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儁……”
“是我。”那黑影轻笑。
胡亥想要大声呼救, 告诉外面的虎贲军,桀儁就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但他被掐住脖颈, 根本无法顺利发声。
【想要打晕你,将你掳走的桀儁】
胡亥眼眸一动,立刻看到了桀儁头上的标签, 不顾脖颈上掐着的手,猛地向前一撞。
嘭——
因着胡亥的先发制人, 在桀儁抬手的一瞬间,胡亥一下子将桀儁撞倒在地。
桀儁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若是论武艺,他从未输给任何人,还是有这份自信的,胡亥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连武艺都不会, 更不要说反应能力了。
桀儁这一击却没有得逞, 眼中闪过无数的惊讶。
胡亥撞倒桀儁之后, 爬起来便跑。
“救……”
只是他刚说了一个字, 桀儁反应迅捷,一把拽住他的后脖颈子, 狠狠一捏。
“唔!”胡亥根本没能喊出“救命”二字, 已然陷入了昏厥之中。
“幼公子?幼公子?”
营地失火, 桀儁逃跑,韩谈第一时间冲过来查看, 在营帐外面喊了好几声, 都没有得到回应。
“不会出事罢?”韩谈立刻打起帐帘子走进来,瞪眼一看, 营帐里乱七八糟,衣裳掉在地上,案几上的东西被碰倒了,哪里都不见胡亥的身影。
“不好!”
韩谈冲出营帐,大喊着:“幼公子不见了,快!封闭辕门!”
“哎呦……”胡亥觉得脖子酸疼,脑中眩晕,呻*吟着慢慢睁开眼目,四周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胡亥稍微一动,便感觉自己的双手被绑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晃动着脖颈,向四周查看。
“桀儁?”胡亥的目光盯在旁边之人身上。
是桀儁无疑。
四周黑漆漆一片,眼下还是黑夜,合该是在荒郊野岭,对于胡亥来说,荒郊野岭都长得差不多,因此胡亥也不知这里距离扈行营地有多远。
桀儁谨慎的没有点起篝火,估摸着是怕追兵追上来。
胡亥的眼睛乱晃,嘴里哼哼唧唧:“哎呦……哎呦好冷哦!你把我掳出来,也不想让本公子冻死罢,要不然……要不然咱们打个商量,点起火来,给我取取暖,行不行?”
“哼!”桀儁冷笑一声,道:“我劝你老实点,点起火来,告诉秦军你在这里么?你以为我有这般的蠢钝?”
“啧啧,”胡亥咂咂嘴:“果然骗不过你呀。”
桀儁又是冷笑一声,道:“你最好放聪敏一点,这里距离秦军营地已经很远,没有人可以救你,若是你惹得我不痛快,干脆……我一刀子插进去,让你没命看到明日的朝阳……”
“噗嗤——”
桀儁的威胁之辞还未说完,胡亥突然笑喷出来,憋红了小脸蛋儿,道:“哈哈哈……不行、不行了,儁儿你太……太逗趣了,这么土的言辞,你从哪里学来的。”
桀儁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胡亥,道:“你不怕我?”
胡亥道:“你又没有三头六臂,面目长得清秀可人,我为甚么要怕你?”
桀儁道:“我将你掳劫出来,你不怕?”
胡亥平静的道:“你本可以自己个儿逃跑,却非要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出来,说明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废了这么大劲儿,不会就这么将我噶了,对么?”
桀儁不说话,深深的看着胡亥。
胡亥又道:“让我猜猜,你为何费这么大力气,将我掳劫出来?哦是了……”
不等桀儁回答,胡亥笑眯眯的自问自答道:“我听说,你与你们西呕君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百越是许多部族联合在一起的联盟,而你是其中一支最强大部族的大宗主,西呕君一直很是忌惮于你,但又不得不仰仗你,因着你很能打,每次都将秦军打得落花流水,西呕君对你是又爱又恨呐……”
胡亥叹了口气,道:“唉——你此次被俘虏,不知西呕君那面儿,有多少人迫不及待的嚼舌根,说你的坏话。兴许还有你主动投诚秦军,做了叛徒的版本,你若是自己个儿逃回越地,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你想了,干脆掳劫上我这个秦人的小公子,也好自证清白,对不对?若是如此,你定然希望我这一路上安安稳稳,不出现一点岔子,绝对绝对不会立刻杀了我,相反的,甚至还会保护我……那我为何要害怕?”
桀儁双手握拳,骨节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沙哑的道:“好啊,好一个灵牙利齿的小公子。”
胡亥笑道:“多谢夸奖。”
桀儁冷声道:“我可没有夸你!是,你说的都是对的,但我桀儁,从来都是个狠人,一点子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你若是把我惹急了,我还是会一剑捅了你!”
“哦吼……”胡亥嬉皮笑脸的道:“那我很怕怕呐。”
桀儁干脆不理他,闭目养神。
胡亥被绑着手脚,动作十足的艰难,一时间无人说话,夜色更是浓郁。
过了许久许久,桀儁似乎睡着了,他抱臂靠坐在一块大石跟前,吐息平稳,眼皮也不动一下。
胡亥眼眸微转,稍微靠过去一些,轻轻碰了碰桀儁。
【装睡的桀儁】
【等着你逃跑,把你抓回来的桀儁】
胡亥挑了挑眉,来到桀儁耳边,突然大喊:“喂——”
桀儁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道:“做甚么?”
胡亥道:“没事啊,看看你睡了没有。”
桀儁:“……”
胡亥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不按照常理出牌?”
桀儁没说话,胡亥又道:“告诉你一个秘密罢,我能看到你心中所想,我知道,你想等我逃跑,把我抓回来,狠狠教训我一番立威,所以我偏偏不逃跑。”
“你……”桀儁险些脱口而出:你怎么知晓?
