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白榆怔了怔,停下并转身注视沈忧,蹙起眉头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哥哥,小忧只是迟钝,但小忧不笨。”沈忧知道他和司白榆力量悬殊,讨好地牵住对方的手,低头小声道出诉求,“我不想更改程序。”
“更改程序是为你好。”司白榆说,“你那零件都快生锈了,最多也只能用上俩月。”
沈忧下意识地摸向后颈,他又不是机器,顶多是皮坏了,零件什么的,不应该是科技产物所拥有的吗?
“小忧,我可以不替你升级,但你至少让我检查一下程序吧?”司白榆退而求其次,正色道,“如果你程序出了错误,受伤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沈忧闻言开始动摇,犹豫了良久后勉强答应:“好吧,但是不可以更改我的程序哦。”
他说完抿了抿唇,又怯生生地问道,“不过哥哥,我的程序是什么?”
“不知道你还紧巴巴地护着?”司白榆觉得好笑,揉了揉沈忧的头,笑着承诺,“你放心,我不会擅自更改你的程序。”
“真的吗?”沈忧担忧地盯着司白榆。
他不相信他的人品。
司白榆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
“谢谢哥哥。”沈忧傻呵呵地扑进司白榆的怀里,“我最喜欢哥哥了!”
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痛,全然将司白榆先前充斥杀意的眼神抛之脑后。
司白榆垂眼静静看着沈忧,嘴角牵起冷漠的笑意,眼底也掠过讥讽。可惜沈忧低着头自顾自开心,没有注意到司白榆的异常。
——
回到家后,沈忧就脱光光躺床上准备接受检查。
司白嘴角抽搐着捂住眼,用被子把沈忧裹起来,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侧了侧身面朝门的方向,开始抚摸他的后颈。
“别摸……冰!”沈忧缩了缩脖子,想转头又因为肩膀被对方压着,只好哆嗦了几下,可怜的哭求,“哥哥你揣揣手,太冰了。”
司白榆正专心致志地检查,他没有理会沈忧的哀求,继续我行我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忧也渐渐麻木。他脸埋进被子中啜泣,泛着粉色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委屈得让后面的司白榆都觉得自己犯了罪。
“你别哭了,一会儿邻居该误会了。”司白榆面无表情,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当看到来电联系人,他死寂的眼底泛起异样的情绪。
他迟疑了片刻,按下接听键。
“司白榆,你现在到警局来一趟!”夏止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忧耳朵倏地竖起,他回头抢过手机,甜甜地喊道:“夏止叔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原本气势汹汹的夏止夹着嗓子应道:“诶呀,我说谁这么乖,原来是我们小忧呀。”
“嗯嗯!”沈忧上下晃头,“是小忧!”
“呵呵,那小忧,你现在在干什么?”
沈忧圆瞪瞪的眼睛转了转,望向一旁作壁上观的司白榆,回忆了一下检查程序的经过,组织了一番语言,扣着手机壳说:“我把自己脱光光啦,给……给司白榆哥哥摸,然后……唔!”
“闭嘴!”司白榆捂住沈忧的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小家伙的嘴巴是分叉了么,满口谎话不说,话里的节奏完全是把他往火坑里推,是生怕他不能进监狱吗?
电话那头的夏止已经惊呆了,他先惊后气,扯着嗓子质问:“司白榆你个畜生,你对我家小忧干了什么?!”
司白榆心中疑惑什么叫他家小忧,冷哼一声不耐烦地解释:“孩子的话你也信?你应该知道我的人品,我就是死也不会做这种事。”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沈忧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孩子怎么可能会说谎!”
司白榆瞥向一脸天真地沈忧,啧声道:“我发誓。”
“不是司白榆,这是现代社会,我怎么也接受过正统的思想,你觉得我会迷……”
“我司白榆如果说了谎,就当一辈子穷人,早早夭折。”司白榆打断夏止的话冷冰冰起誓,之后他又皱了皱眉,补充道,“并且断手断脚,永远无法踏足人偶界。”
电话那头的夏止陷入了沉默,他自然明白这两样东西对司白榆来说有多大的重要性,明白对方是认真的,并且心情肯定已经开始烦躁。
按照司白榆的性格,如果他再继续表示不信,对方一定会把自己名字写在扎纸人上,派人偶暗杀他。
“夏止,你哑巴了吗?”司白榆冷声问。
夏止猛地回神,他道了一声“没有”,侧头看向外面走廊坐着的男人,摸了摸耳垂,不露痕迹地迂回话题:“司白榆,你过来一躺吧,有人把你给告了。”
“告?小学生吗?”司白榆扑哧着调侃。
“总之你过来一趟,不然一会儿局里要派人请你了。”夏止知道什么东西能引起司白榆兴趣,在对方拒绝之前接着道,“而且李队的案子有了进展,你顺便过来领一下工资吧。”
“哈,工资?那玩意都被那老头子扣得没剩几千了。”司白榆顿了顿,“不过你放心,蚊子肉也是肉,我即便是在死路上,尸体也会爬到你跟前。”
说完他果断挂了电话。
.
