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路过了整整半日的演武场。
不知道第多少次路过, 往演武场一看,胡亥竟不见了?演武场上只剩下章邯一个人,正在收拾兵器。
“长公子。”有人在扶苏背后轻笑。
扶苏转头一看, 道:“武信侯。”
原来是冯无择。
冯无择挑眉道:“长公子还没回去呢?”
扶苏脸色一僵,道:“路……”
“路过而已。”冯无择笑道。
扶苏:“……”
冯无择善解人意的道:“小公子回去了,毕竟小公子的身子不好, 不能长时间习武,已然回去了, 长公子这下子不需要路过了。”
扶苏:“……”
扶苏听出冯无择是在调侃自己,干脆离开了演武场, 往自己的寝殿而去。
扶苏来到寝殿门口,便看到转磨的王绾。
王绾迎上来,笑道:“长公子,老臣方才去了政事堂,并未看到长公子, 故而在此等了许久。”
“有事么?”扶苏淡淡的道。
王绾道:“长公子有所不知, 马上便是老老臣家中的夏宴, 每年夏宴都十足的热闹, 虽比不得章台宫中的宫宴,但也别有一番趣味儿, 老臣想邀请长公子赴宴, 正好, 老臣还有一位侄女,知书达理, 温柔娴静, 十足憧憬长公子,想要请老臣引荐, 不知……”
扶苏有些许的心不在焉,脑海中一时回想着胡亥与章邯练武的模样,一口一个章邯哥哥,叫得脆生生,比唤自己还要亲切。
扶苏心口发闷,胡亥到底怎么回事,除了亲哥哥,还有这么多好哥哥不成?
“长公子?”王绾喊了两声。
扶苏这才回神,完全没听清楚王绾在说甚么。
王绾道:“长公子意下如何?”
扶苏心不在焉的道:“嗯,甚好。”
“太好了。”王绾惊喜,每年他都会来邀请扶苏参加王氏的夏宴,但奈何扶苏每年都有自己的借口,并不赴约,没成想今年却是成了。
王氏的夏宴,不只是酒宴那么简单,还是王氏族中重要的宴席,但凡出席的都是自己人。
扶苏很清楚,王绾虽然对自己忠心,但也想要利用自己的地位,巩固王氏的威信,一旦扶苏参加王氏夏宴,便是对外宣布,他真的站队在了旧派这边。
王绾笑道:“长公子,您终于答允了,实在太好了。”
扶苏这才彻底回神,答允?予答允了甚么?
王绾兴冲冲的道:“夏宴便在后日,届时老臣扫榻相迎,还请长公子赏光。”
扶苏一听,有些许的头疼,夏宴?自己方才走神,没有听清楚,竟这般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
“夏宴?”胡亥头一次听说这个燕饮,毕竟他是穿越者,到这里的时间虽然不短,但还不足一年,并不知王氏的家宴。
韩谈点头,道:“王氏每年都会举行夏宴,其实就是族中的燕饮,用来沟通拉拢族人,夏宴之后不久,便是三年一次的王氏宗主遴选。”
王绾乃是大秦的丞相,毋庸置疑,他便是王氏的宗主家主,但并不是永久当选,三年遴选一次,王氏正宗之中,有能者居者。
韩谈道:“长公子竟答应参加这次夏宴!”
他说罢,又是冷笑一声:“这可是王氏的家宴,我听说了,不只是家宴,还是给长公子相看的宴席呢!王绾准备将自己另外一个侄女介绍给长公子,这不就是变相的相看么?”
“坏了!”胡亥感叹道。
“的确是坏了!没有更坏了!”韩谈道:“我起初以为长公子是个长情的,没成想,他比章平还靠不住。”
“诶?”章平也在胡亥的殿中,惊讶的道:“你为何提起我?我怎么的就靠不住了?”