他硬生生忍了下来,眯起眼睛打量胡亥。
【怀疑你真的会读心的桀儁】
“对啊,”胡亥点点头:“我真的会哦!”
【受惊吓的桀儁】
“别害怕,”胡亥又道:“我也只是偶尔看看你的小心思,至于某些见不得人的隐私,我都是看心情窥视的。”
【不敢置信的桀儁】
胡亥扯起谎来信誓旦旦,道:“实话告诉你罢,之所以我的君父这般宠爱我,是因着我天生与众不同,你们越人也有巫者罢?我就是巫者,你可不要得罪我,否则会遭受天谴的!”
“废话真多!”桀儁一把拽住胡亥的衣领子,道:“既然你精神头这般的大,不想歇息,现在便上路罢。”
桀儁拽着胡亥,乘着夜色往前走去。
他们一路走偏僻的小路,桀儁似乎算准了,精准的避开所有的秦军追兵,甚至这一路上,连秦军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看到。
胡亥心中微动,这样不是法子,越走越是偏僻,若是真的被带回越地,自己岂不是真的成了俘虏?到了越地,便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危了。
“喂,”胡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桀儁不言语。
【准备回族中的桀儁】
胡亥自问自答:“你准备把我带回你的大本营?”
桀儁皱眉,神情突然戒备起来,便在此时,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少说有十来个人从四面包抄出来。
沙沙沙沙——
身边茂密的草丛晃动着,一瞬间,冒出许多伏兵!
那些伏兵全都乔装改扮过,脸上涂着污泥,穿着花绿色的衣裳,掩藏在草丛之中,一时令人无法分辨。
“甚么人!?”伏兵断喝,将桀儁与胡亥包围在中间。
桀儁伸手搭在长剑之上,戒备非常,待看清楚伏兵之后,便道:“张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是何人。”
“大、大宗主?!”伏兵吃了一惊。
“甚么?大宗主?”
“大宗主不是被秦军俘虏了么?怎么在这里?”
伏兵互相目询,一时拿不定主意。
桀儁冷笑:“怎么,看到本宗主,还不跪拜?是想造反不成?”
伏兵的头领昂起脑袋,一脸的不服不忿,道:“桀儁,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大宗主罢?你已然被秦人俘虏,丢了咱们宗族的颜面,这样的人,哪里配做大宗主?别说笑了,哈哈哈……嗬!!”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突然倒抽一口冷气,睁大眼睛,咕咚——
人头直接从脖颈上飞了出去,咕噜噜滚在地上,飞入草丛,消失不见,只剩下地上一片的鲜血。
呲——
鲜血喷洒而出,那头领没有脑袋的身子这才晃动了一下,猛地栽倒在地上,就趴在桀儁的脚边。
桀儁啪一声将长剑收回来,唇角噙着薄薄的笑意,环视众人:“对宗主不敬之人,杀!”
伏兵面面相觑,全都被桀儁狠辣的手段吓坏了,一个个瑟瑟发抖,向后退了几步。
桀儁冷声道:“还有谁不服气,大可以站出来,看看是他的脑袋硬,还是本宗主的兵刃硬。”
“大、大宗主……”
“拜见大宗主!”
“拜见大宗主——”
“yue——”就在一片山呼膜拜声中,胡亥半弯着腰,嘴里发出yueyue的怪声。
不赖胡亥,他本是个现代人,自从穿到古代之后,一直被便宜哥哥保护着,便算是见血,也不会令胡亥看到如此直白血腥的一幕。
人头从胡亥眼前飞过去,甚至鲜血还泼洒在胡亥的衣角上,一股子反胃的感觉直冲头顶。
“yue——”胡亥还在卖力的干呕。
伏兵们正在拜见大宗主,这般严肃的气氛全都被胡亥给打乱了。
伏兵迟疑道:“大宗主,这位是……?”
桀儁冷声道:“怎么,我才离开多久,甚么该问,甚么不该问,你们便不记得了?”
“不不不,”伏兵道:“卑将该死!卑将该死!”
桀儁道:“愣着做甚么,带路,回营。”
伏兵们一时更是迟疑,支支吾吾的道:“大、大宗主,这……这恐怕……”
“怎么?”桀儁呵斥:“还要我请你开口不成?”
“不敢不敢!”伏兵道:“卑将不敢隐瞒大宗主,自从大宗主被俘虏的消息传回族中,族中便……便乱套了!宗主许多长老,都、都在争夺大宗主的位置,今日……今日便是族中重新遴选大宗主的日子。”
“哦吼,”胡亥笑道:“原来你们越人也有勾心斗角啊?看来有人想把你挤掉。”
桀儁冷声道:“闭上你的嘴巴。”
说罢,对伏兵道:“带路!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能耐,想要接替大宗主的位置。”
“是!大宗主!”
伏兵在前面带路,桀儁拽着绳子,拉扯着胡亥往前走,胡亥被拉的踉踉跄跄,道:“儁儿,轻一些,我又跑不脱。”
“嗬——!”旁边的伏兵倒抽一口冷气,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瞥着胡亥,似乎是因着“儁儿”二字。
果不其然,桀儁道:“不许你这般唤我。”
“为何?”胡亥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懵懂的道:“可昔日里,我便是如此唤你的,你还很欢心的答应呢,是不是儁儿。”
“都说了!”桀儁一把揪住胡亥的衣领子,威胁的冷声道:“你若是再多言一句,我便割掉你的舌头……你听好了,这里已然不是你们的秦地,能不能留住自己的小命,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胡亥笑道:“咦?连你这个大宗主,也保不住我的小命嘛?儁儿,你好差劲呐!”
桀儁:“……”
桀儁被气急了,呵斥道:“少说废话,走!”
