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雎郑重的低下头去, 按照胡亥所说的方法嘴对嘴的给桀儁吹气。
“咳——!!”
桀儁猛烈的咳嗽起来,终于睁开了眼目。
“醒了醒了!”胡亥惊喜的道:“真的醒了,太好了!”
桀儁先是迷茫, 双眼无神,似乎没有任何焦急,渐渐的, 他看清楚了眼前放大的面孔,是屠雎!
“唔!”桀儁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向后搓了搓,戒备的盯着屠雎。
胡亥好心道:“儁儿, 屠雎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如果不是他给你吹气,你这会儿死得尸体都凉透了!”
桀儁一听,表情非但没有好转,甚至变得更加难看, 脸色惨白, 惨白之中竟然透露着一丝丝的殷红。
桀儁沙哑的呵斥道:“你为何要……要伸舌头!”
“甚么?”胡亥一脸迷茫, 再次目瞪口呆的看向屠雎。
【¥@¥!*##*……的屠雎】
胡亥只看到了一团乱码, 还以为标签错乱了。
屠雎噌的站起身来,别看他的标签乱七八糟, 但他的表情还是一成不变的冰冷, 尤其是他的眼目, 一只眼睛被黑布挡着,只露出另外一只眼睛, 更是看不到一丁点子的表情变化。
他冷冰冰的道:“未免越人怀疑, 我还要前去复命,二位公子, 卑将告辞!”
说完,身形一动,犹如鬼魅一般,快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胡亥:“……”诶,跑了!
桀儁抿着嘴唇,凝视着黑夜,已经再寻不到屠雎的影子,但他还是狠狠瞪着,边咳嗽,边用手背狠狠擦着嘴唇。
胡亥岔开话题道:“那个……儁儿,你也看清楚了越人的嘴脸。”
“还不是你们,”桀儁道:“从中作梗!没有一个好东西!”
【恼羞成怒的桀儁】
胡亥道:“你不能因着屠雎的事情,转头对我们发火,对不对?再者,人家屠雎也是为了救你的性命,这才……这才不顾一切的,为你吹气,令你恢复了吐息,说起来,人家屠雎说不定还不愿意呢,也很……吃亏的好嘛!”
胡亥险些编不下去了……
桀儁瞪眼道:“那他为何伸舌头?!”
胡亥理直气壮的道:“那也有这种可能,救人心切嘛,情理之中的事情,就不要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了!对不对,哥哥?”
扶苏表情淡定,点点头,道:“对。”
【只要不是胡亥嘴对嘴吹气,什么都无所谓的兄长扶苏】
胡亥:“……”
桀儁还想说话,胡亥抢先道:“便算是没有我们从中作梗,那个西呕君对你忌惮良久,也决计不会放过你的,指不定改日便找个甚么借口。儁儿呐,你可是聪敏之人,合该看得透这一点子。”
桀儁不说话了,抿着嘴唇,他刚一抿嘴唇,似乎立刻回忆起了与屠雎嘴对嘴的触感,当即又微微张开嘴唇,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手足无措。
胡亥继续道:“你甘心么?不如……反了西呕君,干脆成为我哥哥的左膀右臂,大秦欢迎你!”
桀儁白楞了胡亥一眼,笑道:“胡亥,你以为我不知你是甚么心思?”
胡亥嘟着嘴巴,眨了眨眼睛,道:“我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能有甚么心思?”
“哼!”桀儁道:“你们与西呕君签订了盟约,需要让出镡城岭这个地盘子,然,镡城岭乃是你们抵抗西呕最重要的屏障,你们绝对不会轻易将镡城岭拱手让人,此次答允西呕君,怕是还有后招,你们如此拉拢与我,无非是我最了解西呕的情况,想要我帮你们在镡城岭上动手脚,对也不对?”
啪啪啪!胡亥拍手道:“哇——儁儿你好聪敏呢!”
