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郢州富水【完结】>第119章 忌惮

  长安的事情传到广陵都已是十月底,郑郁拢紧大氅,捧着手炉心中默算着田亩,听见这些,沉思片刻后说道:“圣上真乃长情,天恩庇佑,但愿皇家枝繁叶茂。”

  林潜围在火炉旁烤橘子,听见这种话,他又难免讥两下:“郑少卿,你怎么不愿郑家枝繁叶茂?”

  郑郁:“......”

  郑郁来到广陵后,对于周边的田亩是亲力亲为的整治,赵贞国等人还在江南其他地方大展身手,对于自家事情也没顾上。

  以致林潜和郑郁是越走越近,近到林潜这些时日没少跟他玩笑。

  “我不举,枝繁叶茂不了。”郑郁提笔写着奏疏,他实在不想跟林潜讨论这些。

  笔停顿了一下,他想起林怀治曾经说过的话。

  林潜好奇的在郑郁身上扫视好几圈,没发现这年轻郎君有问题啊!

  前几日好几位官员一起在官衙浴池里洗澡,大家都脱得赤条条,他看郑郁不是挺好的嘛?生十个八个肯定没问题!

  大雍官衙有热水汤浴供应,可以给官员洗浴,以免处理事务时熏到同僚。

  似火的目光一直停在身上,郑郁无法忽略,转头问林潜:“赵家的田量的怎么样了?”

  “我偷派人去量的,昨日就弄好了。”林潜说,“就在你手边,共一万四千七百亩。要我说这可真多,外官田那里会有这么多,这赵贞国到底干了些什么,怕是他自己明白吧?”

  郑郁翻开这些田册,一一查看,点头道:“有劳林明府了。”

  “这有什么好劳烦的,刘仲山那狐狸精推着新法走在前面,我这个被贬官的人还能做什么?!”林潜拨开被火烤好的橘子塞进嘴里,说,“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赵贞国的军饷真就那么算了?”

  郑郁合上田册,倒了盏清茶回道:“林明府似乎很着急?”

  “我是广陵的地方官,收不上来钱和地,我第一个被问罪。”林潜递给郑郁一瓣橘子,示意他吃。

  郑郁笑着摇头:“快了。”

  看人拒绝,林潜也不追着给,只是“哎哟”一声:“这朝中局势,变得可真快,比我在大理寺判案还精彩。”

  夤夜,钱伍和齐鸣递来从赵家与何才文家搜出的数年账册,手里还提着两位赵贞国的贴身侍从。郑郁点好灯,翻看那些账册,轻声道:“赵大都督是把钱藏哪里去了?可让我好找啊。”

  侍从早就被乱打一通,瞧着身边两个从充满杀气的人,声音已是发抖:“郎君把钱托给了京中与小公子们,但这贪污军饷的事,我们没干啊!”

  郑郁看了眼钱伍,钱伍知道其意,踢了下侍从,怒声道:“那田呢?!你们赵家干的还少了?”

  “田也是他们占的,跟我没什么关系。”侍从忙不迭解释,“这账册田册都在这里了,真跟我没关系。”

  钱伍冷声问道:“那京中是谁跟你们大都督来往?”

  侍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其实他不知道是谁。郑郁温柔道:“工部尚书裴霖,你知晓此人与你家都督的情意吗?”

  听见人问两位侍从来不及想其他连忙点头,郑郁俊美的面容藏在火光下,他笑了下:“那就好办了,带下去吧。”

  齐鸣将两人拖了下去,钱伍上前几步,有些不解:“二公子,从徐深、何才文家搜出的书信还交上去吗?何才文抄家才抄出来几万钱,他坐镇江南数年,任淮南节度使三年上下敛财,怎么可能才这点钱?”

  郑郁迅速拿了上奏折的黄纸出来,对着账册和田册看了几眼提笔写起,耐心解释:“我先把密信和奏折写好,你马上送到成王手里。”随后看向漫天大雪,蹙眉道:“徐深、何才文的信送到刘仲山手里,这下子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属下明白。”钱伍道。

  有了短时日的清闲后,郑郁记着程行礼是苏州长洲人士,便趁着个晴好的天想前去拜访。但奈何到了苏州,细问打听才知,当年程行礼舅舅曾经的湖州刺史程宗尚去世后,程家已是搬走多时,程宗尚的儿子们也多为外地官员。

