸠占鹊巢的小破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