祖宗祠堂之中,正在举行遴选大宗族的典礼。
“我们大长老,本就是族中的元老,今日我看无需狗屁的遴选,我们推举大长老为大宗主!”
“啐!大长老是个甚么东西,他也配?”
“若是不服气,咱们比划比划!”
祠堂中人声鼎沸,胡亥被桀儁拉着来到大门口,便听到里面争辩的声音,似乎要动手。
“何人擅闯祠堂?!”
刚一到门口,便被两个持着兵刃的士兵阻拦下来。
“大宗主?!”随即连祠堂之中也听到了士兵不敢置信的呼喊之声。
“大宗主!真的是大宗主!”
“大宗主回来了!”
桀儁带着胡亥走入祠堂,站定在众人面前,他微微昂着尖俏的下巴,仿佛一只不可一世的白天鹅,分明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凛冽之气,令人不敢造次。
桀儁嘲讽的道:“本宗主才离开多久,看看,甚么阿猫阿狗,都跑出来又蹦又窜了。”
“你……”一个白发苍老的男子开口道:“桀儁,你说甚么!?”
胡亥眼眸微动,好机会,若是越人自己个儿内斗打起来,自己岂不是便安全了?
胡亥立刻道:“听说你是阿猫阿狗,猪狗不如!”
后面那半句,显然是胡亥自己加的,添油加醋的好手。
“你!你!!”白发老者道:“桀儁,你敢羞辱于我!我可是族中的大长老!!”
桀儁瞪了一眼胡亥,但显然胡亥不是最紧要的矛盾,当务之急是震慑族中这些不安分的反叛者,将大宗主之位夺回来。
桀儁冷笑:“你也知晓自己是族中的长老,那便安安分分的做你的长老,不好么?非要在这里跳窜,大长老,你需知晓,年纪大了,骨头也脆,千万别一不小心,跳断了脖子!”
“你……”大长老颤抖的指着桀儁的鼻子尖儿,道:“黄口小儿!你说甚么!”
胡亥又道:“他说你找死!”
桀儁:“……”
大长老:“……”
大长老这才反应过来,瞪着胡亥道:“你是何人!?今日是我们宗族遴选之日,你一个外人,哼,还是中土人士,来这里做甚么!?”
“我是……”胡亥心窍之中自有计较,桀儁把自己掳劫而来,无非是看中了秦人公子这个身份,若是叫越人都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对秦廷十足不利。
于是胡亥灵机一动,抢先道:“我是你们大宗主的嬖宠!”
“嬖宠?!”
“嬖宠!”
“嬖宠……是甚么意思?”
大长老脸色铁青,在场的越人虽然会说中原话,但嬖宠二字仿佛过于生僻了。
便是连桀儁本人,都没有反驳,只是一愣。
【不知嬖宠是什么意思的桀儁】
胡亥解释道:“你们好笨哦,没文化真可怕,嬖宠的意思就是男宠!”
“甚么?”这一声惊叹,是桀儁本人发出来的。
胡亥笑眯眯的道:“无错,我便是你们大宗主的心头好,我虽是中原人,但跟随了你们大宗主,便不是外人,宗主遴选,我亦可以在场。”
“男……男宠?”大长老气得胡子打结:“你……你……桀儁,好啊,你看看你都做了甚么!竟还找了一个男子,荒唐!实在荒唐,还如此……如此幼小!”
大长老实在说不下去了。
胡亥振振有词:“幼小怎么了?你们可别看我长得年轻,我足足有十岁了呐!”
“嗬——”
“十岁?”
“才十岁!”
“造孽啊……”
胡亥又道:“再者,你们难道不知嘛?大宗主便是喜欢年幼的,比我年纪更小的,也……唔唔唔!”
不等胡亥造谣完毕,桀儁实在忍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呵斥道:“你给我住口。”
“唔唔!”胡亥点点头,示意桀儁自己听话。
桀儁稍微放松一些手,胡亥立刻小鸟依人的靠在桀儁肩窝上,细声细气的道:“大宗主,全听你的。”
桀儁:“……”
大长老呵斥:“伤风败俗!桀儁,你把我们宗族的脸面,全都丢光了,这若是传到联盟耳中,还成甚么模样?这个宗主的位置,你怕是不能坐了!”
桀儁冷笑:“宗主之位,有能者居之,这是族中尽人皆知的共识。好啊,今日你们想要重新遴选宗主,我便陪你们耍一耍!”
嗤——
桀儁拔出佩剑。
大长老戒备的看着桀儁,身后还有其他遴选之人,也有些惧怕桀儁的淫威。
胡亥一看,桀儁的武艺惊人,在秦廷之中都少有敌手,看来在自己的宗族之中也是佼佼者,这些人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是啊!”胡亥朗声道:“我们大宗主还能怕了不成?便算是你们一起上,大宗主也不会眨一眨眼目!一起上啊!”
胡亥显然是在给那些人提供思路,大长老和身后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他们本是竞争对手,但如今显然想要联合在一起。
大长老振臂道:“上!一起上!”
“杀!!”
祠堂之中登时乱成一团,几个遴选之人冲上来,仿佛要将桀儁乱刀剁死,桀儁冷冷的瞪了一眼胡亥,胡亥耸了耸肩膀。
嘭——
嗤!
刀剑砍过来,桀儁身形灵动,瞬间闪过,“当——!”金鸣震耳欲聋,不停交锋。
胡亥在一边喊着:“打啊!打起来,对对对,打他!打他下盘啊,你们真的不行,唉——”
几个人一起上,都不是桀儁的对手,桀儁应对起他们,根本是游刃有余,这令胡亥有点子失望。
嗤——!!