  郑郁听后心绪翻涌,回到广陵给程行礼写了数语。

  十月底各地的朝集使都已回京述职,江南等地有乱,各使节麾下派出的人就那么几个。杭州是杭州司马替郑郁前来,淮南节度使麾下则是行军司马。

  永州那边来的则是永州别驾,室韦目前有些小乱,郑厚礼与郑岸并未前来。

  各州官员带着本地的民政与官员考课来京,面见天子,也想在此天家富贵地寻一大树。

  十一月朔日,户部引朝集使讫见,尚书省吏部的官员考校州县官员的考课。

  十一月初七,御史台、中书门下联合上折控告何才文勾结徐深同谋造反并贪其军饷,并有来往账册与徐深家中搜出的书信为证。

  德元帝大怒,命三司严审。未查他人前。他先将何才文碎其尸曝于荒野,亲族流放,妻女没入掖庭,子孙遭流放,亲族数十人被贬。

  成王府内,火炉燃烧,暖意盎然。长安瑞雪来到,一年快进至尾声。

  林怀治拨着茶盖沉思,随意道:“证据都递到手上,先除了这几人再说。”

  “那刘仲山呢?”严子善跟刘从祁在火炉边的案几围着坐下,浅酌着乌程若下酒。

  林怀治盖上茶盏,说:“能一举除他吗?若不能就只会惹一身骚。”

  “他这两日开始清点家中财产,唯怕被那个记恨的官员牵连进去。”刘从祁道,“皇后失势,可太子没有。并且这种不是直接指向他的证据,圣上不会将其置于死地。不如先放风声试试,毕竟上次曲炜谈及惠文太子之死,圣上都有放意,这次来剂狠的,他应不会放手。”

  林怀治说:“朝廷的水越浑越好看。”

  朝堂局势林怀治和刘从祁的敏锐力比严子善好,索性他也不会问太多这些,他一手撑在案上支着下颌,一手无赖地去逗刘从祁的耳坠。

  刘从祁打开严子善的手,冷冷道:“那就先除工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妨将人手调出,禁军握手,就算太子想做什么,我们也有准备。”

  林怀治沉吟道:“他有东宫十率,其同行渗透得慢慢来。”

  “好。官员倒戈太快,太子和刘千甫不会不疑心。”刘从祁冷静应答,随后又说:“王光林也没几天了,殿下得帮我们一把,王六的爵位本该是他的。”

  严子善说:“你怎么知道他没几天?王光林死了,他的河西节度使就是王瑶光留后,左骁卫谁接管?现在的南北禁军都心在天子。”

  崔山庆去了江南,王光林死。南北禁军,尤其是北衙,天子亲卫最为重要,历来的宫变都是谁握兵权谁赢。

  “要给你吃吗?甜的哦!”刘从祁侧头对严子善施以微笑。

  严子善看出不好,迅速回道:“不吃。”

  “至于禁军,有连慈兄在,你多与他们喝酒玩乐,日久见人心,大家或许都肯跟着你干。”刘从祁收回视线看向林怀治,又说:“现在的局面不好打破,只能等。”

  这样的道理,林怀治明白,德元帝还需要刘千甫这把刀,他们也需要。林怀治点头:“王光林的事,我会帮你,工部你也留心一些。”

  三人随后又谈及了朝中事,对于三省六部九司的官员,刘从祁手里有着从刘千甫那里得来的一切消息。他愿意帮林怀治,不为别的就为当年刘千甫对揽音珠说的那句。

  “官场大门从来不在小吏身上,世间没有人会不爱权力,我也不免俗。”

  火炭旺盛的鲜红,刘从祁想或许我也不免俗。你选的太子和我选的宠王,究竟哪一个会更好?他很想看到刘千甫败在他手下的模样。

  高楼坍塌,是世间最难接受的一切。

  最后在严子善聊到龙武军时,箫宽推门进来,在林怀治身边低语两句。

  林怀治面色闪过波澜,随后挥退他。

  屋内二人面色都有些好奇,林怀治如是说:“皇后想见我,说她那里有我想知道的东西。”

  “事我们都查得差不多,她还想见是为何?”严子善皱眉道。

  刘从祁眼神瞬间犀利:“或许她那里的答案跟我们不一样。”

  院外的雪景照进,林怀治冷笑:“不一样吗?”

  宫门被缓慢推开,外面那带着雪气的光瞬间照至陈仙言脚下,她坐在榻上,面目还是敛着国母的威肃,端正大方恣仪万千,她看清门口走进的人后,不免嗤笑:“来了,六郎。”

  林怀治与她见礼:“儿臣叩见皇后陛下万安。”

  “也是,圣上没有废我,我永远都是你的母亲。”陈仙言的笑意愈发明艳,说,“你没有算到吧,你父亲根本不会废我。就算我败了,我都是永享万年的皇后。”

  林怀治看向这位执掌后宫多年的女人,淡淡道:“我自有千万法把你挪出来。”

  “我原以为白嫄的儿子都是痴傻蠢笨的货色,看来还是算漏了你。”陈仙言道。

  林怀治直接道:“你见我要说什么?”