桀儁冷笑:“不止如此,还有屠雎那个坏货!他现在还在西呕之中做细作,到时候你们怕是想联合屠雎,来一个里应外合,不知不将镡城岭拱手让人,还想给西呕一些颜色看看,对也不对?”
啪啪啪!胡亥继续拍手:“厉害厉害!”
桀儁嗤声道:“镡城岭地势复杂,易守难攻,不只是对于你们秦人来说,对于西呕来说,也同样复杂,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只需要留下伏兵,并不完全撤出镡城岭,便可以寻找时机反扑,从西呕人手中重新夺回镡城岭,我说的……对也不对?”
啪啪啪!胡亥拍的掌心直疼,竖起大拇指:“要不然说儁儿聪明呢,分析的头头是道!”
胡亥又道:“我们的计划大致如此,所以除了屠雎这个细作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个熟悉西呕兵动向的将领,来打前锋。儁儿,你可愿意归顺大秦,成为这个前锋?”
“哼!”桀儁冷笑:“你让我打自己人?”
胡亥摇头:“不不,准确的来说,你现在已经不算是西呕自己人了,西呕君把你送给了我们,将你逐出了西呕,甚至方才还想杀你灭口呐!”
胡亥捂住嘴巴,浮夸的道:“哇——好狠的心呐!不像我哥哥,光风霁月,温柔和善,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公子了呐!”
胡亥茶里茶气这么一说,桀儁心窍登时发拧。
【难过的桀儁】
【伤心的桀儁】
【对西呕君失望透顶的桀儁】
胡亥笑眯眯的道:“如何,归顺我们大秦,难道你不想报复西呕君么?他把你的忠心耿耿当做狼心狗肺,儁儿你可不是甚么善茬儿,以德报怨,以直报怨这样的事儿,你决计做不出来,你便该以怨报怨,让西呕君知晓,他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桀儁眯起眼睛,双手死死攥拳,“嘭——”狠狠砸了一下假扮。
【愤怒的桀儁】
【感觉自己用忠心喂狗的桀儁】
【对西呕已无留恋的桀儁】
桀儁的标签“走向”非常好,简直是一路飘红,然而……
桀儁冷笑一声,道:“我为何要帮助你们?就算我和西呕有仇,也与你们没甚么干系,你们两次三番算计于我,叫我难堪,我便算是死,也不会帮你们!”
桀儁昂起头来,挑衅的道:“有种便杀了我!”
胡亥垂头看着有气无力趴在甲板上的桀儁,桀儁浑身湿漉漉的,犹如一只落汤鸡,但他的嘴巴狠毒,根本不让人,仿佛一只刺猬,或者炸毛的小鹌鹑。
扶苏眯起眼睛,冷漠的看着桀儁。
上辈子桀儁令大秦伏尸数十万,可谓是一笔血仇,而如今扶苏重生,直接改变了将士们的命运,桀儁虽然有才,但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早晚都是祸害。
【起杀心的兄长扶苏】
胡亥握着扶苏的手掌,立刻便看到了他头顶上浮现出来的标签,赶紧道:“哥哥,既然儁儿不愿意归顺咱们,那咱们……”
桀儁冷笑:“杀了我?千刀万剐?”
胡亥却出人意料的道:“放了他罢!”
“甚么?!”桀儁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狐疑的兄长扶苏】
【并不想放过桀儁的兄长扶苏】
【想要斩草除根的兄长扶苏】
胡亥晃了晃扶苏的手臂,撒娇道:“哥哥,咱们可不是越人,茹毛饮血的,说杀人便杀人,咱们大秦都是文明人,既然桀儁不想归顺,若不然,干脆放了他罢。”
扶苏看了一眼胡亥,看得出来他话里有话,再者说了,扶苏这般久没有见到弟弟,也不忍心驳了胡亥的意思,便道:“好,亥儿说如何,便如何。”
“哥哥最——好了!”胡亥抱住扶苏的腰,晃来晃去的撒娇。
桀儁蹙眉:“你们不杀我?早晚有一日会后悔的!”
