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郢州富水【完结】>第7章 身死

  郑郁:“......”他虽然震惊但手上动作永远比脑子快,揖礼道:“臣郑郁参见成王殿下。”

  林怀治飞快看他一眼,就收回自己的视线,继续看手中书,平静道:“免礼。”

  方才在回御史台的路上,郑郁就被冷的不行,虽正殿暖意盎然,但他总得回察院去,于是又道:“殿下,今夜是臣宿直,时辰未到臣先告退了。”

  殿内响起了书页翻折声,林怀治说:“察院的炉火在我来时,已经灭了,郑御史若身强体健就回去吧,宿直而已在这儿也是一样,还是你觉得我有所打扰?”

  郑郁心里咯噔,宿直确实只要在御史台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心一横管他的,林怀治在这就在这吧,他还能杀了自己不成?

  他连忙道:“怎会,只是怕臣影响到殿下。”

  林怀治没说话,郑郁吹灭灯笼转身关门。回头看发现殿内虽点有暖炉,但只有林怀治身边那个最暖和,于是在冷着过一夜,还是暖和但身旁是林怀治过一夜的纠结下,选择了后者。

  林怀治以前常在东宫弘文馆呆着,当林怀清不在时,两人也偶有同处一室各自看着书的光景。

  殿中的炉子上温着热水,郑郁坐在林怀治旁边,给自己倒了碗热茶。

  热茶暖身,在外面的冷意一扫而空。之后两个人就各自看各自的书,互不打扰,殿内只偶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三更天,郑郁有些犯困,但碍于林怀治还在身边不得无礼,还是强打着精神看手中书。

  自入京以来,他夜间就没睡过好觉,今夜不知怎得,可能是殿中炉火太旺,也可能是陪德元帝说了一番话,他没一会儿就困得不行。

  后面手中书页上的字,在他眼里是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四更天,郑郁握着书趴在案上睡着,这是他入京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觉,他早就不想身边是谁了,哪怕是德元帝他也要睡一觉,让官员夜里值班也得让人睡好觉啊。

  睡梦中的他好似听见,冬夜里风雪骤大的呼声,身上也应景的冷起来。但不多时身上一重,像有人给他盖了床被子,不过片刻他便觉周身暖和起来,可碍于眼皮太重实在睁不开,索性就继续睡下去。

  三千暮鼓声传来,响彻至长安的街道。

  鼓声响已是五更天,郑郁抬手揉揉双眼,发觉腿有些麻意,这才想起自己在御史台宿直,肩上有滑落感,侧头看去是件玄色狐毛大氅。

  环视殿中,旁边已空无一人,只留有茶碗示意着这儿昨夜有人。郑郁拿起大氅轻嗅,大氅带有清香,他对这个味道很熟悉,是林怀治常熏的紫藤香。

  郑郁收好大氅,想着昨夜可能是自己伏于案上睡着,林怀治给他披上的。外面雪还在下,林怀治去哪里了?这么冷,他把大氅给自己,他被冷到怎么办?要是出什么事,德元帝还不是第一个处置自己。

  他想及此饮下大碗热茶后,抱起大氅出去寻人。

  郑郁才走出门,就见林怀治站在廊下,身姿挺拔,如坚松矗立,不弯背上脊梁。

  雪下的很大,廊下灯火有些晦暗,虽于黑夜中可他还是看清了林怀治,挺鼻俊目,眉黑如墨。

  见此情形蓦地想起四年前那个春日,那天他在东宫偏殿午睡起来。问及宫人时辰才发觉自己睡过头,于是急忙整理好衣冠去找林怀清。

  当时的他进林怀清书房不需通传,径直而进。越过屏风往里走去,林怀清清逸俊朗的身姿正低头在与人说话,他走近后才发现。林怀治枕在林怀清的腿上两人低声说着话,兄弟二人听见脚步声皆抬头看向他。

  “起来,治儿,你把为兄腿枕麻了。”林怀清拍了下林怀治肩柔声说道。

  林怀治撑起上身看向郑郁,林怀治没有束发,长发自肩垂下,脸庞俊朗带着一抹慵懒的神色。

  他与林怀治双眸相对,此时屋外起了一阵微风,吹起开得皎映如雪的梨花。几瓣梨花随风飘落进屋内,白点落在林怀治的发丝上。

  屋外漫天雪白为景,青丝垂泻,有风来吹起几缕发丝。林怀治右脸因枕在林怀清腿上时间久了,白皙的肌肤被衣料压出红痕。

  花瓣随风而下,郑郁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人,林怀治眼睛很漂亮,仿佛是刚睡醒带有湿意,像是一汪流动的暖泉般慢慢流进他的内心。

  突然院中有雪压断树枝的声响,把郑郁从旧事中拉回眼前。他忍下心中思绪,将手中大氅披到林怀治身上,毕竟这人可不能至少不能在他宿直的夜晚里得风寒。

  “醒了?”林怀治并未披上,而是顺手收挂在臂中。

  “已是五更天,快要上朝了,就算想睡也得等下朝之后。”郑郁说着也看向院中。思虑一下还是问出了他进殿后就一直疑惑的事情,“只是殿下,今夜风雪骤大,怎会来御史台?”

