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到Vita十楼，这里有专门用来面试的房间，刘毅今天就会在这里见几个男二的人选，最终定下一个人。
面试间分两部分，外面是等候室，此时已经零零散散坐了六七个人，好几个都是现在正当红的演员，有的还有几部电影的主演经历。
季灼面色平静地走进去，其他几个艺人原本还有三两句交谈，一看见他，声音全都不约而同地止住，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大家都有团队在时刻关注网上的情况，知道季灼似乎攀上了任燃这棵大树。
而细心了解过刘毅电影的人知道，刘毅上一部电影就是请的任燃做配乐，恢弘的纯音乐交响曲跟影片极为契合，上映之后，还拿到了那一年的金像奖最佳配乐，两人私交也算不错。
今年这部片子，刘毅大概率也是请任燃来写电影配乐。
如果任燃开口，这个男二的天平必然会立刻倾斜，这一点，房间里无人不知。
所有人极为默契地没有再讲话。
这时候，等候室旁的面试屋门打开了，走出来的人叫秦知意，身材高瘦，容貌俊朗，是前年出道的男演员，演过两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电视剧这段时间正在热播，他也趁此机会吸了不少粉。
跟在秦知意身后的是刘毅的选角导演，韩冬，这次面试也是他负责组织。
韩冬送刚面试完的秦知意出来，等候室的人纷纷站起身，但韩冬一眼就看到身处其中的季灼。
按理说这些人都是混娱乐圈的，年纪也都轻，模样肯定不会差，但韩冬就是感觉季灼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别人的眼球。
明明只是穿了简单的黑T牛仔裤，发型也没做，但似乎就是特别一些，仿佛一把寒刃立在一堆花丛中，将他硬生生与屋里别的艺人隔绝出了另一种氛围感。
韩冬多看了季灼两眼。
而这两眼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好像要将他们的猜想落实似的。
“冬哥不用送了。”
秦知意微笑着回头跟韩冬打了声招呼，便准备离开，离开前也淡淡瞥了眼季灼，眼底带着丝轻蔑和志在必得的笑意，仿佛这次的角色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季灼脸上却依旧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跟韩冬颔首时的态度也不咸不淡，秦知意敛去笑意，有些摸不准这个人了。
但季灼此时确实有点烦闷了，他知道秦知意敢这么肆无忌惮，八成是已经打通了关系。
今天这个面试，大概率又是走个过场。
娱乐圈的选角过程，这些流程已经司空见惯了。
季灼没把心底的不耐表现出来，在韩冬提醒他进去见刘毅后，他进门站定，依旧按照准备好的人物小传，一点一点跟刘毅剥析。
韩冬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心里暗暗称奇。
他以前竟然不知道这个季灼是这样的艺人，对角色的内心能分析得如此清楚，娓娓道来，不急不躁，对于人物的特质、动机的理解都远超秦知意。
韩冬本以为这是经纪团队帮忙写的，但刘毅问了点扩展的问题，季灼略作思索后，都回答得非常完美。
为什么以往他会有这人是个花瓶的看法？
而韩冬观察着季灼的同时，也观察着刘毅，以他对刘毅的了解，能兴致勃勃跟季灼聊角色聊这么久，可见刘毅也是欣赏这个人的。
可惜……
韩冬遗憾地轻轻摇头。
除了刘毅，坐在刘毅身旁的编剧陈玲也对季灼增加了不少好感，她喜欢言之有物的演员，如果连剧本和角色在表达些什么都想不明白，那怎么能演好戏呢？
片刻后，刘毅微微点头，指出剧本里的一小段单人戏份，让季灼即兴演出来。
韩冬愣住，他原本以为在投资商推荐了秦知意之后，刘毅应该不会对其他演员多加关注了。
更何况秦知意的演技不错，外形也挺合适的，虽然不是完美，但已经够用，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肯定就定他了。
其实刘毅心里也有别的想法，他对季灼挺感兴趣的，这次可以多了解一下，就算最后定的还是秦知意，也不代表下次没机会合作。
虽然不知道下次有合适角色的时候，又会不会有其他强行的塞人行为，刘毅唏嘘。
季灼不知道别人的想法，他看见刘毅的示意后，心里并不慌张，这一小段表演对他来说信手拈来。
不知道为什么，季灼总觉得自己在演戏的时候能进入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好像立刻就能把自己当成剧本里的人物，灵魂涌入喜怒哀乐。
‘演’这种天赋，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刘毅看着眼前的季灼，不着痕迹地眯了下眼睛。