胡亥笑道:“如何后悔?我们不杀你,但你已然不是西呕的人,西呕君还能重新启用你不成?桀儁,从今往后,你便是一只折翼的大雁,丢了牙齿的老虎,被西呕丢弃的丧门犬,再不是西呕的将领,也不是被族人崇敬的宗主,你甚么也不是,你领兵的才能将被埋没,再无施展的机会!”
桀儁目光闪动。
胡亥摆摆手:“来人呐,找个岸边停船,将桀儁送下去,让他走。”
桀儁不敢置信,但虎贲军真的找了个岸边停下来,搭好下船的木板。
桀儁迟疑的道:“你当真……放我走?”
胡亥不耐烦的道:“走啊,你这个人,怎么婆婆妈妈,唧唧歪歪的?”
桀儁被他说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去,噔噔噔几声,踩得木板嘎吱作响,下了大船,走入黑夜之中。
扶苏挑眉:“亥儿,你便这么放他走了?若他反齿儿,对我们来说百害无利。”
“当然不是啦!”胡亥笑眯眯的道:“我虽然放桀儁离开,但我们还可以对西呕君通风报信啊,派个人不小心透露出去,其实桀儁没有死,他掉入水中侥幸被冲上了岸边,哥哥你说,西呕君会不会再次派兵追杀他?”
扶苏一笑,刮了一下胡亥的鼻梁,道:“你啊,真是调皮。”
扶苏令人将桀儁还活着的消息传播了出去,西呕君果然听说了这件事情,气得眼目冒火,狠狠拍着案几。
“废物!都是废物!”
“竟叫桀儁逃脱了!”
“他也真是命大!不行,绝不能让他活着!”
西呕君忌惮桀儁的武艺,因此派出了一队死士,务必要将桀儁千刀万剐,以除后患。
桀儁下了船只,起初还有些不确定,觉得胡亥在捣鬼,或许派人悄悄跟随着自己也说不定。
他特意绕了好几个大圈,但无论怎么绕,身后都并没有人跟随,胡亥好似真的放了自己一样。
桀儁发现自己获得了自由,只是短暂的欢心了一阵子,很快的,心里都是空虚之感,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虚无,却充斥着桀儁心窍的每一个角落,满满当当,憋闷的无法呼吸。
胡亥说得对,他不再是宗族的大宗主,他不再是西呕的将领,从此往后,他与领兵打仗无缘,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丧家犬……
桀儁漫无目的的行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肚子饿了便找一些野果,这样晃晃荡荡了好几日,仿佛一个落魄的乞儿,谁还能看得出来,他曾经多么意气风发?
“意气风发?”桀儁苦笑一声,继续有气无力的向前走去,他饿得厉害,看到前面的林子里挂着一片果子,便想摘来果腹。
唰——
桀儁似乎踩到了甚么,那东西被落叶覆盖着。
陷阱!
桀儁下意识反应,心窍咯噔一声,实在太大意了,但此时已然没有了逃脱的机会。
唰!
又是一声,踩中的地方快速缩紧,猛地勾住桀儁的脚脖子,一下将桀儁绊倒在地,紧跟着他的身子被极大的力道牵扯,脚朝上头朝下的被倒吊在了树枝上。
“嗬!”桀儁脑袋充血,粗重的发出一声吐息。
这么简单的陷阱,若是放在以前,桀儁绝对不会中套。
沙沙沙——
落叶不断的轻响,几个黑衣人从茂密的树林里走出来。
“你们是甚么人!?”桀儁呵斥。
那几个黑衣人不答,只是持着兵刃走过来。
桀儁眼眸微动,试探道:“你们是秦军?”
黑衣人不为所动,高高的举起兵刃,准备对着桀儁砍下。
桀儁又道:“你们是西呕君派来的人?”
