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不臣之心【完结】>第57章 审问

  回府时郭纵领了人前来禀报,萧璨瞧着是个生面孔,裴玉戈却熟。

  “宗纬?”

  郭纵身后那人抱拳微躬身行礼后直起身道:“大公子。”

  “宗纬是我父亲身边宗副将的小儿子,长姐出征前是跟着长姐的。”裴玉戈先是偏头同萧璨说明宗纬的身份,他这般说便是告知身边人宗纬可信,而后才再看向宗纬,后面的话却是同郭纵说的,“郭管事,侯府来人可有说明来意?”

  郭纵拱手答道:“禀王妃,裴侯爷府上来人时只说是上次的事不放心您身边人少,这才送了一个可信的。”

  “知道了。宗纬,你先随我和明珠去主院,这里是王府,留不留你还是要看明珠如何想。”

  “…是。”青年顿了下才躬身应下的,目光在大公子身边的萧璨身上快速扫过,他也是个机灵的,听出了裴玉戈话里有话,面上只顺着自家公子。

  待回了主院关上门,裴玉戈才放心开口道:“雍王府人多眼杂,有些话在前院说不方便,这里都是明珠的人,你直说无妨。可是那日拖父亲调查的箭矢之事有了消息?”

  宗纬立在堂中,恭敬答道:“回大公子,正是,所以侯爷特命属下速来回禀大公子。”

  “嗯。”裴玉戈应了声,先接过萧璨递来的一碗温开水,全喝干净了又接了润肺的药丸服下后才复开口道,“你说。”

  狄群和徐正礼在旁递干净帕子侍奉,对于自家大公子与王爷的亲近已经不会感到任何奇怪了。不过对少见裴玉戈这副模样的宗纬还是件稀罕事,不由多瞧了眼,听旁边人催促了声才回过神低头忙禀道:“侯爷依着大公子的指引私下派人查探,先寻到了私下打造箭矢之处,果然已被尽数灭了口。侯爷后来沿着铸造图谱一道追查,终是查到了京籍阆中院的盐铁转运使赵之文身上,侯爷已查证是他的妻弟假借名义将盐铁院掌管的图谱摹了份带出去的。”

  “人呢?”

  “…死了。”

  宗纬说完,一旁的萧璨嗤笑一声道:“倒是利落。裴侯在阆中院有自己人?”

  宗纬瞧了眼裴玉戈后,方回答道:“禀王爷,是。”

  “从那人口中探得消息几日了?”

  “就前日。”

  “前日…啧。”

  萧璨随口叹了句,转头便与裴玉戈对视了一眼。见他脸上那莫名笑意,裴玉戈顿时心生不妙之感,转头语气严肃同宗纬道:“宗纬!你速速返回侯府,请父亲赶快去寻先前透露消息的那官员,若还无事,务必将人保下来!”

  宗纬心里一惊,也来不及思考那幕后设计之人是否真的如此丧心病狂,领了命便要往外冲,萧璨却在此时出声叫住了他。

  “王爷有何吩咐?”

  萧璨摆手笑道:“吩咐谈不上,只需记得你是我遣回侯府的‘好意’便可,若裴侯问起,你这般说他定明白。郭纵,你亲自将人送出去。”

  主屋内,除了萧璨面上还算淡然,裴玉戈及他两个近侍脸色都不算好。

  “玉哥,我们说说悄悄话。”

  裴玉戈抬手示意徐正礼和狄群退出去,二人听命照办退出了主屋。其实裴玉戈也有很多话要说,这些日子似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他此时有些疲乏才忽觉身子开始不爽利,面上却还强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道:“明珠,有什么话你直说。”

  “那人八成是留不住命了。”

  裴玉戈心中已有猜测,可听到萧璨这么直白点明,还是忍不住将拳头攥得死紧。

  “那父亲查到的人…你是怎么看的?”

  “玉哥相信一个盐铁转运使敢杀我?”萧璨只是淡定反问道:见裴玉戈摇头,才接着道,“他上面必然还有大鱼,只是近来乱糟糟的这几件事都与盐铁有着理不清的关系,玉哥不觉蹊跷?”