“啊啊啊啊!!!”大长老陡然发出惨叫,一条带血的黑影冲天而起,狠狠砸在祠堂的地上,飞溅出于一片雪花。
——是大长老的手臂!
大长老惨叫着倒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儿:“啊——疼!疼我了!!桀儁……桀儁你好狠呢!你好狠!”
桀儁的长剑染血,血水滴答滴答流淌而下,环视着众人,道:“还有不服者,大可以上前挑战。”
大长老被斩掉了一条胳膊,其他遴选之人瞬间缩了回去,仿佛缩头乌龟,谁也不敢吭声。
“拜、拜见大宗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跟着其他人同样山呼起来,跪倒在地。
“拜见大宗主!拜见大宗主——”
胡亥摇森*晚*整*理摇头,感叹道:“没劲。”
桀儁哐当一声将染血的长剑扔在地上,正好扔在胡亥脚边,走过来沙哑的对胡亥道:“倘或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桀儁说的是实话,按照越人对秦廷的仇视态度,如果没有桀儁力保,胡亥的身份一旦曝光,分分钟会被人大卸八块,剁成肉泥也未可知。
胡亥腼腆一笑,故意曲解桀儁的意思,又是那般的小鸟依人,甜滋滋的道:“是呐大宗主,我是你的嬖宠,若你有个意外好歹,我也不会独活的!”
桀儁:“……”
桀儁被气笑了,捏住胡亥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道:“好啊,你不是想当嬖宠么?来人,将这个嬖宠给我关起来,好好看着,别叫他逃跑了。”
“是!”
两个越人士兵上前,将胡亥拽着离开了祠堂。
“轻一点,轻一点!”胡亥道:“我可是你们大宗主的心肝儿,别弄伤了我。”
士兵们一时闹不清楚胡亥的真实身份,也不敢造次,便将他关入一间屋舍,除掉身上的绳子,又安排了两个士兵看守。
胡亥被关在屋舍中,连个户牖都没有,外面看守严密,左右是没有逃跑的可能,干脆倒在硬邦邦的榻上,准备歇息一会儿。
这一路走来,偏僻又崎岖,胡亥身子骨儿本就柔弱,累得够呛,一躺下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吱呀——
有人推开屋舍的大门。
胡亥被吵醒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目往外看去。
只见门缝里透露着明亮的光线,竟已然天亮了,胡亥这一睡,睡了很久。
一个士兵托着一只破陶碗走进来,道:“放饭了!”
哐当!
将破陶碗扔在胡亥面前,里面汤汤水水的,透露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胡亥嫌弃的屏住呼吸,道:“没有肉食么?”
那士兵哈哈一笑:“肉?你一个俘虏,还想食肉?”
胡亥站起身来,身高不够便站在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士兵,抱起陶碗,“哐——”狠狠砸在地上,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嚣张跋扈,道:“我想食肉!食肉!拿这破东西来糊弄我?!你们可知我是甚么人?我可是你们大宗主的心头宠,心尖尖儿!若是把我惹怒了,有你们受的!愣着做甚么,去拿肉啊!快去!”
士兵拿捏不准胡亥到底是甚么人,这胡亥看起来年岁很轻,但通身一股说不出来的贵气,加之细皮嫩肉的,面皮生得还极好,难道真是大宗主的心头宠?
士兵不敢怠慢,赶紧去重新弄了一些饭菜过来。
哐——!
胡亥第二次把饭菜扔在地上:“我要食肉,你给我拿的是甚么?这般油腻,也叫肉嘛?你是想要油死我不成?!”
“可……”
胡亥趾高气昂的道:“可甚么可?惹怒了我,我可是会给你们大宗主吹枕边风的!”
大长老昨日被桀儁剁下了一条胳膊,虽然及时包扎,性命是保住了,但落下了残疾,这下子完全无法再遴选宗主之位。
大长老哪里肯甘心,对桀儁是愈发的不满,他不敢去找桀儁的麻烦,听说胡亥这面胡搅蛮缠,便前来找茬儿,决定把气性撒在胡亥身上。
大长老一脚踹开舍门,道:“小崽子!如此嚣张!一个男宠罢了!伤风败俗!”
胡亥挑眉看着大长老,心中又来了一个好主意。
大长老道:“我琢磨不了桀儁,还琢磨不了他的人么!?今日我便算是杀了你,不过是碾死一只蝼蚁,他还能说甚么不成!”
“且慢。”胡亥道。
“怎么,怕了?!”大长老冷笑。
胡亥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桀儁的嬖宠罢?”
大长老瞬间被他说懵了,怔愣在原地。
胡亥负起手来,挺胸抬头,十足傲慢的道:“张开你的狗眼,看看本公子这通身的气派,能是甚么男宠赶上的?”
“公子?”大长老抓住了重点。
胡亥道:“无错,我正是秦廷幼公子,胡亥!”
“你是秦廷的公子?!秦狗的儿子?”大长老不敢置信。
胡亥道:“怎么?你仔细想想看,桀儁是那种偏爱美色之人么?他被秦廷俘虏,逃回越地,竟还随身带着一个嬖宠,这说得通么?这一路艰难险阻,本公子又不会武艺,他却执意将我带回来,这足以说明,我的身份不同凡响,不是么?”
“你……”大长老道:“你当真是秦廷的公子?!”
胡亥笑道:“千真万确。”
大长老道:“好啊!秦狗的公子,有朝一日也能落在我们手上!”
“不是你们,”胡亥纠正道:“是桀儁。”
大长老一愣,不明白胡亥说的甚么意思,但很显然,话里有话。
胡亥道:“我乃秦廷公子,桀儁却隐瞒我的身份,秘而不宣,你觉得这是甚么意思?”