韩谈摆摆手:“你一边去。”
章平:“……”老老实实走到一边。
胡亥道:“王绾邀请哥哥参加夏宴,分明是想要拉拢哥哥,倘或哥哥真的参加了夏宴,不就是对朝廷宣布,他站在了旧派一队么?陛下最不喜的便是党派之争,绝不能让哥哥站队。”
“公子,”韩谈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想这些?”
胡亥道:“当然要想这些。”
他思索了一下,道:“谈谈,你快去找哥哥,就说……说我病了,病得很严重很严重,让他不要参加夏宴,过来照顾我。”
韩谈道:“若是往日里的长公子,肯定是会过来的,但如今的长公子失忆了,我可无法保证,真的能将长公子带回来。”
胡亥催促道:“你快去,千万别叫他出宫。”
韩谈无奈,道:“好,我这就去。”
说罢,韩谈带着章平离开胡亥的寝殿,往扶苏那面而去。
扶苏前日心不在焉,答应了王绾参加夏宴,答应之后便想反悔,但又找不到好的机会,今日便是夏宴的日子。
扶苏坐在殿中,微微蹙着眉心,正思忖着自己找甚么样的借口爽约。
“长公子。”一个大约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的男子走进来,他面容极其和善,笑眯眯的弓着身,扶苏对他并不陌生,乃是王氏的家宰,一直跟着王绾的。
王氏家宰道:“长公子,夏宴快开始了,丞相让老奴来请长公子,车马已经备好,长公子,请。”
扶苏长身而起,看似是要去赴宴,但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找个借口拒绝王氏家宰。
便在此时……
嘭——
有人直接踹门走了进来,是韩谈。
韩谈走进来,脸上明显挂着“不耐烦”,有些子没诚意的道:“长公子,小公子病了。”
章平赶紧补充道:“病、病的很严重!”
章平不擅长说谎,所以说的磕磕巴巴,没甚么可信度。
扶苏却紧张的道:“病了?甚么病?严重不严重?”
韩谈道:“也不知是甚么病,总之是病了,病得很严重很严重。”
扶苏眉心紧锁,对王氏家宰道:“恐怕予今日是无法赴宴了,劳烦你回去说一声。”
说罢,大跨步离开寝殿,往胡亥的寝殿而去。
王氏祖宅之中。
今日是夏宴的大日子,族中但凡有头有脸之人都会到场,王绾邀请了扶苏,只觉得扬眉吐气,端坐在大堂最尊贵的位置之上。
“来,清儿,到伯父这里来,”王绾笑眯眯的对一个妙龄女子招手,道:“今儿个伯父便将你引荐给长公子,之后的机会,你可要牢牢抓紧。”
那妙龄女子似乎有些怕生,在这样大型宴席之中十足的不安,见旁人都看自己,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上前。
“快来。”王绾催促着。
妙龄少女抿了抿嘴唇,最后迫不得已,这才站起身来,慢吞吞蹭过去。
便在此时,有人横插在妙龄少女与王绾中间,那少女惊喜的道:“哥哥?”
横插一杠的男子大抵二十几岁的模样,年轻气盛,风华正茂,给人一种器宇轩昂锋芒毕露的感觉,仿佛一把闪闪发光坠满宝石的宝剑,十足夺目。
“是沖儿啊,你回来了。”王绾道。
王沖乃是王氏小辈之中,最有威望的一个,笑道:“看伯父你说的,我若是不回来,怎么参加月余之后宗主遴选?”
王绾脸色一僵,谁不知晓,他才是王氏宗主,如今王绾还是丞相,这次的遴选,若无意外,绝对是王绾继续连任,而王沖竟大言不惭,在本人的面前说起这个。
王绾找了个台阶,转移话题道:“沖儿你才从北地回来,兴许还不知,今日长公子回来参加夏宴,老夫心想着,将清儿介绍给长公子,也算是郎才女貌,登对……”
“登对个屁!”王沖十足不给面子。
王绾脸色一僵。
王沖拦住自己的妹妹,道:“登对甚么?我妹妹要嫁给甚么人,她同意了么?我同意了么?长公子都要到了,你这是临时通传一声?你莫不是借着我在北地,胳膊够不到咸阳,所以想要偷偷将我妹妹嫁出去,讨好你的长公子罢?”