  “盐铁向来由朝廷管制,官制官贩,往年税赋银子亦不是个小数,朝中上下更是不少人视之为一等一的肥差衙门。可越是如此,其中舞弊贪墨之事便越多,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是而如若有人要动盐铁院的利益,必会招致憎恨。可换句话说,若盐铁一事上出了岔子,天子也必然看重。明珠是想说…老师的死、死在回京路上的那位北境巡盐御史或许都是盐铁院某人的手笔?”

  萧璨颔首后道:“至于刺杀那事,我想应是偶然利用上的。又或者说……那幕后之人备下箭矢原是打算日后寻其他契机谋害侯府,只是碰巧发觉我一反常态在查温姨母的事,这才临时想出来那嫁祸的法子,不过此人当与盐铁院无关,毕竟我于朝中任何人而言只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无仇无怨,杀我毫无意义。”

  “可若真如你所说,此人既有心嫁祸襄阳侯府,又有胆量谋害亲王,那这样的人朝中课不多。”

  那幕后之人的心思动机二人倒是猜到一些,只是萧璨不过弱冠,大婚前不曾理会过半点朝政,既无掌兵之权、亦未挡人财路,除却这王爷当得实在逍遥自在,其余倒真没什么了,可这并不值得旁人记恨。

  “礼王呢?”

  听到裴玉戈提出的人选,萧璨略一挑眉道:“郭纵去查了,消息断在了萧兴泊的身上。可我还是不明白,礼王杀我有何用处?再者,萧兴泊那人你也见过多次了,色厉内荏、充其量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礼王若是这般处心积虑谋划一切,会让他那蠢笨的小儿子掺和一手?说不通…实在说不通。”

  “明珠,你有没有想过若他们就是反其道行之,猜你会这么想。又或是…礼王根本没料到你有一战之力?”

  萧璨目光微沉,虽未说话,却已将裴玉戈的话听进去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了,晚些时候我便让郭纵他们继续追查。另外,当年北境巡盐御史遇害的案子,你别插手,符礼不敢在我面前造次查问,交由我来查最为稳妥,你只需一门心思将温姨母的事查清楚。待我手头的事一了,晏家的案子我来帮你担待着。”

  “嗯。”

  萧璨说完了正事,起身来到裴玉戈面前,又用手背探了探。只是他头上仍热得厉害,此刻方察觉呼吸也慢慢重了。

  正巧此时门外侍从敲门送药,萧璨忙出声唤了人进来,领头的是裴玉戈的两名近侍,狄群手中托盘上放着刚熬煮好的药。

  萧璨也不再继续谈论正事,令徐正礼和狄群服侍裴玉戈服过药后先歇了,自己则轻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一脚踏出门槛时,身后裴玉戈唤了他的名儿,萧璨停下脚步回过身安抚道:“我知玉哥不愿为了自己的病成日劳动别人,我只是去寻郭纵交代些事,并不为别的。玉哥今日吹了寒风,又劳碌奔波了进一日,今日也该早些歇着,待过几日送了柳放离京,我再引荐一人给你认识。”

  去寻郭纵不过是借口,裴玉戈听得出来真假却没戳破萧璨的谎言,只点了点头道:“你不久前也才亏了气血,莫把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早些回来。”

  “嗯。”

  萧璨出了主院便直奔宫中送来的那女子院中,路上郭纵送了人折返回来。见萧璨脸色凝重,也不多说什么,只挥手超周遭近卫示意,几人无言跟上,随着去了王府后院。

  因着是宫里送来的,郭纵得了吩咐将人安置在一处僻静无人的院落。周遭没有其他姬妾住着,王府仆从侍卫也少,又因离二门近些,今日才使得这女子寻机闯到了裴玉戈跟前。至于她真正要拦的是裴玉戈还是萧璨,需得问过才知。

  许是今日才教人闯出过一回,此刻小院看守的人数都翻了一番。众人见萧璨到了,忙俯身行礼。

  屋内住着的人已得了通传,是而亲卫将屋内推开时,便见那姑娘已正对着门口跪好,头垂得低低的,抬眼瞥到一双描金绣龙纹的皂靴,忙俯身行礼道:“奴乔巧…参见王爷。”

  萧璨越过那女子走到主位坐下,又等人奉上香茶,这才应了一声容那乔巧转身跪过来。

  平日他并不喜欢身边人跪来跪去恪守着什么规矩,不过心怀算计自寻死路的除外,本就是被硬塞过来的女子,又掺了旁的势力,萧璨也便没了对旁人时的宽容。冷声责问道:“今早便是你甩开侍卫与嬷嬷求到王妃面前的?”