  雪没有停下的意思,夹杂着微低的风声,穿梭在郑郁和林怀治中间。

  廊下,林怀治站在夜色里开口道:“殿院里有本书日间没看完,回府之后想着,就过来把它看完。”

  郑郁没想过林怀治会回答他,若是以往林怀治的性子,多半会说一句“哦、没什么、知道了、与你何干。”然后如果你是看着他的脸,林怀治会用看乌龟的表情面无表情地看着你。

  至于为什么是乌龟,因为他发现林怀治看所有的东西都是一个表情,什么猞猁、乌龟、狸猫、歌姬、还有人都是那副表情,只是这里面的人要除却林怀清以及贵妃。

  郑郁讪讪道:“殿下真是勤学好问,廊下冷,不如进去吧。”其实是他自己有些冷,这几年他不知怎得体质有些孱弱,不像小时候康健,站在这廊下一会儿总觉得寒意森然。

  “你冷?”林怀治侧脸看向他。

  “不冷,殿下不冷吗?”郑郁不想让林怀治看出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怕冷,就打着关心成王的名义说道。

  “冷!郑御史不冷就在这慢慢看吧!”林怀治面无表地看了郑郁一眼,随之转身进屋!

  郑郁:“......”

  他看林怀治离开,腹诽道这才是那个成王林怀治嘛,刚刚给自己披大氅的,不过是不想下属得风寒从而影响事务的御史中丞。

  寒风袭来,入进冰窟,这殿中十分空旷又有些黑,响起林怀治那张脸,郑郁纠结许久还是转身进去。不然自己在外面真的得了风寒那可怎么办?自己的身体要是自己都不在意还会有谁在意呢。

  郑郁回到案前坐下,拿起方才睡着前的书看起来,看了两页还是困意连连,现在宫门已经开了,官员们估摸着已经在查验鱼符。

  他准备等会儿就回察院去,这时身旁的御史中丞说话了:“困就睡,估计还在点卯,点完卯徐大夫还会絮叨,他们得还有一个时辰才过来。”

  徐子谅即御史台最高官员三品御史大夫,往下是御史中丞、台院侍御史、殿院殿中侍御史、最后才是察院监察御史。

  郑郁前两日都是点完卯,然后跟三院同僚一起听御史大夫絮叨,不是,是勉励。

  郑郁轻叹一口气说:“不了,再睡被人看到参我一本怎么办?等会用完午膳好好休息,未时就出宫了,还能挺住。”随后侧着脸轻笑,“殿下也觉得徐大夫絮叨吗?”

  林怀治冷然道:“有点。”

  之后二人没任何交流,彼此安静着,后面过了半个时辰,林怀治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官员们听完徐子谅的勉励,郑郁也在宫人捧来的热水里胡乱擦了两把脸。

  点卯时徐子谅看林怀治不在也就随人去,成王任御史中丞是德元帝的意思,所以他对这位性情孤僻难以琢磨的成王,是以没有像对待其他下属那般严苛。毕竟这可是贵妃的儿子,要是成王在御史台有什么,他辛辛苦苦半辈子做到的御史大夫就到头了。

  因此只要成王每日来就行,做什么事?成王已经进政事堂议政,自然有那群宰相去操心。

  郑郁回到察院时仿佛听见里面内侍低声疑惑了句,“这炉子居然还是温的。”

  翌日。

  大业坊一院门口栽有榆树,简易整洁的独户民房院落外,郑郁疑虑道:“赵定真住在这里?”

  “昨日我去找师傅时,偶然看见的,此人乃是光州举人。”程行礼解释,“祖籍括州,我记得你说过赵茂弟弟名唤赵定,祖籍也是括州。”

  郑郁虽再疑惑,可微小线索就在眼前,于是敲门。可敲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回应?郑郁透过有些宽大的门缝,看里面院落干净,但他发现内里干净,但地上尘土有许多杂乱脚印,似是打斗过。

  他细看那些脚印,稳重有力,显然是习武之人踩出的印子,空气中又好似有淡淡的血腥味,他心道不妙。

  郑郁猛的抬脚踹门,不过两下就将这失朽木门踹开,随后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

  越往内血腥味越浓,郑郁庆幸自己找对了,可闻着这浓重的血腥味,心里又害怕人出事。

  郑郁踹开正屋门,见屋内一男子倒在血泊中,他不疑其他,上前扶起男子,看面目确实与赵茂相似。扶起此人发现还有微弱气息,神识还在,双眼睁得极大,焦急道:“你是赵定?赵茂的弟弟?”

  身后程行礼和齐鸣也在这时追进来,齐鸣见此震惊道:“我去找大夫。”

  程行礼拦住齐鸣,道:“他失血太多,已是回天乏力。”齐鸣听此,看赵定确实再无可救,便守在屋外,谨防刺客再来。

  赵定口中鲜血直流,腹部有致命刀伤正在流血,口不能言,见郑郁问他,只得点头。

  郑郁掏出怀里仿制的金乌章,哑声道:“你认识这个吗?”

  赵定点头,郑郁又问:“谁送你们离开长安的?”

  赵定躺在郑郁怀里闻言抓紧他的衣服,不住喘息,咳出血:“不认识,他......天亮就送......我们走了。”

  “谁杀的你?”郑郁擦去他嘴边的血。

  赵定摇头,猛然收紧力,郑郁突觉有些呼吸不上来,赵定最后挣扎:“害......太子......人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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