黑衣人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桀儁何其聪敏,瞬间明白过来,他们不是秦军,而是西呕人,恐怕是西呕君听闻自己还活着,所以想要斩草除根。
桀儁苦笑一声,“嘭——!!”他狠狠向前一荡,猛地打在黑衣人的手背上。
黑衣人吃痛,兵刃落在地上,一刀没能砍到桀儁。
黑衣人没想到桀儁还能抵抗,立刻给其他人一个眼色,其余人也举起兵刃,似乎想要将桀儁乱刀砍死。
桀儁吊在树枝上,身子无法受力,饶是他再厉害,也绝对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里不止四只手。
桀儁闭上眼目,心中一片冰凉,看来今日自己是要交待在此处了。
铮——
嗖!
一声空鸣,黑衣人的兵刃并没有砍到桀儁,而是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桀儁睁眼森*晚*整*理一看,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对穿着一支冷箭,睁大眼目,咕咚一声直愣愣的倒在地上。
铮——嗖!
又是那种破空之声,桀儁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便见一白衣男子,手持长弓,正在搭弓拉弦。
嗖嗖嗖——
箭无虚发,黑衣人应声惨叫起来。
是扶苏!
扶苏手持长弓,慢慢放下手来,平静的道:“拿人。”
“敬诺!”
四周的树林中似乎埋伏着许多的虎贲军,立刻出动,四面八方的涌来,直接将那些黑衣死士围在中间。
黑衣死士被扶苏射中几个,本已经死伤过半,这会子想要突围,甚至有的想要杀人灭口,与桀儁同归于尽。
桀儁用尽全力,猛地一荡,死士没能得手,下一刻已经被虎贲军按倒在地上。
“是你们?”桀儁惊讶的看着扶苏,还有慢悠悠走出来的胡亥。
胡亥仿佛压轴出场,等场面被稳定住,这才闲庭信步的走出来,笑眯眯对桀儁摇手:“儁儿,咱们又见面了。”
虎贲军禀报道:“长公子,这些刺客是死士,已经全部服毒自尽了。”
扶苏淡淡的道:“无妨,左右留下来也没有用处。”
胡亥道:“儁儿,你的人缘儿可不好,若不是我哥哥百步穿杨,你怕是早就被插成筛子眼儿,剁成肉泥了呐!”
桀儁脸色铁青,偏偏却因为脑袋充血,一片通红,道:“快放我下来。”
胡亥奇怪的眨眨眼睛,道:“咦?我为何放你下来?我们很熟么?我们是好朋友么?或者,你是我们大秦的人么?”
桀儁:“……”
桀儁语塞,他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埋伏的虎贲军,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啊,是你们!这些虎贲军明显埋伏在周围,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被偷袭的?”
胡亥道:“这些死士可不是我们买通的。”
桀儁道:“不是你们买通的,也是你们给西呕通风报信的,对不对?”
胡亥笑道:“儁儿你真聪明,的确是这么回事,不过!”
他理直气壮的挺起小胸脯:“便算我们给西呕通风报信,说你没死,可他们若不想杀你,我们也无法英雄救美,对不对?说到底,不是我们的错,是西呕君容不下你,他的错!”
桀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放开我!”
胡亥道:“都说了,不是我们自己人,为何要放你下来?”
“你!”桀儁瞪眼,可他现在倒吊在树上,纯粹是干瞪眼。
胡亥道:“好了,各位将士埋伏了这么久,也都累了,原地歇息罢。”
“敬诺!”
胡亥对扶苏道:“哥哥,这面干净,坐这面。”
桀儁一看,他们并不放自己下来,甚至还点起了篝火,准备在这里安札营帐。
“放开我!放我下来!”桀儁大喊大叫:“我告诉你们!用这样下三滥的法子,我是不会归顺的,你们死了这条心罢!”
胡亥道:“那你也别想下来了,死了这条心罢!”
桀儁道:“你无耻!”
胡亥道:“兵不厌诈。”
桀儁又道:“你无耻!”
胡亥又道:“兵不厌诈!”
“你无耻!”
“兵不厌诈兵不厌诈!”