王绾脸色更是难看,呵斥道:“王沖!你放肆!”
王沖冷一声,便在此时,家宰一路小跑进来,道:“丞相!丞相!”
众人看到家宰,还以为扶苏来了,奈何等了一会子,只看到家宰,并没有看到扶苏本人。
王绾抻着头往外看,道:“长公子可到了?”
家宰擦了擦额头上汗珠,尴尬的道:“丞相,长公子他……他临时有事,来不得了。”
“临时有事?”王绾震惊。
他提前已经吹嘘出去,长公子会来参加王氏的夏宴,如今长公子不来,岂不是打脸?
王沖冷笑:“甚么临时有事,我看就是借口,不想来罢了,咱们的丞相,其实也没多少面子罢?别是人家长公子从头到尾压根儿不想来,丞相自己编纂了一段。”
家宰连忙打圆场儿,道:“小君子,长公子真的是临时有事儿,丞相派遣老奴去接长公子,长公子都已然要出发了,临了临了,是小公子突然病倒了,长公子心中担忧,这才不得已,取消了赴宴。”
王绾一听,道:“小公子?”
家宰点头道:“正是啊,老奴听得千真万确,是小公子突然病倒了,不知得了甚么病,总之十足的要紧,长公子便赶去了。”
王绾被爽约,在族中十足丢面子,如今一听是胡亥捣的鬼,甚么病倒了,决计只是借口,是胡亥不想让扶苏来参加夏宴。
嘭!
王绾狠狠一拍案几,道:“胡、亥……”
胡亥装病,听到脚步声传来,赶紧“哎呦——哎呦——”的趴在榻上,捂着自己的肚子,哼哼唧唧:“哎呦……肚子、肚子好疼……好疼呀——”
扶苏快步走进来,一看胡亥这精神头十足的模样,便知道他没事,不由狠狠松了一口气。
胡亥对韩谈眨眨眼睛,示意他可以出去了,韩谈无奈,拉着章平离开。
寝殿中只剩下扶苏和胡亥二人,胡亥继续哼哼唧唧:“哎呦——好疼呀,真的好疼。”
扶苏抱臂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道:“予给你找医士前来?”
“那倒不必了。”胡亥一咕噜坐起来,抓住扶苏的手,道:“哥哥给我揉揉就好。”
扶苏被他拽了一下,坐在榻牙子上,感觉自己的手掌落在胡亥的肚子上。
胡亥虽然羸弱,但身上的肉肉十足会长,并不是骨瘦如柴,都长在平日里看不见的地方。
胡亥的腹部柔软,带着一股脆弱,扶苏猛地想起自己紧紧钳住胡亥细腰的模样,忍不住眼神有些发暗。
扶苏抽回手来,咳嗽一声,道:“予还是给你叫医士来罢。”
“等等!”胡亥蹦起来,道:“我肚子又不疼了。”
扶苏挑眉看着他,道:“那是哪里不舒服?”
胡亥眼眸微微转动,道:“好罢,我承认,肚子疼只是借口,我想将哥哥叫来而已,其实……其实……”
胡亥笑盈盈的看着扶苏,轻声道:“其实是别的地方有些疼。”
扶苏道:“到底是何处?”