  陈仙言的病态与当年林怀清去时的样子并无二致,她咬着音道:“就算我死了,你也坐不上皇位,帝王的猜忌一旦产生将会永无停歇。”

  这些事情林怀治都明白,他只是静静站着,思忖片刻后说:“如果陛下你见我是说这些,那不如不见。”

  雪景漫天,陈仙言瞧着这位酷似德元帝的儿子,红唇轻吐:“六郎,你能让贵妃通过王修容的手除我,为何不明白,林怀清到底是死在谁手里?”

  林怀治剑眉微拧,目光冷淡地看着陈仙言,数年光阴都让他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

  陈仙言不以为意的对上他的目光,她生的美,病容在身眼角带起笑:“你的敌人从来不是你的兄弟们,而是你的父亲。”久远的事情披露,陈仙言自知大限将至,再也没了惧怕,直言:“帝王与东宫非平衡关系,林怀清是皇子但他最先的身份是臣,若无圣意默许,我与刘仲山怎敢做此事?”

  余音绕梁盘桓,久久不去。已是深冬,天地霜寒,林怀治猛然听见这话,从内心深处涌出恶寒,嘴角轻微抽动想说什么,却有万言堵在喉咙里,许久后喃喃道:“当年上欲废太子,群臣跪谏,猜忌由此生。德元十五年,上病重,太子监国,百官无不称赞其时有仁君之风。”

  “仁君?圣上才是君,一个文武赞颂的太子若要兵变清君侧正社稷,自然随者众多。”陈仙言拖着病体走到林怀治面前,笑着说,“那时圣上已做了十几年的皇帝,可林怀清尚未及冠啊!百官不向天子反而太子,你的父亲当今天子怎么会睡得稳?!”

  无情最是帝王家,史上被迫禅位太子的帝王不是没有。德元帝在担心害怕,他不愿大权旁落。太子涉权过多会遭帝王忌惮。

  龙椅上的人只能睥见那一方棋局,每个人都是他的棋子臣子,唯独太子是那个名正言顺的接班人。

  林怀治知道那件事情,文武百官跪谏上奏德元帝不要废太子,那时他还年轻尚不明白帝王权势。这时他终于明白,在文武百官跪谏的那一刻,林怀清这个太子就已在德元帝心中死去。

  太子的人心盖过了帝王,这个天子不能把控朝堂是及其危险的信号。

  陈仙言笑意更盛:“忘了告诉你,林怀清死前什么都知道。这宫廷下的脏事,都是我们在做,圣人独坐明堂,朝官真以为他被奸佞蒙蔽,其实他才是掌权者,他默许所有脏事发生,贤名在外。为世人称赞,尊其圣天子。“

  她仿若癫狂,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戳着林怀治的心,大声笑着:“林怀治,你还记得你二哥死时那样子吗?是不是很绝望?!自己的亲生父亲居然巴不得他死,任由臣子弑君谋害,那时候可是你跟你爹关系最好的时候。”

  林怀治愤恨地瞥她一眼随后离开,一个大限将至的人他不必与其多言。陈仙言看见那位年轻的皇子走入风雪中,背影孤寂,她撑着力回到榻上伏案大笑。

  林怀治走后,宫门并未关闭,她望着雪景,喃喃道:“林碧,你把我当刀用了一辈子,可想过你最喜欢的儿子知道真相会怎么做?”

  林怀治能联合严静云把她逼到死处,就一定不会放过那位假面善意的帝王。林怀治的至亲都死在德元帝默认的局面上,他不会甘心。

  只要他有那么一点心思去争皇位,那他的敌人就不是林怀湘,而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帝王。林怀湘身边还有德元帝最喜爱的锋刀,只要这个儿子不犯错,林怀治纵有三头六臂也斗不过一位东宫稳坐的太子。

  雪下大了,林怀治回到王府时,天色已暗了下来。萧宽跟在他身边为他撑着伞,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林怀治脸上有着绝望的表情。

  如同木偶,生死如灰。

  六合靴踩在薄雪里,发出轻实的声音,林怀治呼吸很静,静的听不出声,他看着眼前景象知道自己身在王府。前路漫漫被雪覆盖,他脚下未稳一个趄趔,跌向旁边的树。

  萧宽忙想要扶住,却被林怀治伸手拦住,他手撑在树上,背对着萧宽,有一些雪粒落在他肩上,他声音平静:“走远些,我想自己待会儿。”

  那种平静似是看透生死,萧宽不好劝阻只得告礼离开。

  树下的人许久都未移动,周遭只有雪落的声音。

  樟树被林怀治大吼的一拳砸中,积雪簌簌落下。雪落在地上,一同落在青砖上的还有几滴滚热的水珠。

  夤夜时分墨色浓重,风雪已经开始呼啸。林怀治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布满冷汗,他下意识去寻身边爱人的温度,却摸到冰凉的衾被和玄衣。