大长老还未回答,胡亥已然自问自答:“桀儁隐瞒了所有人,包括他的族人,还有你们的君主,我听说……桀儁早有不臣之心,想要取而代之,他已然窥伺联盟君主的位置很久了,不是么?”
大长老震惊的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想造反?”
胡亥道:“我可没这般说,至于桀儁想甚么,便要看大长老你如何向你们的君主禀报了。”
大长老目光微动。
【心动的大长老】
【想要扳倒桀儁的大长老】
【想要给西呕君打小报告的大长老】
大长老似乎下定了甚么决心,他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只是刚拉开舍门,忽然“嗬——”倒抽一口冷气,慢慢后退,又退回了屋舍之中。
胡亥定眼一看,是桀儁。
桀儁手中举着一把长剑,一步步将大长老逼退回屋舍之中。
“你……桀儁!你这是要做甚么?!”大长老呵斥。
桀儁没有看向的大长老,反而看向胡亥,道:“我真是小看你了,凭你一张嘴,便能将我的部族搅得天昏地暗。”
胡亥微笑:“承让,儁儿你谬赞了,我怎么好意思呢?”
大长老道:“桀儁!你到底居心何在?隐瞒秦人公子身份,可是心存反意!”
桀儁刚开始没有揭露胡亥的身份,是因着他离开宗族已久,当时的情况还不稳定,若是贸然透露胡亥的来头,不知族人会如何对待胡亥,桀儁千辛万苦将他掳劫回越地,目的是与秦人谈判,释放被抓的越人俘虏,绝不可意气用事,一刀了解了胡亥。
桀儁没想到,胡亥竟然自己暴露了身份,还是对大长老暴露身份,大长老一直忌惮桀儁,便是桀儁没有做错甚么,还总是背地里说他的坏话,如今大长老知晓了胡亥的身份,绝对会到西呕君面前打小报告,桀儁便是有理,也说不清楚了。
桀儁“呵呵”沙哑一笑,道:“看来,你今日是走不了了。”
“你……”大长老刚说了一个字,登时睁大了眼睛,桀儁的长剑已经刺透了他的心窍,手腕一转,嗤一声又拔了出来,鲜血滴滴答答的流淌而下,桀儁甚至踩着大长老的尸首,用他的衣襟擦了擦长剑上的血迹。
“咦——”胡亥嫌弃的后退了好几步,以免鲜血溅到自己身上,摇头道:“儁儿,你下手太狠了。”
桀儁瞥斜了他一眼:“还不是因着幼公子太不安分?”
桀儁走向胡亥,道:“幼公子才到族中一天,便惹出这么许多的事情,看来……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你做甚么?”胡亥往后退了几步,已然退到了榻边上,退无可退,道:“儁儿,暗恋本公子是没有结果的。”
桀儁不理会他的片汤儿话,“嗤!”一声,手起剑落,直接割断了胡亥的一缕头发。
“算起来,长公子也应该进入越地了罢?”桀儁把顽着手中的头发,道:“我这便移书一封,送给长公子,告诉他,他的宝贝弟亲,正在我的手中。”
…………
扶苏一行人离开营地,浩浩荡荡的往越地而去,他们这一路上并未听说胡亥被掳劫的消息,按照日程,顺利抵达了越地。
这日里,扶苏便率领着虎贲军来到了与西呕会盟的大营,越人将领站在门口迎接,笑道:“这便是秦长公子,果然器宇轩昂啊!”
扶苏淡淡的道:“予是来会盟的,客套之辞便不必了,请罢。”
众人进入了幕府大帐坐下来,扶苏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越人来了不少,但并没有一个人的穿戴,是西呕君的规格。
扶苏了然的道:“看拉你们的国君不守信用,并没有赴会。”
越人将领尴尬的道:“不瞒秦长公子,国君他身子突然抱恙,因此无法参加此次会盟,特意吩咐我为特使,若有怠慢之处,还请长公子海涵。”
秦人担心越人使诈,越人也担心秦人耍诈,因此西呕君口口声声说会亲自会盟,但其实并没有前来,而是找了一个特使。
越人特使道:“请长公子放心,君上虽然没能前来参加会盟,但十足诚意,还请长公子释放桀儁将军,还有一干俘虏,有甚么条件,咱们慢慢的谈,都是好商量的。”
“报——!!!”
便在此时,有人在外面大喊。
越人士兵冲入营帐,道:“将军,急件!”
与此同时,屠雎也走进营帐,将一张小羊皮递给扶苏,沉声道:“长公子,扈行大营送来的急件。”
扶苏与那越人特使各自接过急件,展开来阅读。
只是看了一眼,扶苏立刻蹙起眉头,沉下脸色,一张俊美温柔的面容变得阴森森,十足可怖。
营地失火,桀儁逃跑,还掳劫了胡亥,虽章平派兵搜查,但始终没有发现胡亥的踪影。
算起来,急件送到扶苏手中已然有些时日,胡亥若是活着,怕是早已被带入越地。
越人特使面露喜色,哈哈大笑起来:“长公子,咱们这急件,内容怕是差不离罢?桀儁将军已然逃脱,并且俘虏了你们秦廷的幼公子!哈哈哈——看来,这场会盟,终究要变得不一样了啊!”
越人特使的态度瞬间发生了改变,完全没有之前那般谦卑随和,傲慢的道:“长公子,咱们是不是得好好谈谈?我倒要听听,你们秦国的长公子,能说出甚么花儿来。”
“你说的无错。”扶苏眯起眼目,道:“终究要变得不一样了。”
“哈哈哈!”越人特使大笑,还未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
扶苏已然开口道:“桀儁俘虏了予的幼弟,那么这场会盟,予也不必与你们谈了。”
“长公子这是何意?!”越人特使道。
扶苏道:“如今能与予谈条件的,并不是你们西呕君,也不是西呕特使,而是桀儁,既然如此,予便亲自约桀儁将军出来会盟,不劳烦西呕君与特使大驾了。”
说罢,站起身来,吩咐道:“走。”
“等等!”越人特使大吃一惊,跑过去两步,拦住要走的扶苏与众人,道:“你们这是去何处?桀儁乃是我们的将军,我是代国君特使,你与我会盟便可。”
扶苏轻笑一声,道:“特使?特使又如何?你手中没有予想要的东西,予凭甚么要与你多费口舌?”
