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好自从确认跟着霍道夫混，日子都变得忙碌起来，只有偶尔忙碌一天结束，才会来黑瞎子的小院坐坐。陪陪张寄月，顺便等苏万结束训练。
黑瞎子难得的没有吝啬，有时顺手也会教他几招，倒是张寄月对教人不太会，只是坐在一边看着，有时候又仰头看着天空发呆。
这时候的北京空气还算可以，冬天干冷，天空只有麻雀还会不时飞过，扑棱棱的落在院墙或者屋檐之上。张寄月用视线送走一只又一只的麻雀，然后继续盯着麻雀在屋檐的积雪上留下的爪印。
杨好有时看她发呆，就想去戳戳她，但又感觉好像一戳她就碎了。
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他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日子就这样飞快的过着，苏万的进步愈发明显，就连杨好现在也比之前看上去精神干练了许多。
大年三十那天，杨好送来了他奶奶包的饺子，苏万带来了他妈妈做的好几样菜。晚上两人没有跟着一起吃团圆饭，各自回家陪家人，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黑瞎子和张寄月。
月色皎皎，张寄月看着欢乐地往院子里搬桌子的黑瞎子有些无奈，她知道黑瞎子的快乐是因为什么，完全是因为今晚的饭又是免费的。
张寄月翻了个白眼，转头间听到门外有车停下，目光微凛。
可黑瞎子似乎没听到一般，将杨好和苏万带来的饭菜往桌上摆，然后在张寄月无语的表情中又去拉了四个凳子过来。
没错，不是两个，而是四个。
张寄月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已经很自觉地起身，来到院门处将大门拉开。正看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汉鬼祟地往门口摸，边上还有一个女孩子，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打扮严密，堪比明星。
张寄月的心一下子酸酸涨涨的，这两人，真的是。
她侧身将路让开，胖子又往后看了一眼，这才从她身侧挤进院子。而霍秀秀直接凑到她跟前，将墨镜往下扒拉了一下，露出一双魅意横生的眼。
张寄月被这贴脸杀惊艳到，愣了好一会儿才对着霍秀秀乖巧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霍秀秀笑的兴味，从她身侧走进院子，直直走到黑瞎子摆好的桌子旁坐好。
黑瞎子也在一边坐下，肩膀怼了怼正摘帽子的胖子，打趣道：“你们这样，确定不会更引人注目吗？”
“唉，你不知道那群汪汪叫真的是烦，好不容易九门里面肃清了一些，霍家的一些人又上蹿下跳的。”胖子摇头，“尤其那个霍道夫，那手段，秀秀都说看着不像霍家的男人。”
“倒是有几分霍家人的手段和能力。”霍秀秀没有恼怒，反而带着些赞叹。
张寄月蹭到桌边坐下，看一眼胖子，再看一眼霍秀秀，霍秀秀真美啊。
她没有问为什么他们会来，也没有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商量好的，就连之前算是素未谋面的霍秀秀也来了。她有一些猜到，黑瞎子看出她的虚弱，所以找到了现在能找到的自己人，胖子。
然后正在帮霍秀秀的胖子嘴巴一大，霍秀秀可能觉得新奇，就跟着来了。
甜蜜的负担啊，美女是看到了，可离开的时候又多了一份牵挂。
真愁人。
胖子隔着桌子拍了下她的脑袋，皱眉道：“小小年纪，哪里来的多愁善感？”
“哪儿有多愁善感，这不是看到美女开心的嘛。”张寄月的话逗得霍秀秀笑开，她便也跟着笑，“美女笑起来更美了。”
这倒是真的，霍秀秀皮肤白，五官又精致，加上那双娇媚的眼，笑起来眼角眉梢都似含了春意，就像在这寒冷冬日开出的一朵娇艳的花，抖落簌簌白雪。
黑瞎子在一边看得无奈，将另外一个食盒打开又端出来几份菜，张寄月这才知道胖子竟然在外套里还裹了一个食盒。
嗯，这很胖子。
“这都是秀秀从新月饭店专门点的，都是好东西。”胖子说着双眼放光，张寄月和黑瞎子也跟着双眼放光。
之前在新月饭店看到的菜单他们都还记忆犹新，那真是天价，果然只有霍秀秀和小花可以随意的点菜，三个人都只能流下羡慕的口水。
一顿饭四人吃的热闹，结束的也很快，霍秀秀吃过饭匆匆忙忙又赶回霍家，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处理。胖子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只是在走之前，叹着气又揉了揉张寄月的脑袋，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面色微沉。
