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忧往后退紧贴着大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估量靠这一双嫩爪子爬树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记者蜂拥到沈忧跟前,他们踮起脚伸长手,把话筒竭力递到沈忧嘴边,那渴望一手报道的狂热眼神,把围观的路人都吓了一跳。

  幸亏陈阁泽尚有良知,他蹬着自行车一甩车屁股,朝沈忧喊道:“老大上来!”

  沈忧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老大?

  他看了看周围逼近的记者,矫健地跳上自行车后座,无处安放的手握了握,虚抓着陈阁泽的衣服。

  陈阁泽拼命蹬踏板,冲出记者的重重包围

  圈,往小区门口的方向驶。

  沈忧回头看着追逐的记者,竟看见一个与自己相似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奇怪地咦了声,用力地揉搓眼睛,再睁眼时人群早已没了那道身影。

  难道是错觉吗?

  他敛回视线,陈阁泽加快骑车的速度,没一会儿就把记者甩到没影。等出了小区陈阁泽环顾了圈周围,蹬上天桥又下坡拐进了一处小巷。

  看见小巷时沈忧一阵恍惚,因为这是他与司白榆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当时他踢给他的纸壳子早被人捡走,今天没下雨,他才知道原来这地方根本不脏。

  只容四人宽通过的小巷干净整洁,光线并不明亮,阳光只偏爱出口和入口,它们倾斜而下,让光明和黑暗的分界线有了具象化。

  每隔半米就会遇到一个小型花坛,两边墙上也绘画着各式各样的图案,画风比较抽象,至少沈忧看不懂。

  “前面是一座文化馆。”陈阁泽扶着自行车走在沈忧右侧,语气有些惋惜,“以前这里除了下雨天都有很多人来拍照打卡,但自从前几个月发生命案后,就没几个人敢来了。”

  沈忧清楚陈阁泽说的命案是指什么,他喃喃了一句可惜,走了一会儿,远远望见出口的梧桐树,转头陈阁泽:“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啊?”陈阁泽茫然地转头,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愧疚低头,“抱歉……我竟然只顾着逃跑把这事忘了。其、其实我是过来道歉的,并顺道通知您有记者过来采访。”

  沈忧脚步顿了顿,歪头困惑问:“记者难道不是你……”

  带来的吗?

  沈忧因为顾及着陈阁泽的感受没把话说完,而陈阁泽秒懂沈忧话的意思,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说:“您误会了,记者是跟警察过来的,当时我停车买水果,听说他们是去采访您的就冲到了他们前面,想着提前通知您。”

  沈忧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可如果不是陈阁泽告知的媒体,那是谁在通风报信呢?

  “没关系。”陈阁泽腼腆地挠头傻笑,“其实这事还是怪我,你要不是为了救我姐也不会陷入舆论危急。”

  沈忧摇头否决:“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救你姐姐也获得了利益,有得就有失,这是常态。”

  陈阁泽听后眸光闪了闪,从怀里谨慎地掏出一个旧钱包,将他递到沈忧手边,眼神期翼又自卑:“老大,给。”

  沈忧疑惑地接过,当打开看见里面的百元钞票后,想也不想的还给对方:“我不需要钱。”

  陈阁泽甩甩头,把钱包坚持地塞回沈忧怀里:“老大你就别推辞了,我姐还有半月就出医院了,这是小弟应该孝敬你的。”

  “小弟?”沈忧听到陈阁泽的称谓不禁纠正,“别叫我老大,一会儿别人听到会以为我是黑社会的,你直接和我哥一样叫我小忧就好。”

  “好的小忧老大。”陈阁泽递了递钱包,见沈忧执拗地,自卑地扣着钱包,悲伤问,“您是不是嫌弃我?”

  沈忧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陈阁泽自己根本不需要这笔钱,他身负千万,多几百块钱也不会改变负债累累的现实。

  比起饮鸩止渴,不如把这笔钱交给真正需要这笔钱的人。

  此时梧桐树下走出来一个人,她手持一把油纸伞,白色的旗袍在阳光下反着淡淡的光,笑容明媚温柔,似是等候多时。

  “李小姐?”沈忧停在原地,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李小姐,后退警惕地问,“你是善良版李小姐还是邪恶版?”

  他说完意识到这么问不妥,坏人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

  李小姐收起油纸伞,她在烈阳的簇拥下缓缓迈进黑暗中,红色的高跟鞋发出清脆哒哒的,在寂静空廖的暗巷引起阵阵回响。

  她每前进一步,沈忧就警觉地退回一步,三人一言不发地你近我退,一直退到入口退无可退,陈阁泽状着胆子挡在沈忧身前,咬着牙警告:“后退,否则别怪我报警!”

  沈忧瞥向陈阁泽发抖的小腿,暗叹明明胆子这么小还硬要逞英雄。

  他伸手拦住掏手机的陈阁泽,砸破地上的花坛捡起碎片,往空中抛了抛:“欺负人类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和我一挑一!”