胡亥对扶苏勾了勾手指,扶苏微微弯腰靠近胡亥,胡亥便伏在他耳边,嗓音带着轻微的狡黠,笑道:“都怪哥哥,现在还疼呐。”
他说着,拉住扶苏的手,往自己下面摸去。
扶苏浑身一僵,那种君子如玉的表情再也绷不住,只觉嗓子干涩,一股说不出来的冲动席卷上脑海。
胡亥明显感受到了扶苏的冲动,当然,还看到了他的标签。
【努力假正经的扶苏】
【冲动的扶苏】
【被你撩拨的扶苏】
胡亥再接再厉,理直气壮的道:“都是哥哥弄的,当时太过粗鲁了,现在还疼呢,我自己也不方便上药,更不方便叫旁人来上药,哥哥……”
胡亥软绵绵的唤了一声:“哥哥帮亥儿上药。”
【努力克制的扶苏】
【冲动大于理智的扶苏】
【理智扳回一局的扶苏】
【冲动与理智大战三百回合的扶苏】
“噗嗤!”胡亥看着扶苏的标签,忍不住笑起来,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调侃一本正经的哥哥,便宜哥哥失忆之后,格外的“假正经”,十足有趣儿。
胡亥这么一笑,立刻把扶苏的理智拉了回来。
胡亥趴在榻上,捂着自己的肚子,这回真的笑得肚子疼起来,道:“不、不行,太好笑了!哥哥你的表情,太好笑了……”
扶苏:“……”
胡亥摆手道:“不逗你了,我逗你顽的。”
“逗予顽?”扶苏蹙眉。
胡亥点点头,擦掉笑出来的眼泪,道:“自然,我是听说哥哥你答允参加王家的夏宴,才出此下策,把你临时叫过来的。”
扶苏恍然,原来是这个缘故,他方才听说胡亥病了,一转瞬便将甚么夏宴冬宴全都忘在了脑后,这会子才记起来,自己为了胡亥爽了王绾的燕饮。
虽扶苏打一开始便没准备去参加燕饮,但如今回想起来,扶苏只觉得心惊,自己当时都没有考虑甚么燕饮不燕饮,脑海中都是胡亥的病情。
胡亥还在发笑,摆手道:“哥哥太有趣儿了,好了不闹你了,这会子时辰晚了,哥哥定不能去参加夏宴了,我便不多留哥哥了。”
扶苏眯起眼目,危险的凝视着胡亥,道:“那你方才……”
“方才?”胡亥想了想,道:“哦,方才是骗你的,我并不肚子疼,那……那个地方也不疼。”
胡亥装作很是大度的模样,道:“放心罢,就哥哥那点功夫,我一天便大好了,甚么感觉也没有,便跟没发生过似的。”
扶苏:“……”
【突然不高兴的扶苏】
胡亥:“……”???
【尊严被打击的扶苏】
扶苏走过来,逼近胡亥,“嘭!”一声将人压制在软榻上,嗓音危险而沙哑的道:“亥儿还是不要讳疾忌医,到底有没有大好,哥哥帮你上药。”
“等等!”胡亥连忙挣扎,别看他刚才撩拨扶苏游刃有余,但其实胡亥就是个假把式,真刀真枪的时候十足容易害羞。
扶苏动作利索的扯掉胡亥的革带与衣带,哗啦一声,因着胡亥的挣扎,夏日轻薄的衣衫犹如花瓣一般片片散落下来,胡亥白皙细腻的身子,半遮半掩的袒露在扶苏面前。
二人均是一愣,扶苏的吐息明显紊乱了不少。
【冲动的扶苏】
【愣住的扶苏】
【恍然醒悟自己在做甚么的扶苏】
【觉得而自己禽兽不如的扶苏】
片刻的怔愣之后,扶苏哗啦一声将旁边的锦被盖在胡亥身上,道:“予还有事,先走了。”
踏踏踏——
跫音渐远,扶苏大步离开。
胡亥:“……”???
第二天有朝议,胡亥也需要上朝,天色灰蒙蒙的便起身,哈欠连天的洗漱更衣。
胡亥走出寝殿,刚走了几步便遇到了扶苏。
胡亥打招呼道:“哥……”
他还没说完,扶苏便快步离开,仿佛胡亥是甚么洪水猛兽一般。
胡亥摸着下巴:“好奇怪哦。”
胡亥进了朝议大殿,在班位上坐好,扶苏就坐在前面,压根儿不回头看他,仿佛胡亥是空气一般。
胡亥有些子好奇,干脆偷偷伸出手,用食指尖儿轻轻的戳了戳扶苏。
【满脑子你的果体的扶苏】
胡亥:“……”???