扶苏:“……”
桀儁吊在树上,胡亥插着小腰,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话,竟然足足吵了一炷香的功夫。
“兵不……咳咳咳——”胡亥嗓子都干了,咳嗽起来。
扶苏走过来,递了羽觞耳杯来,道:“亥儿,别喊了,嗓子都哑了,喝口水润润喉咙。”
“唔——”胡亥就着扶苏的手,都不用自己拿杯子,喝了一口,感叹道:“甜滋滋的,是甜梨饮,好好喝哦——”
说着,还吧唧吧唧嘴巴,故意给桀儁看。
桀儁口干的厉害,嗓子沙哑,脑袋还充血,下意识吞咽了几下,但不甘示弱,别过头去,不看胡亥。
胡亥道:“儁儿你不愿归顺,没有关系的,是因着你还未领教我们的手段。”
“哈!”桀儁冷笑:“手段?就你那小手儿,我顽手段的时候,你怕是还在娘胎里呢!跟我耍手段?”
胡亥笑道:“食色性也,我便从这里下手。”
说着,两只手掌来回搓着,一点点走向桀儁。
桀儁戒备起来,猛地想起屠雎给自己嘴对嘴吹气的感觉,腾地一下子脸红起来。
【想起屠雎的桀儁】
【脸红的桀儁】
【满脑子&@!#¥*&……的桀儁】
胡亥眨巴着大眼睛,道:“儁儿,你满脑子都是甚么黄色废料呀?”
桀儁一时没听懂“黄色废料”是甚么,迷茫的看着胡亥。
胡亥道:“我是说,从‘食’入手,饿着你。”
桀儁:“……”
虎贲军搭建好帐篷,点上篝火,很快便准备造饭。
一股子香味飘散而来,那是饭香的味道。
咕噜——!!
桀儁的肚子打鼓,他本就是因着肚子饿,想要摘一些果子吃,所以才进入了西呕君的圈套。
这几日,桀儁孤身一人,因着心灰意冷,没甚么胃口,只是随便吃些果子,都是生冷的东西,如今突然闻到了饭香味,且是那种又熟又热的香气,肚子登时要造反一般乱叫,堪比打雷。
“啊呀——”胡亥拉长声音:“甚么声音?哥哥,是谁在放屁呀?”
“你!”桀儁气得喘粗气。
胡亥眨巴着眼睛:“才不是亥儿呢,亥儿不会这么不文雅。”
桀儁:“……”
“也不对,”胡亥道:“不是放屁的声音,是有人的肚子在打鼓呢,看来是饿了。”
桀儁干脆不说话了,别过头去,打死也不去看胡亥。
胡亥哒哒哒跑过去,扎进帐子里,很快又跑出来,这回手上多了一些东西。
“慢些,”扶苏连忙道:“别跑,小心摔到,扎到自己个儿。”
原胡亥的手中,拿着几根签子,每一根木签子都比他的手臂打直还要长,上面扎着各色生肉,看起来是要做烧烤吃。
胡亥跑过来,垫着脚,将签子架在篝火上。
噼里啪啦——
切割料理整齐的五花肉,一层肥一层瘦,仔细一数足足六层,肥瘦相间,经过明火的炙烤,油腥冒出来,掉入火焰之中,发出呲呲的响声,与此同时,一股子烧烤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霸道的弥漫在空气中。
“撒点调料。”
胡亥用小白手捏了一把调料,扑簌簌洒在肉上,一瞬间,香味更是浓郁,几乎是喷发而出。
桀儁本不想搭理,但那香味好似执意与他作对,“咕噜——!”桀儁的肚子又呐喊了出声。
“哇——好香呐!”胡亥将木签子拿下来,道:“哥哥,吃!”
扶苏笑起来,道:“亥儿辛苦烤的,亥儿先食。”
胡亥却道:“还有呐,哥哥先吃,吃嘛!”