  他手覆额环视四周,发现只有微亮的烛火和他自己的呼吸声。那种游离于生死的感觉回荡周身,他见不到心爱之人,思念无限生长,郑郁去了江南,连带着他的心一起带走。

  孤枕难眠,午夜为情欲辗转反侧。

  他翻身抱紧了郑郁以前亲手为他穿上的那件玄色锦衣,嗅着曾经郑郁洗好之后递给他的丝帕,那丝帕上有郑郁的味道。

  方才的噩梦还蔓延在脑海,林怀清在死前明白德元帝对他的厌恶和忌惮,一心求死,绝望又懊悔。

  兄长死前所经历的挣扎和悲苦是他无法想见的煎熬,德元帝纵容和默许陈仙言和刘千甫所做一切,而他还是万民敬仰的皇帝。

  民间只叹天子仁厚,无辜遭奸佞蒙蔽,殊不知他才是默许事情走向的人。

  林怀治只觉这个冬日好漫长好冷,他蹭着玄衣,这样似是求上者怜爱的动作,他幼时对白嫄和林怀清做过,那是源自于血液相融的亲情。

  但此时两人都已离他而去,剩下的只有郑郁,天地茫然中他能留住的也只有郑郁这个人了。

  “砚卿......砚卿......”

  但室内一片静谧并未有轻柔的声音回应他这喃喃低语,雪声呼呼吹不走他骨碎心扉的痛。

  雪落长安,梁国公府内,刘千甫坐在书案前表情沉重打着算盘,对着一堆账册手不停的算。

  刘从祁今夜不轮番,就在他旁边翘腿捧着酒细品,看刘千甫这焦头烂额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舒服。

  “这是家里的账,但这几年算起来就收了三千万,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收了这么多钱?”刘千甫按下最后一个珠子,冷声朝刘从祁问道。

  刘从祁饮下最后一口酒,平淡道:“这几年人人都送,我哪儿知道?你是在怪我?”

  书房门被推开,王宛端着两碗安神的人参清炖乌骨鸡进来,身后侍女垂首关门,她先是给两人见礼随后自然的给两人放好膳品,收拾起地上掉落的黄纸。

  刘千甫皱眉:“岧奴,我非此意,只是来路不明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到圣上面前,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你还担心这些?”刘从祁冷冷道,“何才文的事该如何?”

  刘千甫提笔写奏折,王宛立即与其研墨,刘千甫回道:“一切都好解决,裴霖手里不是也有账册吗?搜出来交上去。”

  “说的容易。”刘从祁冷哼一声,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王宛。

  多日将养,人已不是在红香榭见到的那般瘦弱,美人添香。与刘千甫待在一起的样子让他想起幼时,在稀薄的记忆里,也有那么一盏灯像如今这样照着他的母亲。

  只是那人已长眠于祁连山下。

  刘千甫道:“你这就别担心太多,我让你办就去办,你日后想转什么官职就不要像以前跟我犟了。”

  刘从祁在这里呆久了烦得很,起身离开,随口道:“知道了。”

  书房门被打开,王宛转过角后,见刘从祁靠在长廊的红柱上看庭院里的雪景,便上前福礼。

  刘从祁嗯了声没有回头,淡淡道:“他对你好吗?”

  王宛愣了一瞬,回道:“好。”

  刘从祁听见此言,转身直直地看她。王宛被盯得难为情,低首垂眸不对上他的目光。

  廊下安静许久,刘从祁也看了王宛许久,最后轻笑一声:“东风寄思至张掖,晨泪桃红了残春。”

  “二公子为何如此伤怀?”王宛抬眼看刘从祁,从诗句之中她听出了萧索与追怀。

  刘从祁沉吟片刻,答道:“不是我写的,这是刘相写的。”

  王宛微愣,她知晓一些关于刘千甫以前的事,这诗写给谁她明白了。刘从祁又道:“男人的话是靠不住的,娘。”

  王宛对着称呼尚有震惊还未有所话语,可刘从祁看见刘千甫转过拐角过来,对他扯出一个笑没看王宛径直离开。

  “他方才说什么了?”刘千甫接过侍从递来的氅衣披到王宛身上。

  王宛抬眼看向刘千甫,说:“念了两句从前相公的诗。”

  家院之事,刘千甫不管太多,刘从祁喜欢就不会将人带到他眼前,于是也就没问后面。他牵起王宛的手漫步在廊下,垂眸温柔地问:“前些日子教你的子虚赋注完了吗?”

  王宛颔首:“注完了。”

  刘千甫点头握紧她的手,雪影灯火里,两人慢慢走入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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