扶苏说罢,再不理会越人特使,将他晾在一边,大步走出营地,扬长而去。
一离开会盟大营,扶苏立刻站定脚步,低声道:“屠雎。”
“卑将在!”屠雎上前。
扶苏道:“立刻给桀儁送上移书,告知他,予要与他会盟!”
“敬诺!”
…………
胡亥被关在屋舍中,也不知过了几天,屋舍中没有户牖,看不到日头,只能一顿顿数着饭食。
吱呀——
屋舍大门打开,桀儁走了进来。
胡亥笑道:“哎呦,今日是儁儿你亲自来给本公子送膳?”
桀儁道:“你倒是滋润,也不想着逃跑。”
胡亥抬了抬手:“我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样,如何逃跑?既然无法逃跑,还不如省省力气呐。”
桀儁将一封小羊皮扔在胡亥面前,胡亥展开来查看,微微蹙眉,低声道:“哥哥……”
桀儁笑道:“扶苏已然知晓你在我手中之事,他送来了移书,主动要求与我会盟,见你一面。”
胡亥挑眉:“儁儿呐,我哥哥本是要与你们西呕君会盟的,如今突然改道与你会盟,你猜猜,你们的君主会怎么想?”
桀儁眯起眼目,道:“不管君上如何想法,等我拿下了秦廷,让北面也变成我们的天下,君主一定会明白我的忠心!”
胡亥笑起来,桀儁呵斥:“你笑甚么?”
胡亥摇头道:“别说你无法拿下北面的天下,就算你能拿下,西呕君并不会明白你的忠心,反而会更加忌惮你。”
“废话少数!”桀儁道:“来人,将小公子绑起来,我这便让你们兄弟相见。”
士兵进来,将胡亥五花大绑,戴上枷锁,装入囚车之中,另外还有一众的士兵看守,看来是怕极了胡亥会耍花样逃跑。
扶苏令人送来了移书,要求和胡亥见面,确保胡亥的安全之后,才可以开始会盟。
桀儁答应了扶苏的要求,但是会面的地点需要桀儁来定。
桀儁了解越地的地形,他将见面的地点设立在一条河流之上,桀儁带着胡亥站在河流的南岸,扶苏只能停留在河流的北岸,隔着河水与胡亥遥遥见面。
河水湍急,扶苏的军队无法短时间渡河而来,桀儁是要确保秦人不能耍手段,也确保胡亥无法游到对岸逃跑。
桀儁押解着胡亥的囚车,一路往河水而来,一队人马从远处扑来,定眼一看,并非是扶苏的人马,而是越人自己的部队。
那打头的将领有些许的眼熟,正是被扶苏当面放了鸽子的越人特使。
越人特使驱马而来,拦住桀儁的去路,道:“桀儁将军!”
桀儁看了对方一眼,道:“特使。”
越人特使道:“君上有令,知晓你抓住了秦廷小公子,特命我与你一道,与秦人会盟。”
桀儁微微蹙眉,并没有拒绝,道:“也好。”
越人特使又道:“还有一句话,君上托我问一问桀儁将军。”
桀儁拱手道:“还请特使示下。”
越人特使道:“桀儁将军既然得以逃脱,还俘虏了秦人的公子,为何不立刻返回,将秦人公子献上,反而多方在族中逗留?”
桀儁刚要开口,胡亥在囚车之中还不安分,道:“诶你这个人,好生奇怪啊,我是桀儁将军俘虏的,桀儁将军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家,在家里多呆几日怎么了?你不知道人家家里头也有好多家务事需要处理么?一时抽不开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怎么着,合着你的说法,好似人家桀儁将军,是故意扣留着本公子,不禀报你们君主似的!”
越人特使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说的委婉罢了,哪知胡亥一通胡搅蛮缠,就给挑明了。
一时间,桀儁与那特使的脸色都不好看。
越人特使尴尬一笑:“桀儁将军,你勿要误会,君上只是关心桀儁将军的安危,并没有苛责的意思。”
“呵呵!”胡亥笑道:“甚么没有苛责的意思,我看啊,就是因为本公子在你手里,所以西呕君不敢说狠话,不信你把我给这个特使看看,他立刻翻脸不认人,你试试?”
越人特使:“……”
桀儁:“……”
越人特使尴尬极了,连连摇手:“不不不!将军明鉴,君上待将军亲厚,视若己出,绝没有不信任的道理儿啊!”
桀儁淡淡的道:“特使请放心,桀儁忠心耿耿于君上,断不会听外族挑拨。”
说罢,瞪着胡亥道:“你若再说一句废话,我便把你的嘴巴缝上,不信你也试试!”
“试试就试试,”胡亥吐了吐舌头:“你若是敢缝我的嘴巴,我哥哥定饶不得你的!你要知晓,越是温柔的人,发起癫来,才愈是可怖!”
桀儁气得脸色铁青,只好转头对越人特使道:“特使既然来了,便与桀儁一起,会见秦人长公子罢。”
【想要趁此机会,在特使面前表面忠心的桀儁】
胡亥哼哼一笑,表忠心可不是容易的!