这种表演其实挺考验演员能力的——
周围环境跟剧本里八竿子打不着，服化道也不到位，干扰因素很多。
所以刘毅基本上都是选择性地看一些细节点，比如眼神变化或者手部的细微动作等等，再仔细听几句台词功底就行，不奢望这些年轻演员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能把自己的情绪带动起来。
但季灼似乎做到了。
刘毅看了一分钟，感觉自己似乎在某一瞬间忘记了身处面试间，被带进了季灼独自营造的电影氛围中去。
而且刘毅在见到季灼之前还不觉得，见到之后，就感觉季灼跟包括秦知意在内的其他演员都不处于同一等级似的。
不是说长相，虽然长相确实也有高低，但关键还在于这个人本身表现出来的质感。
就好像AI制图和手绘的区别，或者赝品包与正品包，不光是视觉上能看出差别，就连味道，也能嗅出来明显的差距。
在刘毅的判断里，这一群年轻演员里——
有的人赶不上刘毅想赋予这部电影的质感；
有的人勉强能融入这部电影的质感；
而有的人，能将这部电影的质感提升至另一个高度。
季灼正好是最后那一类。
很神奇，有这样天赋的演员，演出履历竟然没有几个作品能入眼的，刘毅翻着季灼的资料表想。
不过还年轻，出道也才三年，可以理解，刘毅舒了一口气。
他现在是犯难了，如果只看表现，季灼明显碾压秦知意，可秦知意那边是有人推荐的，而且……
刘毅看着季灼的名字，突然就有一点印象了，他记得Vita的一个高层似乎说过这个季灼不太服管。
刘毅的工作室挂靠在Vita公司，偶尔也和一些高层应酬吃饭，闲聊间对方提过两句。
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心中的天平上，季灼的名字又轻得翘起来了一些。
一个不好管的、心思多的演员，对于制作周期很长的电影来说，风险可有些大啊。
刘毅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抬手打断季灼的表演。
他不敢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心中的天平怕是就不稳了。
还是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刘毅心下叹息，沉默几秒，斟酌好措辞，缓缓开口。
“季灼，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表演……”
季灼听着这带着些遗憾的语气，心里基本上就有数了，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刘毅，等待着他接下来的‘但是’。
而就在行刑的前一秒，刘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间亮了一下，一条消息提示音在房间里很突兀地响起来。
刘毅瞥了眼对方姓名，倏地愣了一下，手指飞快地点开消息。
随即呼吸一顿，惊诧的视线飞快地在季灼身上掠过，摁灭屏幕。
季灼眉头微蹙，察觉到一丝异样。
“……行，季灼，那今天就先这样了吧，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们会尽快通知你的。”
刘毅说完，又补充一句：“最迟今晚。”
不知内情的韩冬等人都略微诧异地看向刘毅，又看向季灼，惊疑不定。
在这个行业待久了，在座的老狐狸对于一些言外之意都是了如指掌的，没人听不出来刘毅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季灼的机会很大。
对比刘毅前后的态度，韩冬甚至于感觉季灼的可能性比秦知意更大。
但这不太对啊，韩冬眉头紧皱，至少在今天这个面试之前，他没有听说除秦知意以外的别的资本介入这个选角。
难道是刚才刘毅收到的那条信息？
韩冬眸光轻闪，他不知道那条信息是谁发的，但如果真跟季灼有关，那这个人在刘毅心里的能耐想必比秦知意那方的投资商更厉害。
只是这发消息来的时间点很微妙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
韩冬想起刚刚在热搜上看到的新闻，望向季灼的眼神愈发意味深长。
从面试间里出来，季灼心里也意外，看到秦知意那么信心满满肆无忌惮，他原本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却不曾想还有这一出。
手机上收到一条来自安琴的微信：“秦知意似乎打通了刘导投资商那边的关系，我们机会不大，抱歉，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提早查清楚的。”
季灼：“那可未必。”
他眼睛微微眯起，想起刘毅在改口前收到的那条短信。
会是谁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