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管玉衡的声音, 方屿似乎想抬头,但实在毫无力气,只是指尖颤了颤, 几滴血顺着指尖蜿蜒流淌,重重地砸在地上。

  管玉衡这才发现, 他十根手指全部被刺破,成串的血迹流入地上刻意准备的咒法凹槽中。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管玉衡厉声喝问, 他以为游彼的目标是自己,为了引他过来才抓走了方屿。

  “你真的不知?”游彼欣赏着自己无与伦比的阵法图腾, 用眼角轻蔑睨了他一眼, “ 以他的身份和经历,他本身就是这些飘魂最完美的养料。”

  “他的……身份。”管玉衡心头大震,那个自己不愿正视的问题再次逼上心头,难道他真的是那个人?!

  他的样貌,他看自己的眼神, 他……

  管玉衡摇摇头, 本就晕眩的脑子几乎无法冷静思考,但他不能这样倒下, 看向对面方屿越加萎靡的身影, 他沉静下来。

  “你想用他的阳气养魂?”四周无数被炼化的黑影正在蠢蠢欲动, 如果被他们吞食入腹, 魂飞魄散,世上就再无方屿, 再无他。

  不可以。

  管玉衡难得的扯出一丝冷笑, “这个阵法, 你用的还嫩点。要真的炼化他们为己所用,必须有我的加持, 否则必被反噬。”

  游彼的笑意僵了片刻,“那怎么?师父可是愿意出手相助啊?”

  此时听他还戏谑地叫自己师父,真是无比恶心。

  “这种梦,大可不必做。”说着,管玉衡双手掐诀,用积攒了半天的力气向前一指,“望我独神,心神合一。”

  一股无形的气浪从指间涌出直冲方屿头顶,附近黑影被气浪震翻,化成团团黑雾。

  “哼,负隅顽抗。”游彼从身后掏出一张魂幡,无数铃声碰撞之声从幡头传来,四周环绕着的黑影立即发出尖锐的吼叫,好像要召唤更多同伴来助阵。

  在这本身阴气极重的墓园,又是月圆之夜子时,游彼当真汇聚得天时地利人和。

  管玉衡被尖叫声震得几乎要呕出血来,他咬破舌尖抵在上颚,不停默念咒语,刚才几番打斗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精力,此刻更是强撑,黑影因着指间气浪不能近身,也有几只差点靠近划破他的脸颊。

  “咳,咳咳……”

  就在这时,被绑在树干上,一直安静昏迷着的人悠悠转醒,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落在前方,或者说,他的眼里只有那道自己惦念已久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颤抖的嘴唇已经泄露了他的情绪。

  管玉衡愣了一瞬,很快召唤出一张符箓,飞快贴在方屿周身的锁链上,大喝一声:“破——”

  污浊的锁链猛地震颤,牵起四周枯叶狂飞。

  “啊——”

  锁链黑漆漆透着暗红锈渍,在符箓的影响下骤然缩紧,从锁链的缝隙中逐渐涌出一股股血液腥气,方屿被卷在其中,就像是榨汁机一样,等待被榨干周身的每一滴血。

  “方屿!”血花炸开的样子让管玉衡心底猛地一颤,符箓松了寸许。

  “我、能、坚持……”方屿嗓音沙哑,但看向管玉衡的眼神却晶亮无比。

  管玉衡咬紧牙,他的体力也坚持不了多久,一定要速战速决,几经拉扯下,终于让他找到了锁链的薄弱处,全神贯注将法力投注出去。

  咔嚓、咔嚓。

  锁链连接的缝隙处被一张符箓钻了进去,好似被破窗锤砸破的玻璃,只那一个点破裂,整条坚固的锁链瞬间失去了支撑,寸寸碎裂,砸到地上。

  仔细一看,锁链内部像是长了毛细血管一般,丝丝血红色管状物还在抽搐,但已经失去了连接,慢慢干枯成墨黑色的枝杈,最后风干消逝。

  失去了束缚的方屿跪在地上,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海里捞出来,浑身血淋淋,湿湿沉沉,手掌按在阵法地符文中间,蓦地闪过一道金色铭文。

  管玉衡没来得及看清,心头浮起不详的预感。

  游彼没想到这俩人还真能折腾,不过破了阵法也无用,他依旧得意,“你的本事也就到这了,今天的天意,站在我这边。”

  管玉衡挣脱黑影的缠斗,将方屿带离阵法周围,给二人施加了一层保护咒。

  “你怎么样?”他马上检查方屿的伤势,浑身湿哒哒的,没骨头一样瘫软在自己臂弯里,像一只刚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流浪狗,他还没见过方屿这么狼狈的样子,平时的小方总早就好好叫地喊疼了。

  方屿费力地握住管玉衡不自觉颤抖的手,指间血迹染红了对方的袖口,“我没事……”

  管玉衡看着他不说话,眼角却渐渐红了起来,方屿无奈哄道:“只是头有点晕。”可能失血过多了。

  管玉衡收回目光要施咒给他止血,方屿抓得更紧,“已经不流了,不要浪费力气。”可管玉衡不听,他现在只有满目的猩红,刺得眼睛生疼,好像有什么热辣的东西迫不及待地要钻出来。

  “你们倒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刚被破了阵法的游彼心情不愉,在旁边看了半天二人英雄救美、你侬我侬的戏码也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