一行人往前走去,很快便抵达了河流,河水宽阔湍急,若是没有经验之人,绝对不好行舟。
远远的,黑压压的虎贲军整齐列队在河水的对岸,一条人影临风而立,似乎一眼便看到了胡亥,大步来到河边,湍急的河水瞬间染湿了他的袍子角,对方却顾不得这些,朗声道:“亥儿!”
熟悉的声音,是扶苏!
桀儁与越人特使走过去,越人特使十足高傲的道:“秦长公子,咱们又见面了?那日你执意离开会盟大营,如何,如今还不是要与我来会盟?”
桀儁看了一眼越人特使,知晓特使一定在扶苏面前碰了难堪,毕竟扶苏看起来儒雅温和,但骨子里谋算极深,绝不是吃亏之人。
特使可是西呕君亲自指派的亲信,代表了西呕君的颜面,地位不低,桀儁便没有说话,让越人特使找回一些颜面也好。
哪知扶苏根本不理会他,而是道:“桀儁将军,又见面了。”
越人特使脸上变色,被扶苏无视,心中十足的不舒坦。
桀儁道:“的确是久违了,秦长公子,长公子没想到有这么一日,会求着我们会盟罢。”
扶苏道:“确实如此,予实属小看了桀儁将军,在那样重重严密的虎贲军看守之下,桀儁将军竟能全身而退,还掳劫了幼弟,果然不可小觑,可惜了……若桀儁将军是自己人,合该多好?”
越人特使立刻戒备起来,自己人?
桀儁反驳道:“我桀儁,与秦狗不共戴天,便是死,也不会是自己人。”
他知晓扶苏心机深沉,立刻引导了话题,道:“秦长公子,难道你不想见见幼弟么?”
说罢,一挥手,士兵推着囚车上前,扶苏隔着湍急的河水,终于看清楚了胡亥。
胡亥全身帮着绳子,脖子上架着加锁,还被锁在囚车之中,活脱脱一个小可怜儿。
“亥儿!”扶苏沉声道:“桀儁,不要伤害亥儿,或还有的可谈。”
桀儁笑起来:“长公子,你也有对我低声下气之日?如今我已然逃离秦军的桎梏,还擒了你的幼弟,这场会盟,合该反过来了罢?”
扶苏慢慢镇定下来,道:“桀儁将军此言差矣,你既然逃跑,又俘虏了幼弟,为何还要会盟?说明你还有要紧的东西,在予的手中,不是么?”
桀儁微微眯起眼睛,竟有些语塞。
扶苏又道:“是你们越人的俘虏,对么?”
桀儁抿着嘴唇。
扶苏继续道:“跟随你乔装改扮成水匪的俘虏,合该都是你的亲信麾下,如今他们都在我秦军的掌控之中,你于心不忍,想用幼弟作为要挟,交换俘虏,对也不对?”
越人特使一听,看向桀儁,道:“桀儁将军,不可啊!那些将士已然被秦军俘虏,生死都不知,决不可用秦人幼公子交换俘虏,再者说了,在我们眼中,将士被俘,那都是极其屈辱的,便算是救了回来,在族中亦抬不起头来,还不如死干净算了!”
“哦吼!”胡亥插嘴道:“特使,你这么说,是不是在暗示桀儁将军呀?桀儁也被我们秦军俘虏过,你这意思就是说桀儁将军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不不不!”越人特使方才口快,一时说出了心声,这时候赶紧摇手:“桀儁将军,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决计没有这个意思!将军你……你乃是君上的心腹重臣,与那些俘虏……俘虏怎么能一样呢?”
“你说的这般心虚,那还不是一样?”胡亥敲锣边儿。
桀儁的脸色不好看,对于他们来说,俘虏的确是屈辱的存在,正因为桀儁做过俘虏,所以才不能放弃自己的那帮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桀儁之所以没有立刻揭露胡亥的身份,也是因着他知晓,一旦西呕君发现他们抓住了秦人幼公子作为人质,肯定不会交换俘虏,而是利用幼公子要挟秦廷,换取更大的利益。
桀儁双手攥拳,沙哑的道:“是,我便是要用你的幼弟,交换俘虏,那又如何?!你还能不肯么?”
“桀儁将军!”越人特使一脸心疼,似乎觉得桀儁的这个条件,实在太儿戏了。
胡亥眼膜转动,桀儁与越人特使的观念不和,特使显然很戒备防范桀儁,桀儁一方面想要对特使表达忠心,另外一方面,又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出生入死的兄弟赴死,正是自己的机会啊……
胡亥想到了自救的法子,于是……
“呜呜呜——”
他突然大哭出声,大喊着:“扶苏哥哥,你不要担心,呜呜呜——亥儿……亥儿便算是被这把子越人撸去,也不会对扶苏哥哥变心的!”
别说是桀儁、越人特使,就连对岸的扶苏也是一愣。
屠雎站在扶苏身后,微微蹙眉道:“幼公子这是何意?”
扶苏抬起手来,制止了屠雎的言辞。
胡亥继续哭道:“哇——呜呜呜……扶苏哥哥,你放心,亥儿对你情比金坚,矢志不渝,便算是桀儁得到了我的身子,也绝对得不到我的心!”
桀儁瞪着眼目,呵斥道:“胡亥!你瞎说甚么!?”
胡亥这般一哭,越人特使还有一杆子的越人士兵都糊涂起来,这是这么回事?囚车之中的人,难道不是秦人的小公子么?怎么听他的言辞,这般不清不楚、乱七八糟,好像……
好像和秦人长公子扶苏有奸情似的?
胡亥哭唧唧的道:“呜呜呜!我没有瞎说!你便算是把我撸了过来,我的心里也都是扶苏哥哥,根本容不下你,你便死了心罢,我不会喜欢你的!”
“怎么回事?”
“这不是秦人小公子么?”
“难道他不是秦人公子?怎么听起来,和秦廷的长公子不清不楚?”