【因为昨日上药事故,做了一整晚春梦的扶苏】
胡亥:“……”???
【&@!#%……***的扶苏】
胡亥:“……”???
我那正经严肃的哥哥,满脑子都在想甚么呀?
就在胡亥用标签窥探的时候,有人在胡亥身边落座下来。
胡亥身边的班位一直是空的,长久以来没有人坐,今日倒是稀奇,竟来了人。
胡亥忍不住仔细打量对方,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男子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看起来是个习武之人,却又有一股儒雅的风范。
面容俊美又平和,眉眼中总是透露着微笑,仿佛十足的好相与。
胡亥惊讶的想着,这人长得很好看,虽然不及我哥哥,但绝对是顶尖的颜值了。
关键是,这人的面相有些眼熟,与扶苏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相似。
只不过此人是真正的温和,看起来十足和煦,而扶苏的温和只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具罢了。
对方见胡亥一直打量自己,也不生气,笑道:“你便是君父新收的义子罢?”
君父?
胡亥捕捉到了重点,怪不得觉得眼前的男子与扶苏有些许相似,难道是亲兄弟?那岂不是也是自己的便宜哥哥?
“咳!”前排的扶苏咳嗽了一声,胡亥抬头一看,嬴政已经走了出来,在最上首的位置上坐下来。
羣臣立刻噤声,山呼叩拜。
“陛下!”刚刚作礼完毕,王绾都不回到班位上,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朗声道:“次公子从北地回朝,但北地战事凶恶,决不可一日无主将啊!老臣以为,小公子虽年幼,此次出使夜郎,却沉稳机敏,实在是驻守北地的最佳人选!”
胡亥眼眸一转,北地?王绾怕不是想让我去打匈奴?
他这么想着,便和王绾四目相对,王绾眯了眯眼目,胡亥恍然大悟,怕是昨日里自己搅合了他的夏宴,所以王绾对自己怀恨在心了。
扶苏立刻皱起眉头,北地何其凶险,条件也恶劣,那里的战事可不比南方,胡亥身子如此羸弱,三天两头的病倒,若是去了北地,必然是九死一生,还没打仗,先自己病出个好歹。
“君父。”扶苏本要开口,奈何有人抢先一步。
坐在胡亥旁边的年轻男子长身而起,拱手道:“君父,弟亲年幼,听说身子骨又素来不好,北地条件恶劣,实在不宜让幼弟去犯险。儿臣熟悉北地的环境,等儿臣在咸阳歇息片刻,补足辎重,便立刻返回北地。”
胡亥有些惊讶,侧头看了一眼对方,因着年轻男子站起身的动作,二人难免有些触碰。
【秦皇次公子将闾】
胡亥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年轻男子便是秦始皇的儿子公子将闾。公子将闾在正史中出场的次数很少很少,只有在公子胡亥对兄弟们赶尽杀绝的时候才出现了短短的一幕。
嬴政道:“将闾刚刚回咸阳,此番辛苦了,至于驻守北疆之时,朕打算从长计议。”
他这般一说,王绾也不好执拗,便侧目冷冷的看了一眼胡亥,转身坐回自己的班位上。
将闾也坐下来,见到胡亥在看自己,便对胡亥微笑的点点头。
胡亥心说,将闾好歹替自己说了话,和该谢谢他。
于是胡亥低声道:“谢谢哥哥。”
将闾微笑,低声道:“不必放在心上。”
【不高兴的扶苏】
胡亥不是故意去碰扶苏的,不小心碰到了一点点,立刻看到了扶苏的标签。
胡亥:“……”我哥哥最近总是不欢心。
朝议结束之后,胡亥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毕竟今日起的太早了,这会子胡亥还觉得脑海中浑浑噩噩的。
“小公子。”有人叫住了胡亥。
王绾从殿中走出来,压低声音对胡亥道:“小公子,今日只是一个开场,小公子若是往后还是执意不放开长公子,老臣还有各种各样的法子。”
胡亥挑了挑眉,故意问道:“王相,听说昨日是族中夏宴,长公子是不是也去参加了?”