半小时后,司白榆开着豪车出现在前往警局的公路上。
沈忧一手扯着安全带一手摸着红肿的屁股,嘴撅得老高,眼里的不屈快化为实质。
“不就打了你屁股几下么,至于摆一路的臭脸吗?”司白榆透过后视镜瞄着沈忧,拿过手边的风油精丢过去,“给。”
依照小家伙平时的脾气,一瓶风油精足够了。
他自信地想着,可抬眸看向后视镜时,竟看见沈忧躲过风油精,挨着门边面朝窗户自闭。
“啧。”司白榆不想哄孩子,他从副驾驶拿了根烟,干含着过过嘴瘾,而眼睛瞥向后视镜,瞟着后方不断逼近的红车。
这车从出发开始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司白榆惜命,他不肯放过一切可疑的事情,吐出嘴里的烟,手握上方向盘猛地调转方向。
逆行是交通规则中绝对禁止的,除了危险外还要罚款加扣分,因此几乎没人敢做。
按理来说有车逆行旁边车辆应该避若蛇蝎,但奇怪的是,包括红车在内的附近车辆竟然集体调头,并匀速向他靠近。
“想跟我玩命?”司白榆抹了一把头发,用力踩下油门,“啧,爷的命贵着呢,你们可不配!”
他拨通夏止的电话,给他发去自己的定位,然后打开警示灯,不断按喇叭提醒真正的路人避让。
“哥哥?”沈忧悄悄蹭到副驾驶上,歪头望着司白榆,“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司白榆不想过多解释,他时不时瞟向后视镜,提醒道,“抱紧我的腰,一会儿直接跳车。”
沈忧眨了眨眼,望向后面印着乌鸦图案的汽车,不明白司白榆为什么要躲避他们。
他戳了戳司白榆的手,轻轻道:“他们不会伤害他们的。”
父亲总喜欢给别人惊喜,因此沈忧坚信,对方一定是准备给司白榆一个礼物。
但他现在的声音对司白榆而言和蚊子没什么两样,他按了按鼻梁,转动方向盘又蓦地顺行。
逆行跳车容易撞到无辜的人,到时候要赔钱。
他人可以死,但钱不能少。
跟随司白榆逆行的车辆见司白榆调转方向,也跟着调转,同时向他呈包围状靠近。
如同在编织一张蜘蛛网,而司白榆的车就是其中难以挣脱的猎物。
司白榆厌恶被别人操控,他打开车门准备和沈忧跳车,却发现红车突然冲到他们旁边,开始和他们并行。
“哥哥。”沈忧软软地叫道。
司白榆没有搭理,他看着从红车中撒出的百元钞票,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紧锁眉头沉默半晌,抱紧沈忧往外跳。
“我要告他们故意损坏人民币,告他们扰乱公共秩序。”在此过程中,司白榆不忘碎碎念。
他是真的在乎秩序吗?他只是气钱被糟蹋,气自己没办法下车捡。
继红车之后,其他的车也开始向司白榆撒出人民币,红色的钞票落在挡风玻璃上,落在车顶,落在不断碾压的地面,就是落不到司白榆手里。
“一定是礼物!”沈忧握紧拳头坚信地点头。
父亲一定是知道司白榆喜欢钱,所以特意给他准备了相关的礼物。
司白榆奇怪地看了沈忧一眼,抱着他滚到旁边绿化带中。
那些车见状纷纷停下,然后一大群黑衣人从车上下来,手持枪械向司白榆跑去。
“妈的!”司白榆低骂一声,抱着沈忧一瘸一拐往警局的方向跑。
沈忧的头埋在司白榆怀中,他听见司白榆剧烈的心跳,听见身体划破风的声音,听见司白榆清晰的低语。
“哈……我他妈是喜欢钱,是想要拥有它,但我更希望它能用在正途上,发挥它原本的作用。”
“我睡过大街翻过垃圾桶,我以前差点为了一个馒头和野狗打架,我是一个先天性的穷人,所以我迫切想要后天变得有钱。”
“落在地上被车碾过的不是钱,是无数条看不见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