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火云如烧【完结】>第56章

  田双接到任燃电话的时候,刚刚帮季灼处理完医院的后续手续。

  任燃此时已经下了飞机,正在往医院赶。

  田双道:“你别来医院了,要不直接去公墓吧?灼哥已经自己去了。”

  “他母亲已经……”

  “是,”田双叹气,“走得很快,没有什么痛苦……”

  但把痛苦都留给别人了,田双默默吐槽。

  “灼哥不准备办葬礼,不过公墓的位置已经买好了,刚刚送去。”

  “他一个人?”任燃蹙眉。

  “是啊,又没有别的亲戚,而且他也不愿意让我们陪着。”

  田双想起季如雪死前说的那些话,心里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没有像安琴那样顾虑那么多,趁着任燃转道去公墓的路上,一股脑儿地全都在电话里说出来了。

  包括季如雪最后留下的那两句话。

  末了还加了句自己的总结:“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父母?”

  听筒里一直很安静,田双这才蓦地意识到刚刚只有自己在叭叭叭地一通输出,任燃一个字都没说过,只安静地听着。

  “任少?”

  “……嗯。”

  任燃深呼出一口气,田双说的那些东西,一字一句都像在剜他的血肉。

  一颗心仿佛被放在绞肉机里绞得跟块儿烂肉似的,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张嘴就是铁锈味,口腔不知道哪里被他自己咬出了血,都没有察觉。

  是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老天又为什么让这样的父母落在季灼的头上?

  任燃攥紧手指,望着窗外,心里翻江倒海。

  季灼将季如雪葬在松山的公墓里,旁边就是外公外婆。

  这里很清静,在山顶,可以俯瞰整个公墓的模样,冬天的绿植树木都已经枯萎了大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墓碑。

  铁灰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雪花很小,落到脸上很快就化了。

  一抬眼便能看见从天而降的片片白雪,但在这样灰扑扑的天空下却不显美丽,倒像是灰尘。

  季灼站在山顶静静看了一会儿,墓碑上季如雪的照片笑得十分灿烂,仿佛松山顶上绽放的一朵漂亮花儿。

  如果没遇到胡维生,或许她一辈子就是一朵漂亮的花儿,季灼挪开眼。

  以前他对季如雪的感情很复杂,既期盼又害怕,现在却简单了许多。

  可能因为人一死,所有的事情都已成定局了吧,不必再有任何希冀和妄想。

  他或许注定就跟‘母爱’这个词汇无缘。

  或许,他是跟‘爱’这个词汇无缘。

  季灼冷眼看着这周遭的一切,空气冷得仿佛能呼气成冰,从头到脚的皮肤都被风吹得没有知觉,一颗心也似乎慢慢地麻木冰封起来。

  他抬脚缓缓拾级而下,一路上想了许多,想到他的出身、他的父母、他的事业、他从前无疾而终并且闹得很难看的爱情,也想到上一秒恨死他下一秒爱死他的网络舆论,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很无趣。

  如果内心对于这个世界残存的爱意是沙漏里的沙,那他仿佛看到那些细沙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就快要见底了。

  他一步一步走下去,今天的公墓本来冷寂得没有多少人,半山腰上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往上走,逐渐清晰。

  他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

  季灼一直觉得任燃对于他来说,很多时候出现的时机都太命中注定了。

  在他就快要筑起对这个世界的冰墙、就快要摒弃掉身体里的所有情感之前,这个人莫名地就从另一个国度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将他的沙漏倒转,不由分说地要让所有沙子重新落回去。

  仿佛是一种命运。

  季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定住脚步的。

  他看着任燃走到他的跟前,黑沉沉的眸子里透着能融化整个冬天的暖意,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季灼开口,发现声音已经哑得很难听了。

  他的眼眸呆呆的,有些茫然。

  任燃注视着他,一颗心都揉捏着被泡在了水里,又酸又软。

  他没说自己来迟了,只道:“不是说要一起看雪吗?虽然不合时宜,地方不对,但我们这也算在一起看过雪了吧?”