扶苏接过来,文雅的咬了一口,扶苏的姿仪俊美,文质彬彬,连吃烧烤都如此好看。
“嗯,”扶苏感叹道:“亥儿做成的炙肉,鲜美可口。”
“嘻嘻!”胡亥又拿来一串鸡翅膀,架在火上烤,一面炙烤,一面笑眯眯的看着桀儁,道:“烤鸡翅膀,烤鸡翅膀!”
桀儁下意识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肚子里已经不是打鼓这么简单,仿佛在打雷,倒吊再加上饥饿,眼前发黑,金星乱晃。
“哥哥,吃烤鸡翅膀!”
“哥哥,吃烤牛肠!”
“哥哥,吃烤大虾!”
“哥哥,吃……”
桀儁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道:“我……可以归顺。”
“哦吼?”胡亥双手开弓,一手举着烤大虾,一手举着烤鸡翅膀,道:“儁儿,你还是抵不住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罢!”
桀儁翻了一个大白眼,道:“西呕君对我不仁不义,我没道理为了他守节。”
“就是说。”胡亥点点头。
桀儁又道:“但你们想要我归顺,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扶苏开口了。
桀儁恶狠狠的道:“我要亲手杀了屠雎!”
扶苏眯眼,断然拒绝:“不可。”
胡亥道:“为何?屠雎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若不是屠雎,你早就淹死了,就因为人家不小心舔了你的舌头嘛?”
“你还说!”桀儁呵斥。
【脸红耳赤的桀儁】
【羞耻万分的桀儁】
【恼羞成怒的桀儁】
桀儁道:“他是叛贼!我不允许有人背叛于我!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总之,你们选一个。”
胡亥道:“那怎么成,屠雎可是我们大秦的大功臣呢,儁儿你用后脚跟想想,你一个外族,和屠雎这个大功臣,若是叫我们来选择,我们会选谁?肯定选屠雎啊,你这个条件可不行。”
桀儁道:“我不管!我便是要杀了屠雎!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背叛于我!”
胡亥笑道:“那屠雎便是最特别的那个。”
桀儁:“……”
胡亥振振有词:“既然屠雎对你来说,那么特别,你不觉得……一刀杀了他,太便宜屠雎了么?”
“你是甚么意思?”桀儁戒备的盯着胡亥。
【觉得你狡诈的桀儁】
【觉得你不安好心的桀儁】
胡亥笑道:“倘或你真的痛恨一个人,一刀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不如叫他生不如死?这样罢,本公子可以答允你,只要你归顺我大秦,并且顺利解决镡城岭之事,我便允诺,将屠雎借给你顽顽。”
“顽顽?”桀儁狐疑。
胡亥搓搓手,笑容颇为……猥琐,点头如捣蒜:“对啊,想怎么顽,便怎么顽,倒时候新仇旧恨,便看儁儿你的手段与花样儿了。”
桀儁眯起眼睛,眼神里闪过锐利的光芒。
【心动的桀儁】
【逐渐心动的桀儁】
【疯狂心动的桀儁】
桀儁道:“顽多长时日?”
胡亥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桀儁道:“一个月?”
胡亥道:“半个月。”
桀儁瞪眼:“那你举一根手指头做甚么?!”
胡亥眨巴着大眼睛,心说我在试探你的心理价位啊,我本想说一年,没想到你说一个月,幸好我聪明机智,没有先开口。
桀儁道:“不行,一个月!”
胡亥道:“十天。”
“你!”桀儁道:“你怎么还往下减?”
胡亥笑道:“你再与我讲价,那便只剩下五天了……”
“好!”桀儁抢道:“十天就十天!”
“成交!”胡亥一拍小手。
桀儁道:“不知幼公子说话算不算数,毕竟长公子还在这里呢。”
胡亥转头看向扶苏,扶苏道:“亥儿说话,自然算数,只要他欢心。”
胡亥甜滋滋的道:“哥哥最——好啦!”