王绾脸色一僵。
胡亥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是了,我险些给忘了,昨日里哥哥在我这处,又怎么可能去参加丞相的夏宴呢?诶,真是的,我这记性!”
王绾:“……”
王绾咬牙切齿,刚要开口,便看到扶苏从大殿中走出了出来,扶苏看到他们,心中明镜一般,知晓王绾今日的作为,便是故意找茬儿,把昨日自己爽约的记恨,全都赖在了胡亥头上。
扶苏清楚,就算没有胡话,自己也会找个借口不去赴约,所以此事是自己的问题,并不能赖胡亥。
扶苏便道:“王相与弟亲在说甚么?”
王绾笑道:“也没说甚么,都是老臣思虑不周,一时只记得小公子的沉稳建树,忘记了小公子身子羸弱,贸然举荐小公子去北地守疆,都是老臣的不是,小公子责骂老臣几句,也是应当的。”
胡亥翻了个白眼儿,我甚么时候骂你了?方才明明是你针对我,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装起白莲花了?
哼哼,胡亥心说,就你会装?我也会!
“嘶……”胡亥捂住自己的额角,道:“啊呀,突然好晕呢。”
他身子晃荡了两下,装作要晕倒的模样,就往扶苏怀中靠去。
谁知……
就在胡亥摔倒的一刹那,有人动作极快,一把稳稳搂住了胡亥。
别说是胡亥了,连扶苏都有些惊讶,转头看向来人。
——公子将闾!
胡亥软绵绵的倒在公子将闾怀中,与公子将闾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弟亲?”公子将闾道:“你没事罢?要不要叫医士?”
胡亥:“……”
“啊?”胡亥这才回神,道:“没、没事。”
怎么就一个旋身,自然而然的倒在了另外一个便宜哥哥身上呢?
【不高兴的扶苏】
【特别不高兴的扶苏】
【非常不高兴的扶苏】
【不高兴不高兴的扶苏】
胡亥眼前发晕,扶苏的标签不停的滚动着,满眼都是——不、高、兴!
“啊!”胡亥一声惊呼,突然被扶苏从将闾的怀中抱起来,标准的打横公主抱。
扶苏淡淡的道:“亥儿不舒服,予先带他回去了。”
公子将闾倒是没有意见,叮嘱道:“弟亲身子不适,千万别忘了叫医士。”
朝议大殿门前,胡亥被公主抱,脸色通红一片,尴尬的对公子将闾摇手,道:“知、知晓了,哥哥刚刚回京,快回去歇息罢。”
【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的扶苏】
胡亥:“……”怎么又不高兴了?
王绾本想挑拨一下扶苏与胡亥,哪知扶苏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胡亥便走了,王绾气得不轻,一甩袖袍,也是走了。
公子将闾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二人,微笑的陷入沉思。
“公子。”有人走到公子将闾身边,正是王绾的侄子王沖。
公子将闾刚刚从北地回咸阳,而王沖也是昨日才从北地回到的咸阳,哪里有那么多巧合,王沖正是跟随着公子将闾回来的。
王沖乃是王氏之中,嫡亲的派系,他一出生便金贵无比,后来进了学宫,认识了秦皇次子公子将闾,便与公子将闾成为了好友,一来二去,便跟随着公子将闾前往北疆征战,这一去好几年,再回来的时候,咸阳险些变了模样。
王沖道:“陛下偏袒长子的心思,也太明显了一些,长公子从夜郎归来,便又是庆功宴,又是接风宴的,如今公子你从北地回来,那也是九死一生,陛下竟只字不提摆筵席的事情。”
公子将闾笑笑,面容还是十足的温和,道:“不碍事儿的,我本不喜热闹,若是摆了宴席,反而令我局促,再者……”
公子将闾叹了口气,道:“再者,我去北地这些日子,到底也没有甚么功绩可谈,反而吃了几次败仗,君父不摆宴席,也是为了不叫我难堪。”
王沖道:“公子就知为别人着想,迁就旁人,可旁人便是因着这样,觉得公子好欺负!”