  天空的雪漱漱落下,整张脸都是冰凉的,季灼看见任燃忽然皱了眉,眼底涌现出巨大的痛意,才蓦地发现是自己流泪了。

  他擦了擦眼下的湿润,有些莫名其妙:“我……”

  话音未落,身体就被任燃猛然抱住,冲击力撞得他后退了两步。

  这个拥抱很用力,仿佛想将他狠狠揉进怀里,从此血肉相连永不分离,抱得季灼都有些痛了。

  但他一点也不想挣扎,因为浑身的冷意都好像被这个拥抱的温度给融掉了,像徜徉在了温泉水里,又冷又硬的神经瞬间放松了,麻木的大脑仿佛重新苏醒,舒服得他久违地感觉到了困倦。

  任燃摸了摸他的手:“好冰,突然不喜欢下雪了,你那么怕冷。”

  “你的喜欢好随意。”

  任燃笑笑,眼尾弯成一抹温柔的弧度:“对你的喜欢不随意就行。”

  季灼垂下眼,将脸慢慢埋进任燃的颈项里,疲惫地叹了口气,意有所指:“任燃,这个世界很让人失望。”

  任燃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声音语气无比笃定:“我永远不会让你失望,我保证。”

  颈侧温热的皮肤暖着季灼的鼻尖,让他有些委屈。

  感觉到这样的情绪后,季灼还蓦地有些惊奇,因为他很少会有这样的感受。

  他本以为季如雪死后,他会变得更加坚强冷硬,但事实好像不是如此。

  “季灼。”

  任燃在叫他,季灼没什么精神,懒懒地回了句:“嗯?”

  “我在来的路上想过了,不管你以后答不答应跟我在一起,我都不会放手的。”

  任燃说得理直气壮,似乎根本不准备考虑季灼的意愿了,霸道地就要将这事给定下来。

  但季灼内心却莫名地安定了一些,仿佛在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世界漂浮着,突然又落到了实处。

  他轻声笑了一下,笑声就在任燃的耳边,跟毒药似的,让他半边耳廓都酥麻了。

  “勾死人了,”任燃小声地骂,“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把你嘴巴堵住。”

  季灼又笑了一下,这次笑声大了一些。

  随即他挣开了一点任燃的怀抱,然后伸手扯住任燃后脑勺的黑发,往后微微用力拉,令他微抬下巴,嘴唇轻轻地贴了上去。

  任燃眨了下眼。

  季灼的唇瓣很凉,很软,或许是在寒风中站久了,还有些令人心疼的颤。

  他整个人整个灵魂都呆了两秒,随即整个世界仿佛落下了一颗原子弹,无声的爆炸在他的面前诞生,让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随后任燃回过神来,右手从季灼的背脊缓缓挪上去,从羊毛大衣一路抚到后颈柔软脆弱的皮肤上,不轻不重地牢牢箍住,既不会掐痛季灼,也让他再难以逃开。

  任燃狠狠地回吻了过去,他的吻跟季灼的轻缓和点到即止不同,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和侵略性,仿佛要卷走季灼口腔里的每一丝氧气。

  雪花落在他们的头顶,很快就化成了水。

  而让任燃出乎意料的是,他以前原本以为这个时刻的自己会是欣喜若狂的,但真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的心是越来越疼的,心疼面前这个人,好像怎样都不够。

  “我好像爱惨你了。”任燃贴着季灼的嘴唇喃喃道。

  一吻毕,季灼有些失神,没听清任燃说的什么,哼哼唧唧地胡乱应声。

  任燃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精神已经处于一种极度衰弱的状态了,硬生生熬了二十几个小时,又遭到大的变故,季灼整个人现在都已经有些恍惚了,呆呆傻傻的。

  任燃怜惜地亲了亲他的唇边,又摩挲了会儿他苍白的脸,将带来的围巾给他系上,再牵着他的手慢慢走下山。

  地上已经被落雪打湿,石板开始变滑,任燃牵着人走得很慢,手紧紧握着,一刻也不放松。

  空气越来越冰寒,掌心却是滚烫的。

  他的车停在山下,将人牵到车里后,任燃用围巾将季灼被沾湿的头发和眉毛慢慢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很认真,很温柔,让季灼有些鼻酸。

  “眼睛怎么红了?”任燃低声问。

  “困的。”

  任燃定定地看着季灼,他是希望季灼能痛快哭一场的。

  哭出来,或许就放下了。

  他贴近季灼:“哭不哭?”

  季灼:“?”

  这语气怎么那么像搞诈骗的坏人?

  “你有病吧?”

  “怎么又凶了?刚才还好乖的,一动不动让我牵手擦脸,能不能再乖两分钟?”

  季灼无语:“不能。”

  “那再让我抱一下,”任燃轻轻笑了,“我心里难受啊。”

  “你难受什么?”季灼皱眉,本想骂的,但看着任燃的脸色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

  “你难受我就会难受。”

  任燃不等他反抗,将他揽过来,像抱个大玩偶一样抱着。

  季灼无奈,只能任他抱着,背上的手还在很有节奏地拍拍捏捏,索性闭上眼。

  他累极了,闭眼没几秒便陷入了沉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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