  李小姐听后微微一笑,将油纸伞指向沈忧,眼中是狂欢的兴奋:“那就……多多指教了?”

  ——

  敞篷车内,李队眯起眼抽着旱烟,他左手搭在车外,享受着秋风吹过脸颊的滋润。他鲜少坐这样的车,不禁觉得有些新奇,惬意之余还不忘提醒司白余:“臭小子你开慢点,别闯红灯了!”

  司白榆不仅没听甚至还加大了码数,沁人的寒风吹得李队直哆嗦,手里的旱烟都被风无情拍飞,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被其他车辆碾碎。

  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上嘴皮不停颤抖,低吼道:“司白榆!”

  “闭嘴!”司白榆回头阴鸷地吼了李队一嗓子,“我家小忧生死未卜,再啰嗦把你丢下车!”

  李队张嘴欲反驳,但又怕司白榆真把自己扔下车,嘴咂了咂压下肩膀不再吭声。

  司白榆一路疾驰回小区,大火已经完全扑灭,夏止看见司白榆和李队时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快步上前迎接:“你们可算来了,这次的爆炸……”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司白榆和他擦肩而过,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司白榆在四处寻找沈忧的身影,越是寻找脸色就越是苍白,在他几近崩溃之时,终于在一颗大树下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沈忧!”他冲上前抱住少年,按着他的后脑勺安慰,“别怕,哥哥回来了,别怕!”

  他安慰了一阵,始终没听到沈忧说话,一抬眼竟看见对方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自己,当发现自己看向他,竟牵动嘴角抱着他的脖子笑了。

  “哥哥回来啦?”

  司白榆微微点头,想扯开沈忧环住的手,可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就猛地怔住,因为太冰了,即使他风尘仆仆吹了一路的寒风,也比沈忧的手温暖上许多。

  他印象中的小团子,是只温暖还热情愚笨的小太阳,根本不会如此冰冷。

  『沈忧』察觉出了司白榆的想法,故技重施地环抱住他,甜甜地撒娇:“人家在树下待太久了嘛,这里又没有太阳。哥哥多抱抱小忧呀,多抱抱就温暖起来了。”

  司白榆迟疑地伸出手,在即将触碰之时还是收回了手,牵『沈忧』的手扶他起来,朝夏止的方向颔首:“走吧,去看看你夏止叔叔。”

  『沈忧』抿唇浅笑,没有言语。

  “找到了?”李队正在听夏止汇报调查情况,看见司白榆牵沈忧过来不悦地抬抬眼皮,“一路上担心成那样,结果小心上人根本没事!”

  司白榆知道李队是在心疼那只碎掉的烟杆,同时埋怨自己闯红灯的事,他无奈纠正:“沈忧不是我的心上人,至少目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前几个月还是孩子,我和他谈恋爱不就成恋童癖了吗?”

  李队没料到司白榆有这么高的觉悟,眼里多了几分赞赏,同时情绪不明地碎叨:“你倒是能忍,那么多年了……”

  “放心吧,你烟杆我会赔你的。”司白榆转头看向夏止,表情蓦地阴沉,“凶手查出来了吗?”

  夏止被司白榆的变脸惊了一下,原地踏了几步指着小区对面的商业大楼说:“调查结果发现,爆炸源来自你小区不远处的大楼,我盘问了他们负责人,可惜他们一直有意回避问题,没问出什么有用信息,而且老板目前在外地,至少也要明早才能回来。”

  司白榆循着夏止所指看去,按着鼻梁准备继续询问,但刚张唇一只手环山他的腰,那只手不老实地在他的腹部游走。

  即便是司白榆也不禁一个激灵,他皱眉躲开,反手抓住手的住手,低头诧异地看着沈忧:“你在做什么?”

  “哥哥,我只是太冷了。”『沈忧』吻上司白榆的手背,脸蹭着他的手臂央求,“我们不要问了,回家好不好?”

  “伤风败俗!”夏止觉得没眼看,遮住眼移开目光。

  司白榆欲言又止地看着沈忧,最终选择应允:“好,回家吧。”

  『沈忧』俏皮地攀住司白榆手臂,眼里全是得逞的笑:“哥哥,小忧也会好好爱你。”

  不比真正的沈忧差,他会学着他的一切行为举止,一笑一颦,慢慢取代他。

  ——

  暗巷口,还不知自己被偷家的沈忧不慌不忙整理衣服,他脚边一地的红玫瑰花瓣,黑色的血渍将花瓣染成黑红两色,陈阁泽畏缩地站在一旁,害怕地望着沈忧。

  具体说,是沈忧脚下的尸体。他突然身体颤栗,因为沈忧瞥向了他。

  冷峻的、绝情的,又参杂几分戏谑,声音清冽:“你害怕了?”

  陈阁泽低头不敢看沈忧,他脑子空白一片,求生欲致使嘴的反应快于大脑:“没有!”

  “哦~”沈忧拾起一片花瓣,走到陈阁泽跟前微微一笑,“医生需要一个助力,陈同学,帮我一个忙,看在玫瑰的面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