胡亥扑在扶苏怀里,道:“哥哥,亥儿烤的肉肉好吃么?还想吃甚么,亥儿继续给哥哥烤来。”
扶苏笑道:“只要是亥儿烤的,都美味。”
“喂!!”桀儁忍无可忍的道:“你们先把我放下来再腻歪!”
胡亥这才想起来,桀儁还挂着呢,于是摆摆手,虎贲军上前,割断绳子。
唰——
桀儁眼看自己掉下来,想要一个翻身拧腰,稳稳落地,这点子小事对于武艺卓绝的桀儁来说,简直不在话下。
然,眼下的桀儁饿得头晕眼花,英雄也要为五斗米折腰。
咕咚——
“唉……”桀儁痛呼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狼狈的爬起来,顾不得疼痛,一把抓过烤好的五花肉,往嘴里塞去。
“嘶——好烫……好吃!好吃!”桀儁大口吃着。
胡亥摇摇头:“跟难民似的,吃的一点也不好看,不及我哥哥万分之一。”
【因为你的夸赞,而欢心的兄长扶苏】
桀儁答应归顺,第二天一大早,扶苏便带领着虎贲军往镡城岭屯兵要塞而去。
远远的,要塞的瞭望塔便察觉到了他们。
“是长公子!”
“快,速速去通传,长公子到了!”
“快去!”
胡亥一看这瞭望台的架势,心中登时清明,道:“哥哥,怕是君父的扈行队伍已经到了镡城岭。”
扶苏点点头。
嬴政的扈行队伍本是要东巡的,但半路上胡亥被劫走,东巡暂时搁置下来,后来又传来了扶苏割让镡城岭的消息,这么大的要塞,说割让就割让,嬴政自然改道镡城岭。
镡城岭的营地大门轰然打开,一行人进入。
“请长公子与幼公子,移步幕府,陛下已然在等候了。”
扶苏便带着胡亥往幕府而去,刚一入幕府,便看到里面满满当当坐着人,何止是嬴政,还有皇弟公子成蟜,丞相王绾,廷尉李斯,章台宫卫尉章邯,武信侯冯无择,章平、韩谈等等,倒是齐全。
“君父!”胡亥先发制人,甜滋滋的喊了一声,哒哒哒跑上前去,给了嬴政一个亲昵的大抱抱。
“君父,亥儿好想君父哦——”
胡亥其实是想要查看嬴政的标签,谨慎的抬起头来。
嬴政的标签很正常,并没有显示因为扶苏割让了镡城岭而生气。
“陛下!”廷尉李斯站出来,道:“陛下,长公子私自割让镡城岭要塞,这无异于是想让我军自杀,还请陛下明鉴!”
李斯自然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打压旧派的机会。
王绾站出来,道:“陛下明鉴,长公子割让镡城岭,着实也是无奈之举,当时的情况之下,若不割让镡城岭,长公子与幼公子实难全身而退,长公子这番做法,也是为了幼公子着想。”
李斯冷笑:“依照丞相的意思,长公子割让镡城岭,不但没有过失,反而有功劳了?将士们死守镡城岭,牺牲了多少条性命,就被长公子这样轻飘飘的送出去,对得起为大秦抛洒的血汗么?”
王绾道:“廷尉,注意你的言辞!长公子再怎么说,也是公子,你这是以下犯上!”
胡亥一个头两个大,道:“丞相、廷尉,你们都先别吵了,不如……听听长公子是如何说法的罢?”