  “…是奴。”

  萧璨一手转着茶碗的碗盖,一边微抬眼睨着那女子,皮笑肉不笑地来了句,“身手不错,寻常女子想来是甩不开侍卫的,你倒有能耐。”

  这话可不是夸人的,乔巧在宫中侍奉多年,如何听不出来萧璨的言外之意。

  乔巧也不答,只将头磕得碰碰响,一下一下的倒都没顾惜自己的身子半分,似是有几分真挚。末了她猛地跪直身子,眼中含泪道:“那日宫宴…奴是受人胁迫,不得不说那番话啊!入得王府,也非奴所愿,只是家人性命攥在他人手中,奴…不敢不从。今日王爷责问,奴不敢隐瞒,今早冲撞王妃只为求得奴与家人一条活路,还请王爷明鉴!”

  她这番话哭得声泪俱下,提及家人更是言辞恳切,便是在旁侍立的郭纵都听得皱起了眉,不由看向了自家王爷。

  萧璨手指轻捻了几下,眸中仍带着审视。

  “那幕后之人是谁?你又是何身份能让他们笃定本王会收了你?还有…你凭什么相信本王会帮得了你?”

  乔巧又磕了下头道:“回王爷,指使奴在宫宴上对王爷暗送秋波的是宫中的奚昭仪。奴…奴是溪州生人,娘亲祖上是中洲的,与昭仪娘娘有些关系。”

  “奚氏是东江王的嫡孙女,入的也是皇兄的后宫,而本王不过是不涉朝政的闲散王爷,如此费心安插你进王府,她图的什么?”

  面对萧璨的追问,乔巧声儿虽打着颤,但话说得还算利落。

  “昭仪娘娘并未同奴说什么,只是让奴这般照做。”

  萧璨冷笑道:“推得倒干净!且不说奚氏如此安排有无意义,但说你在夜宴上的模样,可与如今判若两人,这可不是威逼利诱能演出来的。玉哥是个心善的,不愿意恶揣度世人,本王虽也不喜勾心斗角,却见惯了人心算计,你…最好想好了再编。”

  “奴万万不敢!奴所言句句都是实话!王爷不信可以查奴的爹娘,他们都是溪州人,奴的娘还曾侍奉过昭仪娘娘的母亲,这些做不得假!奴冒死冲撞王妃实属无奈,昭仪娘娘令人递出话来,以爹娘性命要挟奴争宠,奴实在不敢才貌似投诚!”乔巧字字泣血,哭得跟泪人似的,慌忙中似是又想起来什么主动道,“王府中有昭仪娘娘买通的传话仆妇,是后院管浆洗的婆子,姓…姓程的,王爷若不信,捉了她审一审便知道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很难有假。

  萧璨抬手向郭纵示意,后者立刻转身出去安排人去查验一番,目光扫过地上楚楚可怜的女子,终是叹了口气道:“起来回话。”

  乔巧抽噎了下,而后才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只是跪得久了双腿有些麻,站起来时还踉跄了一下。

  “那你说本王幼时救你?”

  乔巧慌忙摆手解释道:“是昭仪娘娘打听了王爷幼时的事,说是有那么一个丫头得了王爷出手相救,只不过那宫婢早些年投井死了,娘娘这才令奴顶了,绝非故意欺瞒王爷!”

  萧璨没再问,不多时郭纵得了禀报进来回话,不过他开口前先是看了那乔巧一眼,而后才恭敬回禀。

  “回爷,后院是有这么个人,也有同屋住的仆妇说见过她与这位乔姑娘见过。只是属下带人过去时,那程婆子已服毒……死了。”