公子将闾道:“也没人欺负我。”
“公子……”王沖还要说话,公子将闾已然道:“好了,回去歇息罢,今日朝议起的这般早,你不困么?”
王沖只好道:“那公子去歇息罢,记得用朝食,公子胃不好,不要总是不用朝食。”
公子将闾笑笑,道:“知晓了。”
公子将闾离开,王沖看着他的背影,眯起眼目,道:“走着瞧,秦廷的储君之位,一定是我家公子的。”
公子将闾从北地回来,不过嬴政并没有让人摆席,其实和公子将闾猜测的一样,嬴政之所以不让人摆席,也是为了公子将闾的颜面。
他本不是打仗这块料,在北地修建长城的期间,吃了几次败仗,但都不算太严重,此次辎重短缺,嬴政正好便将他叫回来,合该是会派遣其他人去北地,替换一个更合适的。
公子将闾回京的第三天,胡亥便接到了一方请帖,请帖是王家发来的,胡亥还以为是王绾又来找茬儿,打开一看,略微有些惊讶。
“王沖?”胡亥奇怪的道:“王沖是哪个?”
韩谈道:“公子你忘了?那日朝议,一直站在次公子身边的便是。”
“哦——”胡亥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长得很嚣张的那个!”
王沖的面相凌厉,不能说不好看,但自带一股嚣张的感觉,一看便知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贵家子弟,行事说话飞扬跋扈。
王沖发来了请帖,邀请大家去王家祖宅,参加为次公子将闾准备的接风燕饮,因着宫中没有接风宴,所以王沖特意在外面办了一场。胡亥摇头感叹:“这个王冲,与次公子有仇么?”
章平奇怪的道:“公子,此话怎讲?”
韩谈笑道:“说你是呆子,你还不信?公子将闾是吃了败仗才被调遣回来的,接风宴,接甚么?接伤疤么?”
章平感叹道:“是啊,怪不得陛下没有在宫中置办接风宴。那怎么办,咱们去么?”
胡亥想了想,道:“去,请帖都发过来了,若是不去,岂不是不给面子,出去走走也好,免得闷得慌,我还没去过王家祖宅呢。”
韩谈挑眉,总觉得公子是要去踢馆的。
不只是胡亥,扶苏也接到了请柬,朝中的文武百官,半数以上都接到了请柬。
接风宴当天,胡亥便往公车署而去,准备蹬车去王家祖宅,他进了公车署,奇怪的道:“咦?我提前知会的马车呢?”
骑奴驾士满脸尴尬,道:“小公子,马车……马车……公车署临时征用,便调派走了。”
“那我怎么办?”胡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这会子临时找马车,肯定是来不及了,赴宴若迟到,还是王家的宴席,肯定会被当做别有用心。
便在此时,一辆辒辌车停在旁边,扶苏打起车帘子,从里面探出头来,道:“坐予的车罢。”
胡亥挑眉,真是巧啊,自己的马车被临时征用,扶苏恰巧路过?倘或自己不了解扶苏,或许真的以为他是恰巧路过,可是胡亥十足森*晚*整*理了解便宜哥哥,看来是扶苏故意调走了自己的马车,想要与自己同车。
胡亥挑眉,不给闷骚哥哥这个机会,眼睛一亮,拦住前面的马车,道:“将闾哥哥!”
辎车停下来,果然是公子将闾,这次接风宴的主角是他,公子将闾自然要出宫赴宴。
将闾打起车帘子,道:“是弟亲啊。”
胡亥仰着小脸盘子,甜滋滋的道:“将闾哥哥,我的马车临时被征用了,我能坐你的马车同去么?”
公子将闾道:“自然可以,来,上车罢。”
胡亥又是甜滋滋的道:“谢谢哥哥!”