王绾与李斯吵得脸红脖子粗,这才停了下来。
扶苏一直都未开口,此时慢悠悠站出来,拱手道:“拜见君父。”
嬴政看着扶苏点了点头,道:“朕听说你临阵机辩,将你的幼弟全须全影的救了出来,不错。”
“谢君父夸赞,”扶苏道:“儿臣身为兄长,保护幼弟是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嬴政又点点头,眼神里有些许的赞叹,道:“说说罢,关于镡城岭,你是如何想法。”
“敬诺。”
扶苏有条不紊的道:“回君父的话,镡城岭一直是我秦军抵抗南方越人的要塞,地势复杂,多丛林,易守难攻。这易守难攻不仅仅是对于我秦军来说,对于越人,同样易守难攻。越人想要全面接手镡城岭,绝非是一朝一夕之时,倘或我军在撤出镡城岭之时,杀一个回马,绝对可以打得越人措手不及。”
李斯蹙眉道:“别怪卑臣泼冷水,长公子这法子,听起来是不错,但也仅仅是听起来。越人擅长丛林作战,兵法诡谲,我军如何能杀越人一个措手不及?恐怕……别是到时候,没能杀回去,反而着了越人的道!”
扶苏并不觉得为难,道:“廷尉说的在理,因此……在这其中,便需要一个极其了解越人战术之人。”
李斯道:“咱们之于越人,一直打打退退,便算是擅长舟师作战的武信侯,也无法说了解越人这样的大话,咱们哪里去寻摸来这样一个人?”
武信侯冯无择眯了眯眼睛,的确,李斯说的正确,自己虽然擅长舟师作战,可都是大型的水师,百越丛林茂密,都是浅水,很容易搁浅,别说是打仗了,倒时候处理淤泥便有的受了。
扶苏看向李斯,道:“廷尉寻不到这样的人选,并不代表予也寻不到这样的人选。”
李斯心头一颤,不知为何,总觉得长公子变得有些不同了,说话的时候还是温温和和的,但骨子里,多了一个绝然。
李斯道:“长公子,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何人,若有此人,也带出来叫卑臣们开开眼界。”
李斯断定,绝对没有这样的人物。
“是我!”
一道声音从幕府之外响起,与此同时,哗啦一声,帐帘子被打了起来,有人大步入内。
“这是何人?”
“是他?”
“那个儁儿!”
“甚么儁儿,他分明是西呕的桀儁将军!”
桀儁大步入内,李斯和王绾几乎同时大喊:“虎贲军!护驾!”
唰!
虎贲军快速上前,戒备的与桀儁对峙。
胡亥连忙从嬴政怀中跳下来,道:“别打别打,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李斯惊讶:“幼公子,这……”
胡亥笑眯眯的对众人引荐,道:“君父,让亥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曾是大名鼎鼎的西呕将领桀儁,而如今,已然是咱们大秦的人了!”
桀儁拱起手来,道:“桀儁拜见陛下。”
他说罢,环视在场众人,道:“诸位不是在寻找一个了解西呕战术之人么?不是桀儁大言不惭,西呕的那些个战术,十有八九,都是我桀儁一手编纂而成,他们在我的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有我桀儁在这里,镡城岭便是囊中之物!”
桀儁那股子傲劲儿,可不是吹出来的,可以说西呕除了桀儁之外,并没有太多扛得起大旗的主儿,一时间李斯也没了言语。
嬴政笑道:“好,既然是扶苏想出来的这个注意,有始有终,那朕便将镡城岭交给你了。”
“儿臣敬诺!”
羣臣很快散了,纷纷离开幕府大帐。
扶苏道:“桀儁,你随予来,关于镡城岭之事,予还要听一听你的意见。”
于是桀儁随着扶苏与胡亥进入了下榻的营帐。
刚一进入营帐,便看到里面有人,一个黑衣独眼男子长身而立,正是屠雎!
屠雎是来禀报西呕动向的,拱手道:“长公子,幼公子,西呕君已经任命了会盟特使为将,大军开拔,不日便会抵达镡城岭交接。”
“屠雎!”桀儁看到屠雎,双眼几乎冒火,踏上一步,出手如电。
啪!啪——
二人交手,虽然都是赤手空拳,却连接两招,拳拳到肉。
胡亥惊讶的道:“怎么打起来了。”
屠雎向后越开两步,拉开与桀儁的距离。
胡亥道:“儁儿,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镡城岭拿下之后,屠雎才能归你,届时想怎么顽,便怎么顽!”
【迫不及待的桀儁】
【???的屠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