越人特使道:“桀儁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秦人的小公子?”
“是!”
“不是!”
桀儁与胡亥几乎同时开口。
桀儁瞪眼道:“胡亥,你敢乱说,我立刻割掉你的舌头!”
胡亥却道:“这位将军,我看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求求你给我做主啊!我根本不是秦廷的小公子,呜呜呜……我其实,其实是长公子的嬖宠!”
“你胡说!”桀儁拔出长剑,越人特使却拦住他,道:“桀儁将军,何不听他将话说完呢?难道将军是不敢听了么?”
胡亥吭吭唧唧的道:“我只是一个嬖宠罢了,除了长得好看点,受宠了一点,没有旁的长处了,真的!这个桀儁,呜呜呜……他被俘虏之后,知晓你们看不起俘虏,所以……所以便掳劫了我,叫我乔装成秦人的小公子,试图用我蒙混过关!你们越人也没见过秦廷的公子到底生得甚么模样,如此一来,他还是大宗主,你们的君主,也不会怪罪他做过俘虏!”
越人特使越听越是这么回事,道:“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胡亥信誓旦旦:“这位将军,你想想看,秦廷千军万马,桀儁便是三头六臂,千手千眼,他想要逃跑已然很是困难,竟还能俘虏秦人的小公子,开顽笑么?真真儿把你们当成了傻子哄呢!”
“胡亥,你!”桀儁气得要砍胡亥,胡亥大叫着:“将军!救我呀!桀儁被我戳穿,要杀人灭口了!”
当——
越人特使用剑挡开,呵斥道:“桀儁,你要造反不成?!”
桀儁气得浑身发抖,道:“我要撕烂胡亥的烂嘴!特使,他果真是秦人小公子,对岸的秦军全都识得他,不信你可以问问秦军!”
越人特使也是将信将疑,一方面他不信桀儁的言辞,另外一方面,他也不相信胡亥的言辞。
扶苏武艺精湛,耳聪目明,隐隐约约听到胡亥的哭声,瞬间明白了弟弟的想法。
如果越人捉拿的,并非是秦人的小公子,那么便毫无意义,桀儁还会被越人怀疑,说不准便会内讧。
只是……
若胡亥并非秦人小公子,那么胡亥便也毫无意义,指不定便会被越人灭口。
扶苏双手攥拳,似乎是在权衡。
越人特使朗声道:“秦长公子,你仔细看一看,我们抓住的这名俘虏,到底是何人!”
扶苏眯起眼目,便听到胡亥大喊着:“扶苏哥哥,是我呀!是亥儿!亥儿好害怕,你快救救亥儿呀!”
扶苏沙哑的道:“不瞒特使,你的确被桀儁诓骗了。”
“扶苏!!”桀儁大喊:“你难道不怕我现下便杀了你的幼弟么!?”
胡亥道:“你敢?事情败露,你竟还如此猖狂?这位将军可是西呕君亲封的特使,能叫你在这里为非作歹不成?!”
“再者,”胡亥振振有词:“我可是秦廷长公子的嬖宠,心尖尖儿上的宝贝!你们也不看看,就我这样的容貌,有几个人可以拍马赶得上的?公子扶苏可很是疼爱于我呢,你们若是将我杀了,别怪秦长公子记恨你们,到时候杀光你们的俘虏,挥师南下!”
“哦吼,我险些忘了!”胡亥一脸小人得志的嬖宠模样,道:“桀儁还得罪过手握大兵的武信侯,武信侯可是擅长水战的,届时虎贲军冯家军一起南下,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桀儁气得不轻,道:“特使你不要被他们糊弄了!这胡亥口中没有一句实话,他分明是秦人的公子!”
胡亥道:“那你的口中,便有实话么?你之前还承认我是你掳劫来的嬖宠,没过一日,便改口说我是秦人的小公子,到底是嬖宠,还是小公子,都被你说了,你当西呕君的特使,是个好骗的?”
越人特使眯起眼睛,眼珠子乱转,发话道:“桀儁将军,不是我不信任与你,只是这其中多有误会,咱们也从未见过秦人的幼公子到底生得甚么模样,不如……请桀儁将军暂时解下佩剑,安心歇息两日,等待我将此事禀报君上,查明真相,如何?”
桀儁冷笑道:“你要解我的兵权?”
越人特使道:“诶,桀儁将军,看你说的,我代君上作为特使,只是想请桀儁将军歇息两日,难道桀儁将军连君上的话,也不放在眼中了吗?”
胡亥眼看他们内讧起来,气氛剑拔弩张,更是卖力的哭道:“呜呜,扶苏哥哥……”
扶苏听到胡亥的哭声,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朗声配合道:“特使,这亥儿乃是予的心尖爱宠,还希望特使不要受奸邪挑拨,伤了你我的和气,虽你们没有抓到予的幼弟,但予的爱宠在你们手中,一切也好商好量。”
扶苏这么一说,越人特使更是坚定起来,觉得桀儁没安好心,想用一个假物来糊弄自己,当即呵斥道:“来人啊,解去桀儁的兵刃,送桀儁将军前去歇息!”
桀儁冷冷的看了一眼上前的士兵,他刚刚在族中立威,士兵吓得逡巡不敢。
越人特使道:“桀儁,你可想好了,你想抗命不成!?”
“啪!”桀儁将佩剑扔在地上,吓得越人特使连连后退。
“不劳烦任何人动手,我桀儁会走!”桀儁冷嗤道:“改日怕是你连怎么死的,都糊糊涂涂!”
说罢,深深的看了一眼胡亥,道:“我真真儿是小看你了。”
胡亥柔弱不能自理的光打雷不下雨,佯装哭唧唧的道:“桀儁将军好可怕哦,亥儿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