扶苏:“……”
公子将闾伸出手,道:“我扶你,小心一些,台矶有些高。”
于是,扶苏眼睁睁看着胡亥上了将闾的车子,车子垂下车帘,扬长而去。
骑奴驾士有些迟疑,道:“长公子,可以启车了么?”
扶苏凉飕飕的道:“走。”
“敬诺,长公子。”
于是扶苏的车子,一路尾随着将闾和胡亥的车子到了王家祖宅。
王氏祖宅十足的气派,不只是宗主住在这里,还有许多王室的嫡系,一大家子人全都住在这里。
胡亥下了车,故意回头看了一眼扶苏,笑着对身边的将闾道:“哥哥,我们进去罢。”
“好。”将闾温和的点点头。
扶苏:“……”以前胡亥都是唤予哥哥,现在唤起旁人,倒是利索的。
王氏家宰在门口迎接着,见到他们立刻上前引导,王绾是家主,听说他们来了,大步走出来,笑道:“长公子来了,快请!快请!”
燕饮的大堂之中已然人头攒动,王绾招呼着一个妙龄少女,道:“清儿,快过来,来见见长公子。”
那妙龄女子正是上次夏宴之上,王绾想要介绍给扶苏相看的女子,只不过当时扶苏没有前来。
王绾拉住那妙龄少女的手,道:“清儿,这位便是长公子,你不是与伯伯说,仰慕长公子已久么?快去见见。”
王清被王绾说得十足不好意思,更多是尴尬,抿着嘴唇不敢近前,胡亥一看,甚么仰慕估摸着都是王绾的客套话,人家姑娘都快尴尬死了,一看便知是不愿意的。
“清儿,”王绾催促:“快去啊,见过长公子。”
说着,还推了王清一把。
王清一个踉跄,突然有人大步走过来,扶住王清。
王清惊喜的道:“哥哥!”
扶住王清之人,正是王沖。
王沖道:“丞相还真是逗趣儿了,我妹妹甚么时候仰慕长公子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不知?”
王清松了口气,藏在哥哥身后,便在此时,王沖道:“我妹妹分明仰慕的是次公子!”
说着,把王清往公子将闾身边拉去,道:“清儿,这是次公子,哥哥常常与你提起的,你小时候还见过,哄你顽过,快去见过次公子。”
王绾立时不干了,道:“沖儿,不要胡闹!伯父早就答允了长公子,要为长公子引荐清儿。”
“怎么是我胡闹?”王沖拉住妹妹,道:“我是他的兄长,长兄如父,我还能害她不成?不像有些人,居心叵测,不得不防!”
王绾呵斥:“怎么与长辈说话呢?”
王沖笑道:“我常年在北地,一时间不习惯咱们王氏的酸文,伯父,你可别见怪啊!”
“你!”
王绾和王沖互不相让,一个想要将王清介绍给长公子扶苏,一个想要将王清介绍给次公子将闾,一边一个拉住王清,俨然变成了拔河。
王清夹在中间,面色尴尬至极,但又挣扎不开,一看便知嘴巴笨,不会说话,只能抿唇挨着。
胡亥头疼,这两个不靠谱的“家长”。
他瞥斜了一眼旁边的仆役,从仆役手中接过一只羽觞耳杯,耳杯里满满都是酒水,胡亥端着耳杯,脚下仿佛踩了棉花一般往前走。
“小心小心!”一声惊呼,胡亥直接将酒水泼在了王清的衣襟上,一滴没剩。
“对不住对不住!”胡亥装作十足惊慌的模样,道:“实在对不住,都怪这耳杯,酒水太满了,没事儿罢?如不然,你快去换个衣裳。”
王清的衣襟湿了,王绾与王沖也不好再拦着,便放开了王清,王清看了一眼胡亥,眼神中有些子感激,胡亥对她点点头,王清便埋头小跑,一路回去更衣了。
胡亥做了一件好事儿,正在沾沾自喜,便听到一声轻笑,扶苏淡淡的道:“亥儿还学会英雄救美了?”
【生吞大柠檬的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