两人走后，张寄月坐在廊下，外面四处都是烟花鞭炮声，可她心里一下子又变得空落。
果然，热闹过后的安静最是磨人。
桌前只有黑瞎子看着满桌狼藉啧啧出声，合着一群人吃完，又得他来干活。可张寄月那样子，他还是任劳任怨的将碗筷都收拾好，桌椅归回原来的屋子。
回来院子后，黑瞎子看着张寄月的表情，内心不自然的升起一股烦躁，他已经看过太久这种表情。现在小哥不在，这个疑似是他姑娘的小丫头，也是这般表情。
这玩意儿还带遗传的吗？难道那个生了这小丫头的女人也是这款的？
黑瞎子甩了甩脑袋，将这可怕的想法甩走，长腿一迈直接坐在张寄月身边，背倚着廊柱坐的七扭八歪。接着他伸出自己的腿，用鞋尖戳了戳张寄月手边的古刀，古刀发出的声音吸引了张寄月的注意。
“你是在忧愁小短腿该怎么长长吗？”
张寄月淡淡看他一眼，知道黑瞎子嘴巴就这样，看在今晚他喊来了胖子和霍秀秀一起过年的份上，她也不想计较。
“谢谢。”张寄月的声音很轻，“我其实不太想再多接触人，接触的越多，走的时候越是割舍不下。”
她没有说完的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期待自己会直接消散还是活着回去，好似没有什么可以两全的办法啊。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啊。”黑瞎子摇头，在四周忽然升起的烟花中仰起头，沉默不语。
两人皆不语，黑瞎子恍惚感觉自己是在跟小哥一起守岁，嗯，之前两个百年孤寂的老人却是连岁都没一起守过。
似乎他记忆里的守岁，已经只剩年少时那个深深庭院中的恍惚光影。
院中的翠竹再次因为积雪抖了一下，张寄月往一边的廊柱上倚靠着，双脚搭到黑瞎子的腿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黑瞎子还是不愿摘下墨镜，空中散落的烟花和皎皎月色映在他的墨镜上，有些诡异的绚烂。
张寄月知道，黑瞎子的眼睛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他呢？
她歪了歪头，感受着黑瞎子背上那诡异的气息，黑瞎子的眼睛好像就是因为那个东西才越发严重的，那如果在走之前可以帮他一把，好像也不是不行。
虽然大概知道了方法，可她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只能是计划着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有机会的。
张寄月抬眼对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勾唇一笑，反正能多拖一个东西就多拖一个。
黑瞎子看到她忽然的表情，在对面很轻微的顿了顿，他感觉到背上的东西竟然有些离开的趋势。
顿时有些奇怪，毕竟就连小哥都没办法搞定的东西，竟然会因为张寄月有脱离的迹象。
为什么？
张寄月对于气息没有那么敏感，所以并不知道那个东西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知道黑瞎子心底难得翻起的波涛。
他不介意眼睛一直这样吗？不，他介意的，只是他这百年来的经历让他下意识去忽略了这些。
就这样瞎了也罢，就这样死了也罢，终归是活的足够久了。
可是当眼前出现恢复的希望时，他还是想要去抓住的，能正常的活着，谁又想顶着这样一双怪异的双眼呢？
他压下心底思绪，抬起手腕看了下表，一个翻身从廊下站起。
“到点了，准备睡觉去吧。”
随着他这一声，远处有钟声响起，张寄月听着悠远的钟声眼眶渐渐水润，第一次将珍藏在怀中的木偶拿出。
垂眸看了一眼，她仰头往天上看去。
随着钟声渐渐消散，更多的烟花一齐冲向天空，又化作星星点点散落天际。
张寄月仰头看着，脖子都有些酸，看那些烟花渐渐开始停歇，她才将头再次垂下。
看着那木偶良久，她才在最后一朵烟花散尽之前抬头，直直看向黑瞎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黑瞎子恍然被她感染，祝福送出的一瞬间自己都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伸手拍了拍张寄月的脑袋。
张寄月这次没有躲，只是对他一笑，转身回房。
新的一年终于到了，那个意义特殊的2015年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